當雲華皇城日漸的繁華漸漸褪去,車輦又轉過幾重街市,我才又從車窗縫隙中窺見那再熟悉不過的宮門大道。

那巍峨的皇宮也逐漸變得清晰,琉璃瓦所覆的簷下掛著數盞宮燈,磚石間的高牆上鐫鏤有龍鳳飛雲。

此時天光尚未黯淡,金輝灑在青石鋪就的道路上,映出一道道耀眼的光痕。

隨著車輦緩緩駛進宮門,遠處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

我透過微掀的簾幕,遙遙望見驍騎大將軍林釋已跪迎在外,他一身戎裝,雖未著鎧甲,但那肅殺之氣依舊不減。低垂著頭,雙手緊握成拳,似乎在極力克製著內心的激動。

一月不見,好似不久,也好似已過很久。

林釋身後,侍衛們筆直地跪著,如同一片靜止的鬆柏。

宮女們則低垂著眼簾,雙手交疊在腹前,她們身著統一的宮裝,裙擺隨著微風輕輕擺動,顯得端莊而優雅。

隨著齊聲的“恭迎太後回宮”的聲音響起,我便到了宮門。

“都起來吧,哀家已平安回宮,你們也都辛苦了。”我邊溫聲與眾人說著,邊緩緩走下車輦,腳步雖輕,卻仿佛帶著千斤之重。

宮中之人除知真相的林太妃等人,大約直到昨日,才知我這一月都在秘密地微服私訪,大多是一副不可思議及後怕的神情。

也難怪,執政的太後,不僅是這天下萬民的母儀,更是宮中之人的信念承托。

而今我竟瞞著他們出宮整整一個月,若萬一有什麽好歹……

但我也知道,他們並非不理解我此行,隻是擔心安危罷了。畢竟,我的一舉一動此刻都牽動著整個大遼的神經。

何況天災過後。

我微微頷首,隻輕輕歎了口氣,便在玲瓏的攙扶下繼續往前走。

林太妃、月太妃、我那少年英氣的可知、自小相識的內侍監大人月昌,還有我可愛的溪欒……均也等在不遠處。

隨著我走近,林太妃和月太妃於行禮之後,便再不顧其他,激動地拉過我的雙手,一副執手相看淚眼之感,左看右看的,仿佛我入民間一月,能少塊肉似的。

“瘦了,太後就是瘦了!”月太妃看著我,眼中幾乎泛起了淚光,聲音帶著幾分哽咽。

我微笑著安慰她,告訴她我一切都好,隻是民間飲食畢竟不同於宮中,稍顯瘦弱也是難免。

而可知,立於其中那副故作的冷毅與持重,簡直與少年時的江知栩一模一樣。

他身著龍袍,王冠束發,眉目的俊美同父親幾乎越來越像。

唯一不同的,是並不瘦弱的身形,且這一月不見,我的可知,還較之前結實了一些,個子……好似也高了一點點。

看來,我皇兒武學得應是不錯,而月昌,也不再是當年那個隻會哭鼻子小內侍,將我皇兒守護得很好。

……

寒暄過後,他們才將注意到,我身後除了玲瓏和陸乘淵,還跟著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

正是婉兒。

她與我回來時,已梳洗打扮幹淨,重新梳了兩朵整齊俏皮的小羊角兒,我還像嬤嬤那般,用嶄新的絲帶於她的羊角兒辮上係了蝴蝶結。

她雖身上和臉上還有隱約可見的傷痕,但漱洗幹淨才發現,這孩子的容貌,竟驚為天人,不似尋常的美人胚子,卻是像一顆未經雕琢的璞玉,天生就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美好。

她此刻正藏在我身後,緊緊地揪住我的衣角,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唯露出半個小腦袋時,才被可知發覺。

他蹙著眉瞪著這比自己小了約莫兩歲的姑娘,遲疑著問:“母後,這是?”

“呀,這是哪兒來的小姑娘?”月太妃也跟著問來。

婉兒的膽怯於是更多了,藏於我身後,羞怯得不敢再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