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這一切,文彬才看向她。
他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驚,但是更多的還是迷惑。
相處了這麽多年,即便沒有愛情,其它感情也不是沒有。
文彬覺得讓她死個明白,就是他留給她的最後一點仁慈。
“不好意思,沈晴安。”他連“晴晴”都不叫了,“我必須這麽做。不然的話,那群討債的人會逼死我和宋琪的。”
“他們怎麽逼我都沒關係,但是不能逼宋琪。”
“我不能讓宋琪出事,一點都不能。”
文彬看著她的眼睛,無比正直又坦然:“宋琪是我的愛人,我愛他很久很久了,為了他我做什麽都願意,我要讓他好好活著,平安、富貴地活著。”
沈晴安幾乎目眥盡裂,眼白裏有淺淺的血絲,眼眶在頃刻間紅了起來,仿佛信仰在頃刻間崩塌,瞳孔都在巨震。
文彬恍若看不出她這一瞬間迸發出的鋪天蓋地的洶湧悲傷,繼續冷靜又殘忍地說:“你早就和我說過你喜歡這裏,那你就永遠留在這裏吧。”
沈晴安的掙紮更加劇烈了,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想要掙脫身上的繩子,可是根本無濟於事。她的嘴巴被塞得太嚴,隻能發出徒勞無用的“嗚嗚”聲,這一串嗚嗚聲連在一起,像是囚鳥的悲鳴。
文彬看得出來,她有很多話想說、想問,她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有太多的不甘和憤懣。可是很可惜,他不能給她說話的機會了。
他倒是沒什麽想說的了。對於不愛的人,他的語言也很貧瘠。
“下輩子,別再遇見我這樣的人了。”文彬說罷,把沈晴安扛了起來。
他早就看過天氣,今夜有風。所以陽台的大門剛剛打開,鹹腥的海風就將他吹得一個趔趄,海浪轟鳴聲在耳邊洶湧轟鳴,淹沒了沈晴安那幾不可見的嗚咽。
現在是淩晨三點多,正是所有人熟睡的時候。
而且天助他也,這個遊艇上沒有攝像頭。
文彬將沈晴安頭朝下摁在欄杆上,腿壓著她的腿,然後解開了她背後的繩結。
繩子脫落的一瞬間,沈晴安就開始手腳並用地掙紮,可是她的腰在細細的欄杆上硌得生疼,頭又朝下,根本使不上力。一秒鍾後,她就被推進了波濤洶湧的深海中。
沈晴安是個旱鴨子,遊泳隻會一點皮毛,平時在遊泳池裏也隻敢在一米七的池子裏撲騰,她連兩米的池子都不敢下。
現在在這深海裏,她雙腳踩不到地麵,冰冷的海水不斷從她口鼻、耳朵裏灌入,嗆得她大口咳嗽,卻被更多的海水入侵。
她張嘴呼救,然而發出的聲音微弱得連她自己都聽不到。她被海浪裹挾著距離遊艇越來越遠,船上冷漠注視著她的文彬也逐漸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她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文彬為什麽,要殺了她?
她哪裏不好嗎?她是那麽愛他啊,從一開始的動心,到後來的喜歡,到最後的深愛。她把她此生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了他身上,他占據了她的一切。
她從小就沒有體會過親情。她是個冷漠的性格,沒有什麽朋友,也不善於維持友情。她把她其它所有感情都轉化為愛情,給了文彬。
可是他剛才說什麽?
他從來沒有愛過她。
他的真愛是宋琪。
可是怎麽能是宋琪呢?宋琪是個男人啊,是他的兄弟啊!
腦子裏忽然想起了許長樂和她說過的話。
原來,她早就得到了警告與勸誡。
是她不相信。
她沒有相信她骨肉至親的妹妹,讓自己落得這個下場。
沈晴安已經不知道自己往海下沉了多久,她隻是覺得好冷,原來熱帶的海水,也是冰冷的。
她的確一直想來這裏,這個地方是文彬在他們婚後不久告訴她的。他們本來打算來這裏度蜜月,可是那時是弘樂創立初期,她太忙了,蜜月就一直擱置了。
直到後來,她也一直沒有抽出時間把這個蜜月補上。
她一直在努力賺錢,因為她要給文彬最好的一切。
如果她蜜月的時候就跟著他來了這裏,他還會這麽做嗎?
不會的,因為那個時候,他的保險都還沒買呢。
保險……他買了那麽多保險,沈晴安本來以為他是為了和自己長長久久、毫無後顧之憂地在一起,才會做那麽多的籌謀規劃。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
她死了,他應該能拿到很多很多保險金吧,說不定她一輩子都無法替他賺那麽多錢。
可是她好恨,好不甘心,憑什麽?文彬憑什麽這麽對她?
她付出了她的所有,憑什麽要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下輩子不要遇到他?不,她要記得他,下輩子去找他!讓他把她這一世的恨與怨,悔與痛,心碎與悲憤,無助與心酸全都嚐一遍。
百倍千倍地嚐一遍!
她不該那麽對她的妹妹。
這世間虛偽又肮髒,可是姐妹是最真的感情。
——
沈晴安醒來的時候,看見了滿目的白。
之前的一幕幕充斥著腦海,她以為自己在另外一個世界。
直到聽見一個聲音:“你醒了?”
她怔怔的轉過僵硬的脖子,看見了說話的人,猛然一驚。
“長樂?”她的聲音細若蚊蠅,但是許長樂聽到了。
“是我。”
“我怎麽……”
“你落水的附近有漁船經過,所以你被救了起來。”
沈晴安盯著她看了良久,慘淡一笑:“別騙我了,哪兒會那麽巧?”
而且她落水的時候看到了,四周海麵一陣漆黑蒼茫,哪裏有什麽漁船?
“是你救的我吧?你早就知道文彬會這麽做了。”
她這個妹妹那麽厲害,她什麽都知道。
許長樂也沒否認,隻是笑了笑。
“我不會讓你出事的。”她說,“隻不過你還是溺水過度,昏迷了一個多星期。”
沈晴安搖了搖頭:“我心滿意足。”
和死亡比起來,一個星期算什麽。
“文……他現在呢?”沈晴安現在覺得叫他的名字都很惡心。
“理賠正在走流程,初步估計有八千多萬。”
“真多啊。”沈晴安自嘲一笑,“我這麽值錢呢?”
“你休息兩天,後天我們回國,我帶你去參加一個葬禮。”
許長樂揚了揚眉梢:“你自己的葬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