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了一年的尾月,冬日寒風吹落了樹上的葉子,天氣徹底涼了下來。
外邊淅淅瀝瀝下了雨,秦晏禮想,這該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雨了。
再下的話,應該就是雪了。
秦家大宅四季如春,秦晏禮穿著一件薄薄的米色家居服,顯得清俊柔軟。
齊博森的敲門聲傳來:“晏哥。”
“進。”
齊博森將手裏的文件夾遞給秦晏禮:“晏哥,真就這些了,再沒了。”
文件夾裏,裝的是許長樂的資料。和秦晏禮桌上原本放著的,累成了厚厚的一摞,簡直是一個人從出生到現在所能查到的所有生平。
齊博森不知道秦晏禮哪根神經又搭錯了,讓他去查許長樂。他真的很想說,你們都那麽熟了,有什麽事不能直接問嗎?非得讓他去查?
秦晏禮翻閱著手上這幾頁紙,越翻眉頭皺得越緊:“不對。”
“到底哪裏不對啊?”齊博森就要崩潰了,“晏哥,你不能侮辱我的工作能力!我都快把人家例假每個月幾號來查出來了!到底還有哪裏不對!”
資料上的許長樂,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富家千金,走的是一條家裏鋪設好的康莊大道。
小學、初中、高中、中間穿插著好幾個沒什麽用的興趣班,最後考上了一個平平無奇的大學,經營了一個唱歌的不露臉社交賬號,有幾十萬粉絲。
本來就是一個單純唱歌的賬號,後來開始瘋狂帶貨,粉絲也是唰唰地掉。看時間,應該是被她親生父母不停要錢,她已經周轉不開了,隻能這樣。
就這樣的生平,不能說窩囊廢,隻能說平平無奇,毫無亮眼之處。
她怎麽可能是Nuts呢?那個金牌荷官?
難道說她為了給親生父母籌錢,所以去賭場兼職了?金池賭場的人說,她確實挺缺錢的。
但是時間也根本對不上啊,那不是三個月,是三年半,Nuts每周最少去金池呆五晚。銀城和京都相隔千裏,她上著大學,怎麽可能做到?
但是他又絕對沒有認錯。
盡管那個Nuts臉畫成那個樣子,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來。
她不想被他認出來,於是他沒有戳穿她。
後果就是,他好似走入了一個極其怪異的死胡同裏。
腦海中浮現出和她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其實不長,也就半年多,可是他感覺,好像和她認識已經很久了。
而且他認識的人,和他麵前這幾張紙上寫的,真的不像一個人。
真的不像。
但是怎麽能不是呢?許良瀚和唐韻的養女、許文景的妹妹,不就是她嗎?
秦晏禮靠進椅子裏,捏了下眉心。
齊博森眼睜睜地看著秦晏禮進行了一場頭腦風暴:“臥槽,晏哥,你到底想什麽呢?”
秦晏禮問他:“你對許長樂,什麽評價?”
齊博森想了想,給出了最樸實無華的稱讚:“牛逼。”
他撓了撓頭:“晏哥,其實不怪你覺得我工作能力有問題,就我自己都懷疑我自己,我查出來的許小姐的資料,和我認識的人好像對不上。”
“是吧?”不是他一個人這麽覺得的。
“是。”齊博森再次點頭,“其實我都想去自殺一次了,指不定能跟許小姐似的,脫胎換骨了。”
“也行。”秦晏禮點頭,“你去驗證一下這種現象的可能性。”
齊博森:“……晏哥,我的想法這麽危險你竟然不製止,你還慫恿我!教唆我!教唆別人自殺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秦晏禮冷酷地說:“你是完全責任能力人,我不犯法。”
齊博森:“……”我和你講人情,你和我講法律?!
齊博森正在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付了,來了個助理電話。
聽那邊說完,他急忙道:“晏哥,耿加益被檢察院帶走了。”
“現在?”
“今天上午,涉嫌強奸幼女致死,受害人家屬鬧到最高檢門口了。剛才新聞爆出這是10月的事,受害人家屬來鬧過一次,但是被壓下去了。這次一石激起千層浪,輿論徹底發酵了。”
大案看政治,中案看影響,舉報耿加益的人明顯熟知這一套。把輿論炒起來,這麽惡劣的案件,天王老子來了都保不住耿加益。
“所以資源局那邊……”
“開利司臨時副司長已經上任了。許氏科技需要的材料,最遲明天肯定就能拿到了。”
秦晏禮笑了一聲,反手敲了敲桌上那一疊文件。
齊博森沉默一瞬:“……自殺的意願更強烈了。”
——
第二天上午,涼雨初歇,氣溫徹底冷了下來。
許長樂剛開完會,穿好羽絨服。
“這就回去了?”宋煦堯倚在門口看她收拾行李。
“回去,銀城還有事。”
她也該回去收拾宋琪和文彬了。
“耿加益被調查,這件事小不了,周家那群人自顧不暇,不會再為難我們,項目你跟著展開就行了。”
“那萬一耿加益死咬著不肯攀扯周家呢?”
許長樂笑了:“這可由不得他。”
宋煦堯看著她,沒忍住“嘖”了一聲。
以前就覺得她聰明又厲害,就是出生牌拿得太差了。但凡她起點好點,早就一飛衝天了。
而現在,她似乎真的要一飛衝天了。
“還遇到問題立刻通知我。”許長樂拍了拍宋煦堯的肩膀,“辛苦,宋總。”
宋煦堯揚眉:“今年年終獎給我發個大的!”
“放心!”許長樂朝他揮揮手,“絕對大,您擎好吧!”
叫的車已經到了,司機剛準備幫許長樂把行李箱放上去,就聽見不遠處一個清潤的聲音:“許長樂。”
許長樂轉頭:“秦先生?”
秦晏禮看著她沒說話。
“秦晏禮。”許長樂糾正了稱呼,“你怎麽來了?”
秦晏禮走過來,從司機手中接過她的行李箱:“師傅您忙,不麻煩了。”
許長樂跟著秦晏禮:“我去機場。”
“知道,送你。”他說,“聊一下這個項目後續。”
“……噢。”
後續不是早就在項目書裏寫得清清楚楚了嗎?許長樂不知道還有什麽可聊的。但秦晏禮是甲方爸爸,人家要聊,她也隻能陪聊。
上車後,許長樂說:“秦晏禮,我準備先去一趟醫院的。”
她得再去看一眼青青才放心。
“好。”
沒有想到的,在醫院遇見了許嘉蘭。
她提著一袋子藥,臉色不是很好,估計是入了冬,又犯病了。
她一隻手拿著電話,行色匆匆,像是遇到了什麽要緊事。
許長樂想了想,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