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涼城轉身看著來人,能這般說他的出了魏青龍不會再有旁人。
“義父。”
魏青龍緩步走進病房,他看著傅涼城一臉憔悴失去了以往意氣風發的樣子,不禁心痛,不禁越發失望。
“你還知道有我這個義父?”魏青龍深吸一口氣,難掩心底的落寞,“我自幼怎麽教你的?先有國才有家,一個男人想要守護珍視的人和事,唯有手中握著權勢,唯有自己堅不可摧,唯有讓所有人臣服於腳下!拳頭不夠硬,沒人會管你喜怒哀樂,手段不夠狠,沒人會對你心悅臣服……”
說著,魏青龍走上前,就這麽盯著眼前的人,“你看看你如今像什麽,這偌大的南江有多少孩童?有多少妻子,有多少母親?你這般守不住相思,更守不住南江千千萬萬的人。”
傅涼城心底慚愧,他何嚐不知,可他活了二十幾年唯獨將慕相思一個女人愛進了骨子裏,一想到她最為危險絕望的時刻自己不曾守著她,他便心如刀絞!
“城兒,義父不是不懂男女情愛,隻是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如今相思在這醫院裏不會有誰委屈了她,你娘每日都來醫院陪著相思和景行,你還有何不放心?”魏青龍伸出手拍著傅涼城的手臂,語重心長,“北二省那老狐狸與川東私下裏來往密切,南江十三城裏某些不安分的城主也都開始了動作,還有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的各個黨派……這些全都是南江未來可否安定的因素。”
魏青龍歎了口氣,“義父老了,尤其是這大寒天裏,總感覺力不從心,此去北平若我再回不了南江……城兒你一定要挑起南江這個擔子!”
傅涼城眼底多了一絲錯愕,“北平之行如此凶險?”
魏青龍笑了笑,“幾大軍閥還有黨派之人會麵,你覺得其中該暗藏多少凶險?”
傅涼城眉頭緊蹙,這樣的會麵自然會引來各方勢力的關注,北平之行險之又險!
“那義父為何還要前去?”
魏青龍臉上的笑意更深,“縮在南江不見得就安全,再說了,我是南江的大帥,我有責任為了南江的百姓去謀求最大的穩定和發展,若一個不小心就這麽去了……也算是問心無愧了。”
見魏青龍將生死說得這般淡然,傅涼城心底頗不是滋味,義父已經上了年紀,這些冒險的事本該是他們這些年輕人去做。
“明日我陪義父前往北平。”
魏青龍看著傅涼城,片刻之後才點點頭,“義父便知道,城兒你絕非那一蹶不振的人,明日上午十點的火車,在此之前你便留在醫院陪著相思吧。”
稍談了幾句,魏青龍便離開了醫院。
病房裏,玄武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三爺要是不放心……”
“讓玄夢來見我。”
玄武微微一愣,接著心底大喜,從慕相思接連出事之後三爺對玄夢便疏遠了,可如今看來三爺並非是不信任玄夢!
“好,我這就去。”
玄夢就在醫院外,即便三爺不喜她也不曾離開醫院半步,聽聞三爺尋她,玄夢心裏有喜有憂。
來到病房,玄夢垂著頭,心底很是慚愧,她擔不起傅涼城“左膀右臂”這樣的信任。
傅涼城麵色淡漠,一如既往,“明日我要去北平,她和景行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玄夢喉嚨哽咽,握緊了拳頭,三爺尚且信任她,她還不是那無用之人……這樣的認知讓她不禁紅了眼眶。
“三爺放心,玄夢定會護夫人和少爺周全!”
“嗯。”
簡單的一個字,在旁人眼底算不得什麽,可玄夢卻異常感動和珍視,三爺身邊不缺能效力的人,她接連辜負了三爺的信任,如今還能得三爺肯定這讓她又有了生而為人的動力。
從病房裏出來,玄夢與玄武打了照麵,兩人相視一笑,之前的愁雲散了大半。
“好好照顧夫人和少爺。”玄武說。
玄夢笑著點點頭,“你也好好保護三爺。”
“那是自然。”
入夜,傅涼城睡在了慕相思身畔,他輕輕擁著她,幻想著身邊的人還醒著。
“明日我要去北平,怕是又許多日不能見你了。”傅涼城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回**在這安靜的病房中顯得尤為美好。
沉睡的人沒有回應,然傅涼城還是繼續說著,“等我回來,等我回來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這一次我定然不會再隱瞞什麽……相思,等我回來。”
夜漫長,寒風吹過,夾著細雪飄散,今年的冬南江乃是大寒,這一場雪又不知要下到何時了。
次日,玄武帶來了傅涼城的軍裝,在醫院二十來日,再度出來的時候傅涼城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
一身戎裝,披風迎風招展,傅涼城大步走出醫院,他能感覺到唇邊還帶著慕相思臉頰的溫度……即便是在這樣的大雪天裏,也足夠溫暖他的心。
魏青龍與傅涼城共同前往北平,因為是秘密出行所以知曉的人少之又少,人們隻在感歎今年的南江,著實凍人。
三日後北平傳來消息,是魏青龍遇刺的消息,然有驚無險,各種陰謀詭計皆是被傅涼城化解,大帥府裏一眾軍士不禁拍手叫好。
見著這一幕,魏威心底不屑,自然也有了別的安排……能活著回來源城,這事才算是了了,傅涼城啊傅涼城倒要瞧瞧你有多少本事!
源城醫院裏,慕相思一如既往的昏睡著,傅白霜抱著孩子坐在床邊時不時的與慕相思說著話。
“景行雖是早產,但經過這些天的調養已經沒了大礙,和那些足月出生的孩子一樣健康,相思,待你醒了見著景行,一定會十分歡喜的。”
說著,傅白霜笑著逗弄懷中的孩子,臉上滿是慈愛。
不遠處玄夢端了一杯水過來,而後從傅白霜手中的接過了孩子。
“聽醫生說這幾日少爺就可以回家了,到時候還得讓老夫人你多操些心。”
傅白霜喝了口水,接著忍不住歎了口氣,“哎,景行是能回家了,可相思這般……我這個做娘的心裏著實難受。”
玄夢轉眸看著病**昏睡的人,都快一月光景了,夫人還沒有醒來的跡象,每一日對於他們來說都是煎熬,想必三爺心中的苦更甚。
“會醒的,我認識的夫人,絕不是輕易向厄運妥協的女子。”
“但願吧,不然對城兒,對相思,對景行……都太過殘忍了。”
不知怎的,好好的孩子突然啼哭起來,傅白霜趕忙接過來安撫著,誰也不曾留意到病**的人……微微顫動的手指。
又是幾日過去,雪停了,可大雪未化,依舊包裹著眼前的城。
傅白霜本要帶著孩子出院,誰知雪地路滑竟不小心崴了腳,於是隻得將孩子暫時交給護士,而後玄夢陪著傅白霜去了醫生那裏。
今日天氣稍晴,所以醫院裏人很多,傅白霜不願被特殊對待所以跟著排起了長隊。
醫院病房之中,原本照看慕相思的護士被另一個病房叫了過去,心想著馬上便回來,便也不曾過多留意。
慕相思隻覺得自己在黑暗之中掙紮了很久很久,她見到了哥哥,見到了娘親,也見到了爹爹……他們對她說的都是同一句話,活著,好好活著。
從心的幻滅到新生,她似乎曆經了春秋數載,終究也在黑暗之中……看到了那一絲模糊的光亮。
眼皮子很重,重到她覺得重如千斤,在光線躍入眼簾的一瞬,慕相思隻覺得很刺目,於是想抬手擋住眼睛卻發現周身無力。
緩緩的適應了眼前的光,慕相思半磕著眸子環顧自周,發現這裏很陌生……她回想著,回想著,直到片刻之後一些記憶的片段才湧出腦海。
慕清雪來北苑看她,告知了她爹爹死去的事,而禍首便是傅涼城,她失控早產,然後……
慕相思微微一怔,心底猛地刺痛起來,“孩子……”她的孩子呢?
奮力支起身子,可那有力氣?於是慕相思咬著牙翻滾下了床,而後一點點往門口那邊挪動。
離開的護士正打算回來病房之中,誰曾想走到門口便見著地上的人,這分明就是慕夫人!
“慕……慕夫人!”護士驚愕,趕緊俯身將慕相思扶了起來。
慕相思抓著身邊的護士,開口的聲音很是微弱,“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
“孩子很好,孩子很好,慕夫人你別著急,我先服你躺下!”
慕相思卻是不信,不足月的孩子能好好的?她都這般了,隻怕她的孩子也好不去哪裏!
“我要我的孩子,他在哪?!”
見慕相思不願配合,護士隻得先安撫她,“孩子真的很好,雖然是早產但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已經無礙了,但是慕夫人你剛剛醒來,我得叫醫生先來給你做個檢查!”
“我不需要檢查……”慕相思深吸一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產後虛弱再加上昏睡許久,自然沒有精神和力氣,“你帶我去見見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