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笙,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聽著慕相思的話,楚南笙笑出了聲,“你這個女人真是善變,前些日子可還覺著本少爺心腸好呢,如今一轉眼就變了臉……”
慕相思移開目光,也不願意與之過多糾纏,如今的她便如楚南笙所說的那般無權無勢,所以這些人便愈發肆無忌憚。
見她不言語,楚南笙收起了笑意,麵色嚴肅了些,“本少爺承認對你的心思不似那麽單純,但本少爺也沒到逼著誰的地步,隻是瞧不得那傅涼城手段卑劣,讓小人得誌罷了,況且你若沒個男人,你覺著傅涼城會放過你?”
“跳出虎穴卻又深陷狼窩?”慕相思冷哼一聲,很是不屑,“我自認沒有多少分量,也不值得你們費盡心思,不管是傅涼城還是楚少你……以後與我都不需要再有往來了。”
言罷,慕相思起了身,若是臨海待不得……那麽下一站她去哪?北平?
“本少爺陪你做一場假戲,如何?”楚南笙轉眸看著就要離開的人,心底卻是在想著,假戲也或許可以真做,隻要將這個女人圈進到自己身側,許多事還不是水到渠成。
慕相思頓足,眼底不禁多了一絲冷絕,傅涼城給她的痛是絕對的,或許便如他說的那般……他們之間有個景行,如何能恩斷義絕?
可若是她嫁為人婦,也許往日的恩恩怨怨最後便隻剩下父仇了,他定然也不會再糾纏與她。
“與我做假戲,你想得到什麽?”她可不會天真的以為楚南笙別無所求。
勾起唇,楚南笙歎了口氣,顯得頗為無奈,“本少爺想得到的東西多了,不過你大可放心,強迫一個女人可不是本少會做的事,先幫你擺脫掉傅涼城,往後本少爺便有大把時間慢慢的來打動……”
“白字黑字,立下憑據。”
直接打斷了楚南笙的話,慕相思回了頭,麵色清冷,好似說這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楚南笙微微一怔,接著大笑出聲,果然是個有趣的女人,這樣的事竟還想著立下憑據,是覺著他會反悔?
“便依你。”
不曾再多說,慕相思回到了大堂裏,正好見著周為安致辭下台,或是有了傅涼城與楚南笙的支持,前來的人出手都還算闊綽,想來以這般形式與楚家和南江帥府搭上關係,也是極為劃算的。
周為安忙著應付眾人,慕相思便沒有上前打擾,環顧了一圈似乎也沒見著那個叫她心緒難安的男人,於是慕相思便去了後台。
後台,一見著慕相思前來,幾個穿著演出服的女子便輕笑著圍了過來。
“慕君!”
“都多久沒來大東方了,姐妹們都以為你如今早已忘了我們了!”
慕相思笑著擺擺手,“姐姐可別說笑,我怎會忘了你們。”
“還算你有良心……”
“好啦,人家是來找牡丹姐的!”
慕相思笑著點點頭,見著牡丹就在不遠處梳妝台前,便說了兩句而後去了牡丹那邊。
見著來人,牡丹衝著鏡子裏笑了笑,手間卻也沒停下施粉的動作,“可是遇到什麽人或事了?”
慕相思坐到了牡丹身邊,麵色沉了下來,“牡丹姐怎麽知道?”
“眼眶有些紅腫,雖然不明顯,可你牡丹姐與你認識多少年了?你能瞞得過我?”言罷,牡丹微微歎了口氣,“你呀,別凡事都自己扛著。”
心底隱隱作痛,慕相思垂下眸子,不想讓自己再露出那些哀傷的情緒,“沒什麽事,牡丹姐不必擔心。”
見她不願說,牡丹倒也不追問,“明日無事便來我住處,瞧你近來都瘦了,姐給你燉個雞補一補。”
慕相思淡淡一笑,心底那些痛與落寞竟被衝淡了些許,“好,雞湯裏加點菇。”
“成,在放上些枸杞棗子。”
牡丹要上台演出,慕相思才離開了後台,來到大堂立在一處角落,看著台上的人嫵媚妖嬈,那笑意背後卻是隱藏的心酸。
慕相思沒有再聽下去,而是悄然轉身出了大東方。
夏夜裏,已不知何時添了一絲涼意,慕相思深吸一口氣,而後抬步匯入往來的人群。
仲夏便是要過去了,這個城裏的秋,便要來了。
過了一日再一日,楚南笙並未上門煩擾,慕相思也不曾見著傅涼城,倒也是清靜。
第三日,晨報已經刊登了小學的消息,看著黑白照片上那喜笑顏開的麵容,慕相思不禁勾起了唇,如二娃子,如那賣花女孩兒……他們若是能有個讀書寫字的地方,她便覺著比什麽都好。
午後,天氣陰沉下來,慕相思來到學堂本是想借幾本書,不曾想在滿是常青樹林立的鵝暖石小道上,與迎麵走來的人……不期而遇。
慕相思微微蹙眉,而後轉身,便想當做不曾相遇。
見著她要走,傅涼城快步上前扼住了她的手臂,“我尋不到周校長辦公的地方,帶我去。”
慕相思冷漠的掙脫了傅涼城的大手,臉上滿是疏離,這個男人來尋周校長大概是為了小學之事,既是為了小學,她縱使心有不悅,也不會就這般一走了之。
“我尋個學生給你帶路。”言罷,慕相思便抬步往前走去。
傅涼城並未多言,跟著慕相思走在鵝暖石的小道上,來時他還覺著這小道太長又難行,如今卻又覺著……這路若是再長些才好。
“小學我去看了,很不錯,往後有什麽短缺我也會差人補上。”傅涼城的聲音很淡,可他知曉自己便是刻意壓製著心底那些歡喜。
慕相思雙眸看著前路,並不曾因為傅涼城的示好而有什麽好臉色,“孩子們會記著傅三爺的好。”
“你知道,我並不在乎旁人是否記得……”
“傅三爺,你若還想我帶路,便不要說那些不討喜的話。”
傅涼城眼底多了一絲沉色,他自然不願惹得慕相思厭煩,隻是時隔四年,這個女人的心似乎越發冷硬了。
這都是他的錯。
“一個人在臨海灘四年,你可好?”
慕相思冷冷勾唇,眼底多了一絲嘲弄,“身負血仇,傅三爺覺著我會過得好嗎?不過倒是傅三爺,春風得意步步高升,過得很是滋潤吧?”
滋潤?傅涼城心底自嘲,一千多個日夜,他多數是要靠藥物才能入睡,這樣的日子算得滋潤?
“飽受相思苦,何來滋潤?”
相思苦?慕相思唇角的冷笑加深,“傅三爺相思便覺著苦了,那我這身負血仇,豈非是生不如死?”然慕相思又話鋒一轉,“然也還好,看穿了虛妄,遠離了欺騙,雖然心中恨意難消,但至少不必整日對著某些人虛偽的臉。”
說著,慕相思頓住了腳步,恰逢幾片樹葉從她眼前飄落,一時便模糊了她的視線。
“那日大雪,聽聞我爹離世,我便在想……一個人活著作甚?可我終究還是活下來了,哪怕九死一生,如今想來竟也覺著還好。”慕相思勾著唇,目光略顯迷離,“我若是死了,豈非報不了血仇?我哥哥,我爹爹,我姨娘……可不能白死了。”
話到最後隻餘下殺機,慕相思回了神大步往前,若時日到了,對準傅涼城等人的利刃,她可能狠心刺入?
傅涼城麵色陰沉,當年他不在慕相思身邊,讓她曆經了這麽多磨難,若是早知他又怎會留下她一人麵對?
若是早知……他有怎會自負的拿慕如雲之事來大做文章。
如今這種種,分明也是他咎由自取。
“想要報仇,也得有那個實力。”終究傅涼城沒有多說那些煽情的話,他用現實來提醒這個女人,或許她醒悟得更快。
慕相思點點頭,這點無可否認,不管是那個叫血蠍的神秘組織還是南江帥府,沒有一個是如今的她能夠抗衡的,想要報仇……無疑便是蜉蝣撼樹。
“謝過傅三爺提醒。”言罷,慕相思抬步往前,也想到了曾經,那時候她還是慕府的“少帥”,可依舊不曾逃過家破人亡的命運……
這樣的世道,本就暗無天日,誰有能獨善其身?
穿過鵝暖石的小道,慕相思剛好見著一個認識的學生,於是便托他帶著傅涼城前去校長辦公的地方,而後她便轉身離開,不曾留戀。
就在那長滿常青樹的小道,兩人背道而馳,風吹著落葉盤旋而下,也吹冷了人心。
傅涼城終究是沒有說出口,這幾日他便在學堂徘徊,隻為某一刻的偶遇……
圖書館裏,慕相思坐在一處角落,一坐便是一個下午。
書從不曾翻動,她的思緒也不知飄向了何處,當年祝子歸大婚,她心痛卻也痛快的放了手,為何換一個人便灑脫不在?
垂眸看著桌上的書,片刻之後又幹脆起了身,自欺欺人,又是何苦?
她如今還有個選擇,哪怕隻是飲鴆止渴,但也得先與傅涼城有個徹底的了結。
出了學堂已是傍晚,慕相思坐著黃包車直奔楚南笙所在的飯店而去,他們或許該簽下那一紙協議,從而還她一個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