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一諾一雙魂1

這位陸大人,早前見到景行然時便唯唯諾諾,安排人手布置驛館四周倒是勤快得很。世人的圓滑在他身上得到極好的印證。

在這方城池,他原本可以一人獨大,不過曆來有文便有武,他這個文官,卻也時不時得和這宣城內的武官之首千子健對上幾仗。

這位千子健千將軍我是知曉的。兩年前出嫁途中船鑾經過宣城,雖說我一路昏昏沉沉,但隱約中不知是誰和我提及過他的蓋世功績。護國良將,手中一杆擎天長戟,單騎入敵營直取敵將首級於八百裏之外,印象甚深。

此番這宣城的文官那般驚慌錯亂地在驛館內大喊大叫招來眾人,卻不想,正是為了這千子健。

景行然到宣城也不過是路過,並沒有以一國之尊的威儀昭告天下。算起來,也算得上是微服私訪了。當然,如果史官懂得世故,也可以將這記載為體察民情,一代聖君。

這般秘密,景嵐帝親臨宣城的消息還是如同冬風過境,傳遍了宣城的每個角落。

百姓沸騰,好多都堵在驛館門前,被陸誌丘的手下攔著。

其中好些人也算是看熱鬧的,平生不見龍顏,想來算是人生一大憾事,興趣盎然地杵在人群堆裏觀望。

不過大多數人,卻是為了這宣城的千子健將軍請願而來。

事情很簡單,不過是這位千將軍想休掉發妻,另立妾室為正妻罷了。

但難就難在這位發妻來頭不小,是正與景嵐國交好的姑蘇國丞相武安的愛女武青鸞。

這宣城的百姓對這一代名將感恩戴德,知曉他甚愛那名家世清白的小妾沈薇薇,卻無法休棄那刁蠻跋扈的武青鸞,是以才蜂擁而來請願。

兩國麵前,兒女私情便算不得什麽了。

雖然千子健沒有露麵,但我還是覺得這些個百姓可能是他鼓動而來的。

客廳內,說完事情原委,陸誌丘已經是滿頭大汗。外頭的百姓圍著驛館不散,想來他這地方官也不好做。

“霧悠,你怎麽看?”景行然悠閑地把玩著茶盞,那上好的君山銀針在水麵浮動,芽身金黃,倒是耐看得緊。

我目光一閃,卻是毫不遲疑地開口:“為了兩國考慮,這發妻當然休不得。”

“哦?”唇畔的那抹弧度味深長,景行然輕抿一口茶,竟是微微牽起一抹笑,“不過千將軍是我朝大將,朕若連他心中至愛都不能給予一個名分,豈不是罔顧了他這麽多年來戎馬沙場?”

明明是那般義正凜然的話,回蕩在我耳畔,卻轟然作響。

猛然間才了悟。

我的意見是,不能休發妻。

而他,則與我背道而馳。

但如今事情的本身,卻不在這休與不休,而在於,這內裏。

武青鸞是為了兩國和親,這與我,又有什麽區別?

景行然可以三言兩語將武青鸞正室的名分駁回,就好比,在長廣殿那名舞姬麵前,親自罷黜我的後位。

盡管秘而不宣,卻也是鐵一般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