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樂聽吳不順大著舌頭說了半天,總算勉強拚湊出一點點有用信息來。
她表示震驚。
秦珺靈竟然也換人了?不過和她不是一種換,人家大概也沒有一個催命的係統派發任務。
許長樂安慰吳不順:“吳哥,別灰心。科技越來越發達,說不定將來的某一天,她就又活了。”
吳不順:“你哄傻子呢?”
“我說真的呢。”許長樂滿臉認真,“你看,科技幫我們做了多少以前不敢想的事情啊。死而複生,說不定將來就是能實現呢?”
“怎麽實現?她都成一捧灰了……嗚嗚嗚……”
“嗯……借屍還魂?說不定,她哪天就附在別人身上回來找你了?”
吳不順:“……”
醉意生生被她嚇沒了幾分。
他直勾勾地瞪著許長樂,看著她無比認真的一雙眼,忍不住“草”了一聲:“你認真的好像你見過這事似的……”
許長樂:“……”
在下不才,沒見過,但是經曆過。
吳不順醉醺醺地站了起來,給服務員打了個電話,讓他們過來把自己房間內供奉著的菩薩、關公、聖母瑪利亞都請走。
許長樂:“你幹嘛?”
“萬一像你說的,她借屍還魂了……嗝,我這裏供著這麽多神仙,神仙鎮著她,她沒法來找我啊……”
“倒也不必。”許長樂說,“你這供奉法一點都不虔誠,把中西方的神仙都得罪了,人家才不會保佑你。”
“怪我,都怪我。”吳不順又嗚嗚哭了起來,“我惹怒了神仙們,他們所以沒有保佑她……”
從白清池會所出來,許長樂已經心力交瘁了。
和醉鬼交流真的很痛苦。
看了一眼時間也差不多了,她準備打車去機場。
路過一道停車線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叫她:“許長樂!”
她下意識就轉了頭。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她兩步開外的位置,車窗降下,秦晏禮靜靜地看著她。
“!”靠,她為什麽會回頭?
她現在可是Nuts的裝扮!
許長樂轉頭就走,秦晏禮的聲音再次傳來:“別跑了,我早就認出你了。”
許長樂的腳步被釘在了原地。
認出她了?還早就?
“過來,上車。”四個字,涼涼地鑽入她耳中。
身份敗露,跑也不是辦法,許長樂乖乖走了回去,上了車。
“去哪裏?”秦晏禮問。
許長樂報出酒店的名字。
“好。”秦晏禮讓司機開車,然後降下了隔板。
後排自成一個私密空間,兩人一時間沉默無言。
還是秦晏禮先開的口:“有些事情我怎麽都想不通,所以麻煩你替我解惑。”
許長樂吞了吞口水,莫名有些緊張:“什麽事情?”
“銀城和京都相隔千裏,你是怎麽做到每晚往返的?”
“交通很發達。”
“嗯,很發達。”秦晏禮點頭,“你每晚乘飛機從銀城來京都,在金池賭場打一晚上工,早上再回銀城上課,晚上再來……如此,持續了三年半。”
秦晏禮看向她:“許長樂,你唬誰呢?”
許長樂梗著脖子:“不然你覺得是怎麽樣?”
“剛才我說的那種情況,明顯是不切實際的,那麽就隻有另外一種可能。”秦晏禮的手指輕輕在腿上點了點,“你不是Nuts.”
他鋒銳的目光定在她臉上:“你在模仿Nuts.”
許長樂冷靜地回視著他,她不知道秦晏禮是不是在挖坑,於是她不再主動出擊,而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我不是Nuts,秦先生覺得誰才是?”
秦晏禮聲調緩緩:“小滿是。”
像是有一柄無形重錘敲在了心口,許長樂的心倏然墜下,又被驟然提起。
該說不說,這的確是正確答案,小滿的確是Nuts。
秦晏禮能直接來找她問這件事,必然是已經把該調查的都調查清楚了。他現在了解Nuts的一切,同樣也了解她——更應該說這具身體,也就是原本那個許長樂的一切,但是他了解到的,和他親眼見到的、接觸到的,不一致。
因為他查到的是原來的許長樂,而他見到的,是套著皮的另外一個許長樂,他能關聯起來才怪。
所以他疑惑。
他希望許長樂為他答疑解惑,但是許長樂卻不能。
因為想將這一切解釋通,唯有一個答案:她就是小滿。
但這是關聯到她性命的、絕對不能說的硬性規則。
秦晏禮還是無法得到答案。
許長樂知道,這事其實是她不小心,她暴露得太多,她表現得太不像這具身體本該表現出的樣子。可是沒有辦法,她就是小滿,她改變不了她自己,她裝不成另外一個人。
她以為無所謂,因為小滿本來就不認識什麽人,她按照自己的方式活,別人隻會覺得:許長樂變了。並不會有人把現在的她,和已經死掉的小滿聯係起來。
所以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露餡。
誰知道,她會遇到秦晏禮。
一個敏銳的、機警的、了解許多有關小滿和祁言的事情的秦晏禮。
秦晏禮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很會打牌,很會調酒,很會抽雪茄,很會打架。這些都是小滿教你的?”
許長樂沒有回答,大腦飛速旋轉,不停思考,如果她說是,那麽他接下來會問什麽?如果她說不是,那她要給出怎樣合理的解釋?
“或許你已經從吳不順那裏知道了,我原來的姐姐已經犧牲了。現在的姐姐是另外一個人,她在努力,活成秦珺靈的模樣。所以,你也是這樣嗎?”
秦晏禮看著她:“你也在努力把自己活成小滿的樣子嗎?”
其實這些,秦晏禮都可以說服自己。桑美可以把自己活成秦珺靈,許長樂當然也可以活成小滿。
但是感情呢?感情是模仿不了的。
桑美繼承不了秦珺靈對吳不順的感情,所以她選擇和吳不順說清楚。
那麽在那一次剿滅DN集團的行動中,在那個海島上,許長樂為什麽要抱著他哭得那麽傷心?
那個時刻,也是秦晏禮最疑惑、最不解,同時也是他覺得她,最像小滿的時刻。
從裏到外的像,從頭到腳的像,從身到心的像。
因為他那一次他是以祁言的身份麵對的她,而不是秦晏禮這個身份。
而這個世界上,能抱著祁言哭得那麽傷心的,隻有小滿。
隻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