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未亡人不知1

那話,當真是如同打翻了醋壇子,我自己聽著都惡寒,也難為麵前的兩位還能夠鎮定自若地坐在石凳上。

一段時日未見,景行然一襲廣袖玄服,龍紋金線,清俊的身影優雅,灼灼其華,依舊是豐神朗俊的人物,如神祗般讓人膜拜。

唇畔一抹如譏似嘲,他擺手,示意正要將我拿下的兩名侍衛住手:“霧修容何故有此一說?”眸眼深邃,讓人無法窺探。

一時之間竟反應不過來自己如今的身份。

修容娘娘。

霧悠。

霧修容。

視線一低,我這才發現內侍早為他們添了軟墊,又上了幾盤新鮮的點心瓜果,而剛剛我所帶的宮婢為我準備的糕點,早就被撤了下去。

臉上灼熱,我刷地一下便紅了個透底。這景行然喂給江舒薇的,哪兒是剛剛屬於我的糕點,分明便是另一批了。

這回,還真是自取其辱呢。

“臣妾眼拙,誤會皇上和貴妃娘娘了。”眼裏一股子酸氣冒出,竟覺得些微濕潤起來,我卻站在原地,直直地望向那雙熟悉的眼眸。

他不置可否,倒是一旁的江舒薇開了口:“想來姐姐也想嚐嚐,皇上,不妨給姐姐賜個座吧。”

一襲大紅的貴妃華服,繡滿金黃色的鳳凰,迎麵風起,裙擺飄曳,栩栩如生。金步搖點綴下,是江舒薇一張傾城的麵容。

這張臉,我並不陌生。

頂著那麽久的麵皮子,不是假的。她麵容上每一個細小的地方,我都能一一道出。

可那雙眼眸,卻是渾然陌生的。

無疑,麵前的女子清秀中滿是柔弱,那身貴妃服,更顯得她身子孱弱。

看來她的心疾,當真是嚴重到了極致。連這般的盛裝,都無法輕易遮掩。

“貴妃娘娘客氣了,”唇畔一點輕盈,我非常沒有自知之明地走了過去,還不待內侍在冰冷的石凳上鋪上軟墊,直接便坐了上去,“那臣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景行然眉微微一皺,想來該是惱恨我打擾了他陪伴如花美眷的雅興了。

我權當沒看到,樂得示意沁紫殿的幾個宮婢隨旁侍候。接過雲蘭斟滿的茶杯,輕抿了一口:“真好,這兒還有龍井,臣妾那兒早就斷貨了。”語帶諷刺。

自從回宮,一下子從皇後的高位跌入修容的身份,宮裏的人一個個都是牆頭草,吃穿用度,自然早沒有了從前的風光。莫說龍井,就算是尋常的茶葉,那也是極難有的。

更何況,他夜夜宿在無雙殿,從回來到現在,也隻是在朝堂上動了怒氣之後才會來我沁紫殿對著我一番不知所雲。

凡是沁紫殿的人,走到哪兒都能被其它宮裏的奴才指著脊梁骨擠兌一番。

聽了我的話,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景行然的眉愈發深皺了幾分:“劉桂年,偌大的皇宮,就連幾罐子茶葉,你這太監總管都吝嗇於撥給沁紫殿嗎?”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拂塵垂落,伺候一旁的劉桂年慌地跪了下去,“奴才管教底下人無方,還請皇上恕罪。”

懶洋洋地磕起了瓜子,我淡望著那自己掌著嘴的劉桂年。

真是好久都沒有看過“殺雞給猴看”的戲曲了。

景行然倒是很貼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