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樂捏著手機,歎了一口氣。
那股籠罩在心頭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又彌漫了上來,讓她胸腔一陣滯澀,比下午的時候還要憋悶。
她看著這一行字,不知道該怎麽說。
許久沒有等到她的回複,秦晏禮又發來一句:“我在你病房外邊。”
許長樂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出了病房。
空寂的走廊,照明燈色涼如水,籠罩在他身上,勾勒出一種岑薄涼寂。
看著許長樂蒼白的臉,他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
她每次吐完血都是這副樣子,像是一張紙似的,仿佛一戳就會破。
他不喜歡看這樣的她。
他喜歡看她囂張得意,大殺四方。
許長樂和他走到了走廊盡頭的轉角處,這裏沒人,更隱蔽。
“你怎麽樣?”秦晏禮覺得她的臉色白得透明。
“我沒事啊,這種情形秦先生見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許長樂半開玩笑地說,“看起來虛弱,其實沒事的。”
“最好還是檢查一下,把根源找出來,總是吐血不是小事。”
許長樂抓了抓頭發,打馬虎眼:“嗯嗯,我會的。”
“那可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嗎?”
——是不是我今天的話讓你不高興了?
他問得直白,許長樂也選擇了如實相告:“的確,我有點不開心。秦先生,我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秦晏禮不是很懂自己為什麽忽然就被發了好人卡。
許長樂也意識到了這個,不禁失笑道:“就是字麵意思,真的覺得你很好。不光因為你幫了我很多忙,即便你不幫我做什麽,我也會覺得你很好,很可靠,很值得信任。”
秦晏禮覺得自己有些陰沉的心情也隨著她的話明朗了不少。
“你曾說過我們是朋友,我挺高興的。我這個人吧,朋友不多,我其實還挺珍惜的。”
她看著秦晏禮,漆黑的瞳仁在蒼白臉色的映襯下,格外的亮:“秦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你做一輩子的朋友。”
秦晏禮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了蜷。胸腔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輕微一震,連帶著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他不禁勾了勾唇角:“好啊。”
“但我一定會和許嘉蘭站在對立麵,正如我白天和你說的,我們的矛盾不可調和。而且依照你對她的關照,你不可能對她的事情置之不理的。你如果站在她那邊,那也就是我的對立麵。”
許長樂歎了一口氣:“我今天,是在提前為我們終將會破裂的友誼難過。”
秦晏禮沉默了下來。
的確,因為許嘉蘭是小滿的妹妹,他不會不管她的。
“你和許嘉蘭到底有什麽矛盾?”而且還是不可調和的矛盾?
這個話題是繞不過去的,終將都得和他說清楚。
於是許長樂準備將對宋煦堯、對Abel說過的話也和秦晏禮說一遍:“其實我認識……”
她話頭倏然一頓,和秦晏禮同時轉頭看向了不遠處的安全通道。
許長樂走過去,直接推開安全通道的門,將正在後邊偷聽的許嘉蘭拽了出來。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啊。鬼鬼祟祟幹嘛呢?”
“我……”許嘉蘭有些尷尬,囁喏著,“秦哥哥,我來找你。”
許長樂抱著胳膊靠在牆上:“不坐電梯,走樓梯,你身體挺好啊。”
許嘉蘭更尷尬了。她剛才偷偷看見秦晏禮和許長樂走到了這邊,於是才從樓下繞了個大圈,然後躲到安全通道裏,想偷偷聽聽他們要幹嘛。
自己明明都沒有發出動靜,怎麽就被發現了?
“正好,你來了,不如你說說。”許長樂笑盈盈的,“秦先生問咱們兩個有什麽矛盾,你說呢?”
許嘉蘭往秦晏禮那邊挪了挪,低聲說:“我和你哪有什麽矛盾啊,我們之前都不認識。”
“咦,我記得我告訴過你啊。”許長樂歪了歪頭,“我夢見過你親姐姐,她的死狀……”
許嘉蘭臉色煞白,捂著耳朵尖叫了一聲,然後就像是被一口氣噎住了似的,瞪大眼睛喘不上氣來了。
她伸手去抓秦晏禮,虛脫地叫他:“秦哥哥……”
秦晏禮眼睛卻緊緊盯著許長樂,麵色倏然沉了下來:“你說什麽?”
許嘉蘭的親姐姐?小滿?
許長樂夢見過小滿?
她為什麽能夢見小滿?
許長樂從來沒有聽過他這麽森寒的語調,像是無形的風刃,要將人割得體無完膚。
許長樂微怔。
他為什麽忽然這麽凶,是因為她剛剛把許嘉蘭嚇到了?他生氣了?
許嘉蘭緊緊抓著秦晏禮的胳膊,眼角滲出了淚來:“秦哥哥,我好難受……”
秦晏禮沒管她,依舊在問許長樂:“把你剛才的話說完,你夢見過什麽?”
他的神態語調都太冷,冷到顯得很凶,看起來不僅像是興師問罪,更像下一刻就要捏死她給許嘉蘭陪葬似的。
剛才兩人緩和了不少的氣氛,倏然又緊張了起來。仿佛是一個堆滿了炸藥的狹小空間,隻要一個小小的火星子,就能徹底引燃。
看,這許嘉蘭什麽事都還沒有呢,他就這樣了。
這要是以後,她把許嘉蘭怎麽樣了,秦晏禮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弄死她。
意料之中的態度,許長樂倒是沒多傷心。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沒什麽。秦先生趕緊送她下去吧,別死我跟前了。”
說完,許長樂轉身就走了。
他叫她:“許長樂!”
“秦哥哥!”許嘉蘭拽了拽秦晏禮的袖子,“幫我……”
秦晏禮抿緊唇角,拽著許嘉蘭下了樓。
不同於前幾次是裝的,許嘉蘭剛才一慌,是真的犯了病,氣兒喘不上來,臉色都憋得鐵青。
經過搶救,許嘉蘭沒出什麽大事,戴著氧氣麵罩被推進了病房裏。
秦晏禮跟了進來,她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秦哥哥……”
“許長樂和你說過什麽?”秦晏禮開門見山,“她夢見你姐姐怎麽了?”
許嘉蘭眼神躲閃:“我記不清了……”
“許嘉蘭,你最好和我說實話。”秦晏禮盯著她,“許長樂都和你說過關於你姐姐的什麽事情,你現在一五一十給我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