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相思大驚,她隻想著祝老爺子定然是對傅涼城的娘親有情義的,不曾想也是愛得深沉,若非如此怎會失手殺人,最後還下了大獄。

“祝家拿著錢財四處求人,可是殺人乃是大罪,恰又被有心人四處宣揚,以至於上麵的人收了錢也不敢放人,祝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而祖母便認為皆是因為傅涼城的娘親紅顏禍水,害了祝家,於是爺爺下了大獄兩月之後,祝家便尋了個罪名,將懷有身孕的人攆了出去。”

若隻是被攆走,慕相思不信傅白霜和傅涼城會那般憎惡祝家,這其中分明還有什麽曲折,不然祝老爺子從大牢出來,為何沒有去尋他們母子?

“何等罪名?”慕相思感覺這所謂的罪名,定然是有問題。

祝子歸微微蹙眉,這是祝家醜聞,這些年祝府上下都絕口不提,若非是相思這丫頭想要知曉,他也決計不會對旁人說。

見他猶豫,慕相思眼底多了一絲冷色,“是不是通奸?”

祝子歸抬眸看著慕相思,被她這敏銳的隻覺所震撼,“你……你怎麽會猜到?”

慕相思冷冷一笑,“這個世道但凡是女子,洗刷不掉的罪名便是與人有染,她懷著身孕祝府的人卻陷害她與人通奸,用這樣的罪名將她趕走,不但是毀了她一生,也讓大牢中的祝老爺子死了心,一石二鳥啊。”

可那些人可曾想過,一個背負著通奸罪名的女人,一個懷著孕的女人,在這樣的亂世中該如何活下去?!

難怪傅涼城對祝府一點感情都不曾有,難怪傅白霜從不提及往事一句,這樣的人,實在叫人寒心!

祝子歸自知這樣的陷害叫人不齒,“當年爺爺也是被蒙蔽,即便是如此,他出了大牢還在私下裏尋找他們母子,幾年之後爺爺知曉了真相,更是因為悔恨和痛心一度大病不起,爺爺與祖母因此決裂,祖母……不多久便去世了,祖母去世也成了爺爺的心病。”

“所以呢?你爺爺對你祖母心生愧疚,便放棄了尋找他們母子?”

“爺爺他……也是有苦難言,整個祝家和一個女人,他又該怎麽去選擇?”

慕相思笑著點點頭,心底替傅白霜不值,傅白霜的性子清冷與世無爭,當年若非是深愛著祝家老爺子,她怎會甘心寄人籬下還忍受著那麽多的明爭暗鬥,而祝老爺子,她也相信他愛著傅白霜,隻是他愛得遠遠不夠。

當構陷擺在麵前,當在家族與一個女人之間選擇時,他選擇了前者。

慕相思甚至懷疑,那些所謂的構陷祝老爺子根本不曾相信,可他還是選擇了祝家,顯然他口口聲聲說的愛……不過就是自欺自人。

“這事想來傅涼城根本不知道。”慕相思歎了口氣,若是知道自己的母親曾經受過這麽多的罪,以他的脾氣,早就將祝家老爺子扒皮抽筋了。

祝子歸頗為尷尬,本以為說一半留一半,還能勉強保留顏麵……誰知這丫頭太過聰明了。

“罷了,本還想做個和事佬,如今瞧著若是我真的瞞著傅涼城讓他認祖歸宗,隻怕某日他知曉了事情原委,還得與我翻臉。”更何況,若是這事放在她身上,那她也是決不會原諒這樣的生父的!

以往她還同情祝家老爺子,如今別說是同情了,心底更是有怨,受了那麽多苦楚而傅白霜也沒有利用魏青龍的權勢報複祝家,如此看來她的心境非常人所能及。

“我將這事告訴你,你可別連帶著將我都記恨上了。”祝子歸玩笑著,這不管如何都是上一代的事。

“我是記恨上了……”慕相思眼底多了一絲狡黠,“你這茶和糕點皆是不錯,若是能送我一些,我心情或許能勉強好些。”

“小財迷,你家大業大還能缺了這點?你喜歡便拿吧,多少都行,開心了吧?”

慕相思點點頭,將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拂去,她還是不要將這些告訴傅涼城了,免得擾了他的心神。

更何況如今江南危急,私人的恩恩怨怨更是無足輕重了。

閑聊一陣子,慕相思出了飯店,祝子歸將她送到了門前,有貼心的差人將茶葉和點心送去了慕府。

“慕府如今清冷,你那會說設宴的事便別忙活了,還是我這邊安排,你到時候來吃現成的便是。”

既然不打算做和事佬,那慕相思也懶得去操心設宴的事,不過要不要與眾人一起吃個飯,她還得考慮一番,畢竟要是席間劍拔弩張沒句好話,那還不如不見。

“此事再說吧。”

祝子歸倒也不勉強慕相思,更何況……他亦不想見傅涼城。

道了別,慕相思繼續往前逛著,四九城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如今這樣的安寧,也不知還能堅持幾時。

午時,慕相思回了慕府,聽聞傅涼城事忙不曾回來,便隨口吃了些,午後靠在涼亭下竟睡了過去……

明明是秋日,可午後的太陽有些刺目,地表也升騰著一絲熱浪。

四九城一處大宅子裏,魏清清正帶著魏雙兒在院子裏栽花種草,一旁魏威靠在搖椅之上,耳畔是歡聲笑意雀鳥低鳴,實在愜意。

副官王漢匆匆走來,見有旁人在,於是俯身在魏威耳畔耳語道,“傅三爺上門了,人在前廳。”

睜開眼眸,魏威勾著唇,目光中已然有了冷色,“差人好茶伺候著。”至於他……可不著急去見他。

起了身,魏威走上前接過魏清清手中的鏟子便鏟起了土,“現在種下花種,明年的春天就能長出芽來,到了仲夏,便能開花。”

魏清清一臉單純的輕笑著,她懂得很少,卻知道身邊的男人的孩子便是她的一切。

“爹爹,剛剛王漢叔叔尋你,你是不是該去處理公事了?”魏雙兒是個極為聰慧的孩子。

魏威輕笑著,一臉的寵溺,“小丫頭,懂得不少嘛……”說著,魏威將一捧花種種進了地裏,而後放下鐵鏟起了身,“好生照顧你娘親,爹爹很快便回來。”

“嗯,爹爹放心!”

摸了摸麵前小家夥的頭,魏威轉了身,身後餘下一片歡笑聲。

前廳裏,見著魏威姍姍來遲,傅涼城隻是喝著茶並未言語。

瞧著傅涼城絲毫不客氣的坐在主位,魏威勾著唇,目光銳利,“如今江南局勢危機,傅三爺還有閑工夫陪著自己的女人遊山玩水,不知江南十三層的百姓作何感想?”

放下茶杯,傅涼城根本懶得理會魏威這樣的把戲,他來此可是有正事,“義父托我帶話給你,立即派人護送清清和雙兒返回源城去。”

麵色一沉,魏威心底難忍憤懣,就好似被人動了珍寶一般,“我在哪兒他們母女便在哪。”

“既如此,你也一道回去源城。”

冷眸盯著傅涼城,魏威挑起眉頭,片刻之後冷笑出聲,“你這算盤打得不錯啊……”

傅涼城麵色淡漠清冷,四九城他勢必是要收回來的,如今江南形勢危急,他決不會容忍有人在這個時候亂來。

“平日裏你如何我不過問,不過如今這個時候,你若是亂來……別怪我不念舊情。”

“不念舊情?”魏威大笑,好似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傅涼城,你與我之間有何舊情可言?”

若無一絲舊情,真當他此刻還能安安穩穩的在此與他鬥嘴?傅涼城麵露沉色,他對義父尚有承諾,不到萬不得已決不會對魏威出手……

就因為如此,這個男人還在有恃無恐!

“你與楚家來往密切,當真以為能瞞天過海?”傅涼城極為不屑,楚南笙為何私底下聯合魏威,他能不清楚?“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傅涼城的人查到了一些皮毛的事,魏威心裏很清楚,可那又如何?誰說他就不能與旁人交際了?

“傅涼城,你倒是管得很寬,我與楚家少爺一見如故私下裏有往來,是礙著江南大局了?我們可是單純的朋友交際,輪你怎麽詆毀也無濟於事。”

朋友交際?傅涼城倒是佩服魏威一貫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不見棺材不落淚,“是不是單純你心裏清楚,如今北邊戰事節節敗退,楚家內憂外患還有閑工夫與你交際?我再說一次,這是對你最後一次警告。”

事到如今,警告還有何用?

魏威轉了身,眼底已然有了殺意,他們同是義父養大的孩子,憑什麽傅涼城就能做大帥,而他隻配做個一城統帥?就憑傅涼城有個不要臉的娘?

對了……他想起來了,來了這四九城之後倒是聽說了一些舊人舊事,原來當年傅白霜被攆走,竟是因為私通!

如此說來,這傅涼城就是個惡人心的野種啊……

“過段時日我自然帶送清清和雙兒回源城看望義父他老人家,至於你……如今這四九城好歹也是我的地盤,我勸你還是沒要太過囂張。”

油鹽不進,那他自然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好自為之。”言罷,傅涼城起了身,走出大廳便聽到遠處飄來的歡聲笑語,於是又頓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