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莫要再情多5
夜色淒迷,遠處林木中的飛鳥分明已經四散,我卻仍舊能夠聽到那哀婉的聲音,淒厲悲涼。
“捉刺客,捉刺客啊!——”喊聲,一道高過一道,可是我的人,依舊被束縛在那遏製我自由的兩指之間。
“保護皇上!快保護皇上!——”到最後,所有的聲音,歸於這整齊一致的呐喊,更似無情的宣告。
在這偌大的皇宮,一個女人的命根本就不值一提。何況我還隻是一個小小的修容。
咽喉處被兩根手指鉗製,似乎隻要千子健一用力,我便再也無法存在…鬮…
其實說到底,也不過是提前了一年而已。明年差不多這個時候,我活不過二十的劫難,似乎也該應驗了……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也許,我的出生,便是一個錯誤吧。
既然注定要承受劫難,何苦還要讓我存在於這個世上?可笑啊可笑,廢一腿而改命格,嗬……誰信呢哦?
這個時候,我倒寧願相信“歲不過二十”的命格。既然注定是命格,怎麽可能會因著外力而更改呢?忘憂蠱……嗬……當真是希望這世上絕了這東西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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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小民今夜隻有一個目的,便是帶小民之妻離開,請皇上成全。”依舊是重複的話語,千子健收緊了兩指。這個叱吒風雲的沙場大將,其實,也隻是卑微地想要一份愛情。一份,以前的他根本就棄之如敝履,現在的他卻極度渴求希冀的愛情。一旦認定了,便不想放手。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盡最後的努力得到。
呼吸急促,幾乎都要頓止了,我的麵色一片蒼白。稀薄的空氣從鼻尖灌入,卻又被咽喉阻於其外。
“挾持朕的修容,你以為,你今日能夠安然離開嗎?”景行然不怒而威,左臂護著柔弱的江舒薇,右手不知何時軟劍在手,銀色的光芒流瀉,直指千子健。他的眸並沒有停駐在我身上,隻是如同鷹隼,直直射向千子健。
千子健依舊保持著劫持我的動作,背對著他,我似乎都能夠想象到此刻的他缺失雙眸,卻依舊固執如初。彼時的他盡管眼中有掙紮,卻依舊還是為了妾室沈薇薇而休妻。可此時的他,盡管知道前方等待著自己的是萬劫不複,卻依舊還是為了最後的一絲機會而放手一搏。愛過,方知情深。失去過,方知情重。
本該是保家衛國的大將,廣受百姓稱頌與愛戴,可今夜,卻注定要背上一個弑君謀逆的惡名了……我不免唏噓。古往今來,所謂的謀逆,其實也是被逼無奈居多吧。若沒有現實的殘酷,誰願意鋌而走險呢?
“原來是修容娘娘……小民失敬了。”千子健看不見四周,但對於景行然抽劍的動作,顯然是意識到了,“皇上當真是想讓這位修容娘娘死嗎?”
刹那,寂靜。
侍衛沒有輕舉妄動,大臣們顯然也意識到刺客隻是一人,停止了狼狽的逃竄,妃嬪們卻從剛剛的嬌顏驚慌錯亂到如今看好戲的姿態,這各色人臉上的表情,真是有夠豐富呐。
輕嘲著,我眼角餘光不經意瞥過那一身官服的江植。他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淡淡的光暈下,他整個人被染上一絲蕭瑟孤寂。似乎是剛剛才意識到我這邊發現的情況,他雙眸一緊,猛地站起,右手將杯盞捏碎,血流都不知,卻被伺候他的小童攔住,兩人正僵持著什麽。
這一刻,淺聽閣是安靜的。
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著一個答案。
一個,景行然需要給予的答案。
究竟是要我生,還是要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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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請您一定要救救娘娘……娘娘不能死啊……”雲蘭本就侍奉著我,卻因著我被景行然強製按壓在腿上充作小狐狸,她無法侍奉,便不得不侍奉起其她幾位娘娘。見我被劫持,她早就急得額上沁汗,鵝黃裙衫裹住她單薄的身影,卻隻是一個勁地跪在地上求著景行然救我。
我將目光重新投注到景行然身上。明黃淺蕩,袖口是金色的騰龍紋樣,腰際纏上的那塊玲瓏七彩玉,卻是那般諷刺。諷刺著我和他的這段婚姻……
既然隻是將這場和親當作他奪權的籌碼,為何還要時時刻刻戴著這塊所謂的提親時的定情之物呢……可笑啊,整個世上僅有兩塊,我的那塊玲瓏七彩玉不翼而飛,他的那塊卻保存完好,倒像是對我負心的指責一般……
“朕自然是不會讓她死的,可你想要的人,朕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行蹤。”這句話,不似作假。景行然也許真的不知道武青鸞並沒有死,也許從頭到尾,他對於這件事便不曾涉及。
一想到那場大火根本就不是他授意,心頭的那股僥幸便一點一點地潤透脾胃。不是他……那場大火不是他授意,門窗緊鎖更不是他所為,我被下藥昏睡過去亦不是他主使。即使那時他將我貶為軍妓,可他並不曾想要我的命……
而且,那時的我還是霧悠的麵容,即使對我的身份懷疑,在還未查清的情況下,他也不可能那麽草率地置我於死地。我死了,對他沒有絲毫的好處。父皇若因此責難發兵,景嵐國剛平息明成製造的內亂,內憂外患,怎堪拒敵?他,不可能不顧慮到這一點……
千子健顯然不相信景行然的話,退後幾步,沉著麵容:“那具焦屍是小民當日去宣城驛館領得,可之前的一段時間,驛館內守衛森嚴,旁人不得進入。若不是皇上有意調包,青鸞怎可能不翼而飛?若說不是皇上所為,讓小民如何能信?”
咽喉處疼痛難耐,呼吸早就超出極限,我張開嘴,企圖口鼻共用,但那救命的空氣,卻由不得我去吸食。肺部難受空蕩,再也顧不得那兩根要人命的手指,我的身子無力地搖搖欲墜。
“小糖兒……我的小糖兒……你怎麽了?你不要嚇我啊……”崔太後的聲音焦急地傳來,那隻逗趣的鸚鵡早就被她丟給了急急邀功的小太監。若不是墨畫一直攔著,恐怕她早就要撲過來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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