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相思微微一愣，她忘了去護住自己的臉頰，因為這個聲音太過熟悉……
何明豔？！這聲音她聽了多少年，自然不會忘，這分明就是何明豔！
“是你？”慕相思眼底泛著厲色，腦海之中回想起曾經的點點滴滴，她從沒想過某日自己的爹爹竟是葬送與他喜歡的女人手中！
何明豔握緊匕首，眉頭緊蹙著，原來這裏才是慕相思本尊，茉莉去追竟是假的！
事已至此，何明豔深知她無話可說，慕相思定然也不會放過她，既如此……今夜便是你死我亡！
“沒想到有朝一日，你我竟要刀兵相見……”
“你害我爹爹，害四姨娘的時候，便應該知道你我早晚會有一戰！”慕相思心底情緒激烈，這個與她們作了那麽多年家人的女人，竟從未有過一絲真心！
何明豔冷哼一聲，“不錯，慕如雲是我害的，雖不是我親手殺了他，但他因我而蒙難與我親手殺人無異，相思，你是我自幼看著長大的，但今夜我亦不能放了你！”為了她的兒子，她必須要平安的回去，這是她最後的任務！
慕相思冷笑著，“今夜，我也不會放過你，你得替我爹爹和四姨娘償命！”
言罷，兩人再度纏鬥在了一起，一時間勝負難分！
另一端，茉莉帶著人終是截住了祝子歸的和玄夢的馬車，此刻王龍帶著景行已然隱入山林，兩人倒是沒了後顧之憂。
“等一下你無須管我。”玄夢說，“你想法子先走，我會想辦法脫身，我們就在四九城碰頭。”
祝子歸看著身邊的人，鄭重的點了點頭，他拳腳功夫很差留下亦是幫不了忙，還得讓玄夢分心來護他，這對誰都不利，“你要當心！”
“我知道。”
外麵的人已經纏鬥在了一起，玄夢蒙上了黑色麵紗，也下了馬車，很快便於外麵刺客激戰開來。
祝子歸也趁機下了車，想著法子從紛亂之中脫身……
幾十回合下來，茉莉覺得與她對戰的人不對，慕相思雖然伸手不弱，但眼前這個女人的身手分明還在她之上，慕相思何時有了這樣的身手？
“你不是慕相思！”茉莉低吼一聲，心底憤懣難平，她這才回了神，因為至今不曾見著慕相思孩子！
玄夢冷哼，不予回應，隻是更加猛烈的攻了上去！
茉莉氣急，“那輛馬車裏的女人才是慕相思對不對？你們以為這樣她就能逃過一劫？天真！”另一邊是何明豔，那個女人為了兒子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的，慕相思依舊要死！
是不是天真她不知曉，她隻要設法讓夫人與小少爺活下去，這就是她如今最大的作用！
黎明，卻還在遠方。
刀光劍影，血從慕相思臂彎流下，此刻她卻沒有心思去在意那些痛楚，她亦是傷了何明豔，但終究敵人在人數上比她有優勢，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劣勢越發明顯。
何明豔不急，因為就算是耗，她也能將慕相思耗死在此，這一次先生交代的很清楚，一定要讓慕相思與其子葬身於北方，楚家必須要背負上與南江的血海深仇！
慕相思心底頗不寧靜，她一麵憤怒與在這裏遇到了害死爹爹的罪魁禍首，一麵又擔憂景行與玄夢一行人的安危，眼前局勢已然對她大為不利，難道真的要葬身於此？
正在此刻，遠處傳來馬蹄聲響，慕相思與何明豔皆是錯愕，兩人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可夜裏昏暗看不清楚到底是何情況，慕相思心底更是驚愕，難道敵人還有援軍？若真是如此，那她可真要交代在此地了！
嘭！
夜裏，一聲槍響尤為刺耳，慕相思心尖一顫，不由得戒備起來，然對麵何明豔更是亂了！
馬蹄聲近了，不多時隻見一行人舉著槍將他們團團圍住，而坐在馬背上的男人勾著唇，眼底帶著一絲戲謔，卻在看到慕相思周身狼狽還負了傷後，目光變得冰冷。
“好好的安穩日子不過，非要跑，本少定要打斷你的腿！”楚南笙麵帶溫怒，他下了馬走上前，一把將慕相思帶進了懷中，“現在知曉外麵有多少才狼虎豹等著你了？後悔沒有？背著本少爺跑路，可是後悔了？”
慕相思有些錯愕，楚南笙怎會出現在這裏？
不見慕相思回應，楚南笙便以為她是被打傻了，心底越發氣悶，“這些個刺客都給本少爺斃了！”
一聲令下，槍聲響起，一時間好些個刺客倒地！
“等等！”慕相思趕緊出聲製止，旁的刺客她不管，但何明豔……她還有很多事問她！
楚南笙微微蹙眉，示意眾人停手。
慕相思推開楚南笙，快步走上前，見著何明豔隻是肩頭中槍不曾傷及性命這才鬆了口氣，“告訴我，你背後的人是誰？”這是她最想要知曉的事，慕相思很清楚，一個何明豔根本不足以成事，她不過是一枚棋子！
何明豔咬著牙，卻是冷笑，“我不會說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告訴我！”慕相思突然低吼一聲，眼眶裏已然有了眼光，“你自幼看著我長大，看著我哥哥長大，你難道沒有一刻吧我們當做親人嗎？我不信……你應該是有苦衷，但我哥哥，我爹爹全都死在了你背後之人的手上，何明豔，你當真沒有一絲絲的痛心嗎？！”
痛心？何明豔搖著頭，目光冰冷，“我怎麽會痛心？那一切都是假象啊，不過是我演戲而已，我怎麽會痛心！”
慕相思隻覺得心口刺痛，明知眼前人是仇人，可她還是會心痛，那麽多年的朝夕相處……竟真的沒有一絲真心……
“你不說是嗎？”慕相思深吸一口氣，撿起了地上的匕首，那是何明豔的匕首，鋒利無比，“你不說，休怪我下狠手，今夜你不開口，我就有一萬種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何明豔揚起了頭，“做我這一行的，誰不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你以為我會怕嗎？”
“你……”
“要本少爺，這樣的人一刀了結便完了。”楚南笙緩步上前，奪下了慕相思手中的匕首，“這個女人至今不肯開口便是想要保護她的兒子，我說的不錯吧？”
兒子？慕相思驚愕，何明豔何時有個兒子？是她爹爹和她的孩子？
何明豔麵色一沉，心底果然亂了，“你怎麽知道？”
楚南笙勾著唇，眼底帶著一絲不屑，“本少爺知道的還不少呢，你本是一個花館的花娘，不幸遇到一個薄幸之人，你卻有了他的孩子……花館將你掃地出門，而後你無意間被某個組織所救，為了你的兒子你便答應聽他們安排，他們的安排便是讓你借著美色進入慕府成為臥底……”
慕相思轉眸看著楚南笙，所以何明豔的兒子根本就不是慕家的血脈，而這一切楚南笙早就知曉了？
“別這麽看著本少爺，本少爺又沒義務告訴你這些。”
喉嚨哽咽，慕相思心口更堵，楚南笙的確是沒有義務告訴她什麽，隻是這一切還是叫人憤懣！
何明豔呼吸亂了，“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事……這些事隻有血蠍的核心人物才……”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本少爺的人，似乎不小心進了你們血蠍的核心圈。”
“怎麽可能！”何明豔瞪著雙眸，先生是什麽樣的人她太清楚了，那麽謹慎冷血的男人，不可能不會察覺！
楚南笙已經懶得與之廢話，風這麽大，身邊的女人又受了傷，他如今可沒有耐性了，“實話告訴你，你的兒子早已死了，他們瞞著你用以脅迫你，你卻傻乎乎的為之賣命，真是可憐又愚蠢。”
死了？何明豔先是一愣，接著冷笑著，“不可能，你少騙我，我兒子分明被送去留洋了，他分明是……”
“他分明是早就死了！”楚南笙可不介意是不是打擊到了何明豔，“我猜茉莉那個女人也是知曉的，你不若晚些時候問問她。”
言罷，楚南笙丟下手中的匕首，一把將慕相思抱了起來，“回城。”
慕相思掙紮著，她怎能一個人回城？
楚南笙看出她的擔憂，心底頗不是滋味，“本少已經叫人去救那個臭小子了，你就安心吧。”
聞言，慕相思靜了下來，經此一事她真的不敢在拿景行冒險，但她也瞧出來了，這楚南笙隻怕早已知曉他們的動向，更是故意弄這一出好引蛇出洞借以鏟除習城內的血蠍奸細，這分明是利用她！
“楚南笙，你該死！”慕相思咬牙切齒，真恨不能一刀殺了他！
楚南笙勾著唇卻不以為然，“並不嚴重，再說了，又不是本少爺叫你們跑的，你該感謝本少來救你才是。”
感謝？慕相思冷哼，這個男人可真敢說！
天明時分，楚南笙的人送來了景行和祝子歸一行人，當然還有另一個女人。
何明豔如今深受打擊，見著茉莉第一時間便撲了上去，“我兒子在哪兒？告訴我，我兒子到底在哪兒！”
茉莉被斷了腿正是痛不欲生之際，如今落在了楚南笙手中，她已經不指望能活下去了，“死了！你兒子早死了！”
“你胡說，你胡說，我兒子明明去留洋了……”
“死了好多年了，也就是你這個蠢貨還不知道！先生怎麽會一直拖著一個病號？實話告訴你，你兒子就是先生親手送上路的！”
竟是被先生親手所殺？何明豔僵在原地，心底某些東西頃刻間崩塌，她這麽多年無論何種苦難都甘願忍受，就是為了她的兒子，可她的兒子早就死了，還是被先生所害！
不見何明豔出聲，茉莉轉眸看向了不遠處的楚南笙，眼底滿是恨意，“你早就知道了？”
此刻眾人正在原地休息，慕相思早已去了馬車裏陪著景行，楚南笙慢慢悠悠的下了馬，冷眸掃過地上狼狽的茉莉就好似看著一無用處的垃圾一般，“自作聰明，本少可是指望著你將煙霧彈送給你的主子呢。”
“你……你竟這般有城府！”
“不是本少有城府，是你太蠢。”冷笑一聲，楚南笙轉了身，如今習城的奸細也拔除了，這個女人對他來說已然無用。
茉莉無話可說，既然輸了，那她便也不在意這一條命，可慕相思還未死……她不甘心！
馬車裏，慕相思安撫好了景行便下了車，天亮了，風也小了許多，她身上的衣裳有些破爛，也不肯穿楚南笙的外衣，所以看著很是狼狽。
她直直走上前，剛剛何明豔與另一個女人的對話她聽得清楚，“你還不願意告訴我嗎？你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不等何明豔開口，茉莉卻率先低吼出聲，“不準說，你若是敢背叛先生，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何明豔緩緩抬眸，眼神裏已經沒了光彩，就好似一具行屍走肉，“你知道了又如何？你鬥不過他的……”
“不準說，你聽到沒有，我不準你說！”茉莉低吼著！
慕相思雙拳緊握，猛地抬手一拳砸在了茉莉的斷腿處，她忍夠了，“你閉嘴！”
“啊……”慘叫聲響起，茉莉疼得渾身抽搐，然誰也不曾想到傷成這樣的人竟然還有餘力還手！
一道冷芒閃過，直直刺向慕相思，不遠處楚南笙看見了，可他根本來不及前去阻止！
噗嗤……
利刃刺破皮肉的聲音隨之凍結了所有人的心跳，耳邊隻餘下了風聲……
嘭！
槍聲響起，茉莉瞪著眼眸不甘的倒在了一旁，一瞬便沒了生息。
楚南笙衝上前，他抱住慕相思，卻發覺有人竟擋在了她的身前……
“相思……孩子……”何明豔口中鮮血湧出，眼中的淚水也悄然滑落，她想伸手去觸碰慕相思的麵頰，可她已經沒了力氣，“是我……是我對不起老爺……是我對不起慕府……是我……”
慕相思僵在了原地，她怔怔的望著替她擋下了利刃的人，腦海中閃過過往的畫麵，那個最會說話的三姨娘好似還如曾經一般……
“為什麽？”慕相思眼中帶著淚光，“為什麽要救我？你這樣，讓我如何恨你？如何替我爹報仇？”
“你如今已經為你爹報仇了……我兒子也死了……”何明豔無力的笑著，“我這一輩子就是個笑話……”
慕相思搖著頭，這樣的結果她如何接受？她無法接受！
“我不想聽這些，我不想聽！”
何明豔顫抖著拉著了慕相思手，她已經無力再多說，“先生……要小心先生……他……他就是……宮……宮……”
手中的手陡然滑落，慕相思眼睜睜看著何明豔倒地，“宮？宮什麽？”
楚南笙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他若是在隱瞞，隻怕這個女人真要把自己逼瘋了。
“宮禾，準確的說……赤木宮禾。”
“宮禾？”慕相思目光微閃，怎麽可能是宮禾？那是她的朋友啊，當初他幫了她很多，他……他怎麽能是那個血蠍的先生？！
“不……”慕相思支起身子，她望著眼前的一切，隻覺得腦子裏已經要炸裂，“不可能……”
朋友不是朋友，親人不是親人，她身邊的一切都是充斥著謊言，欺騙，陰謀，什麽還能是真的？
“不可能……”
眼簾突然變得漆黑，慕相思就好似一座山，此刻卻山崩地裂……她昏死了過去。
一日後。
習城內，氣氛尤為緊張，楚南笙已經整軍待發。
慕相思一行人被送上了火車，楚南笙並未前往，她走得很平靜，也接受了那些事實。
回到四九城，卻又是一個晴天霹靂！
魏威源城奪權，傅涼城跌下懸崖死狀淒慘，四九城麵臨失守……
幕府之中，耳邊是景行的嗚咽，慕相思呆呆的坐在那兒，眼中卻流不出一滴淚。
那個霸道的男人怎麽能死呢？古人不是說，禍害遺千年，那樣能禍害人的人，不可能這般就死了……
玄夢亦是不信，“夫人切莫聽信傳言，三爺不可能有事，三爺決不會有事！”
王龍抱著景行，心底難受至極，“我也不信傅三爺會出事，這分明是魏威那廝為了動搖民心散布的謠言！”
“爹爹真的沒事嗎？”景行問著，淚如雨下。
“當然，三爺可是英雄，決不會出事！”玄夢說著，心底也堅信玄武玄天不會讓三爺出事。
慕相思一言不發，她就那般坐著，不哭也不笑，就好似……死了一般。
夜深了，玄夢陪在一旁，她很是擔憂如今慕相思的情形。
“夫人，你要相信三爺。”
相信他？
慕相思眼中的淚陡然滑落，接著便是撕心裂肺的痛苦聲。
“他要是敢死……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下輩子，下下輩子亦不會原諒！”
玄夢微微一愣，接著也忍不住流下淚來，“三爺那麽愛夫人，決不會死的。”
天很快便亮了，慕府大門緩緩打開，走出來的人一身戎裝俊美無雙，目光更是堅毅如鐵。
慕相思又穿上了軍裝，這一次她要保護四九城，要阻止安瀾城兵變影響到南江局勢，她亦是相信……哪怕傅涼城不在身邊，定然也正在為了南江的穩定而努力著！
半月之後，四九城大捷。
一月之後，源城魏威被擒。
想趁亂離開的春和班眾人被拿下，宮禾在逃往臨海的火車上被殺，據說他刻意甩開了牡丹……救了她一命。
祝子歸給了慕清雪一紙休書，慕清雪不見了蹤跡，最後祝府的人在四九城外的河邊發現了她的屍身……
許多年後，南江某處宅院之中，嬰兒的啼哭聲隨著朝陽一同降臨。
“她便叫晨曦，是衝破黑暗的晨曦，亦是民族新的希望。”男人說。
女人點點頭，幸福的依偎在了男人懷中，“晨曦……極好的名字。”
屋子外，粗狂的漢子笑嗬嗬的殺雞宰羊，一旁跟著的少年臉上也是藏不住的開心。
戰亂雖然還未停止，但勝利的旗幟已經逐漸高懸與祖國大地，光明美好的明天就快要到來……
剛出了月子，女人便隨著男人一道去了前線，他們是烽火歲月中出了名的鐵血夫妻，明日的明日，亦會為了民族的勝利奮鬥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