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中,冬雀飛走了,慕如雲的眼睛始終盯著冬雀遠去的方向,他明明笑著,但徐林知道他走得並非無憾。

“當年你行軍路過我家前麵那條小河,聽到了我的歌聲,你便在村裏多留了一日,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如今你走了,我以後唱歌給誰聽?”徐琳輕笑著,她轉身撿起了地上遺落的匕首,而後絲毫不曾猶豫的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血,湧出,在這寒風中顯得格外溫熱,徐琳躺在了慕如雲懷中,她覺得自己真的倦了,乏了,而遠處似乎慕如雲牽著一個孩子,正朝著她揮手……

“強兒,老爺……”

一定是他們,他們來接她了。

寒風嗚咽,冬雀來了又走,山崖邊眾人看著已經死去的兩人,心頭不知是何滋味。

茉莉來的時候慕如雲和徐琳已經沒了氣息,一想到自己無法向先生交代,茉莉就憤懣難平。

“把屍體送回村裏,我立刻去城裏見先生。”事已至此,她唯有前去請示先生,下一步又該如何。

春和班裏,生意一如既往的好,聽聞茉莉回來,宮禾推掉了下午的戲。

春和班後院裏,宮禾瞧茉莉不言語,便停下了手中卸妝的東西,“出了何事?”

茉莉微微蹙眉,沉默片刻還是開了口,“今晨慕如雲逃了,我們的人在追捕的過程中誤傷了慕如雲,他死了。”

慕如雲死了?宮禾麵色一沉,他再三囑咐好生看著慕如雲,可這些人卻讓人死了!

見宮禾變了臉色,茉莉心裏有些亂,趕緊埋下頭,“慕如雲拚死抵抗,的確是不小心……”

“不小心便殺了他?”宮禾直起身子,周身泛著暴戾之氣,“你可知你們誤傷的是我們整個民族在南江的大計?做民族的罪人,你擔得起嗎?!”

茉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先生,這次是我疏忽,可如今四九城已經被魏青龍掌控,有沒有慕如雲並不重要,我們還能從長計議!”

宮禾突然伸手扼住了茉莉的喉嚨,麵對嬌豔美麗的女人絲毫沒有憐惜之心,“何時輪到你來質疑上麵計劃了?若非你還有些用處,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茉莉蹙著眉不敢多言,她向來知曉眼前的人冷血無情,若真要她性命,她也無計可施。

然宮禾卻甩開了茉莉的喉嚨,他坐回了梳妝的鏡子前,“既然死了便死了,是誰誤傷的你自己處理幹淨,至於慕如雲的屍體……”宮禾眼底多了一絲玩味兒,“我已經想好了用處。”

三日後,玄天突然回了源城,帶回來的還有一些東西。

北苑書房外,玄武與玄夢皆是高度戒備,連送茶水的丫鬟小廝都不得靠近。

書房中,傅涼城眉頭緊蹙著,麵色極為難看,“之前無論如何都尋不到蛛絲馬跡,如今他們送回來的竟是兩具屍體,這是挑釁。”

玄天一身黑色長衫,帶著黑框眼鏡,看著斯斯文文更像是個書生模樣,“慕帥和四姨太的屍身如今該如何處置?”

傅涼城沉默了,慕如雲死了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事,若是慕相思知曉,隻怕會痛不欲生,可如今屍體尋回來了,放置是決不能的……

許久後,傅涼城才有了主意,“秘密送回四九城,好生安葬。”

“是,隻是這件事,可要知會慕帥的遺孀和別的女兒?”

“不要聲張。”若是被慕家旁人知曉,隻怕這事便瞞不住了。

玄天明了,立刻轉身離開準備帶著慕如雲和徐林的屍身前往四九城。

玄天走後玄夢進了書房,如今玄武幫著玄天去處理事務,北苑中便隻剩下她一人了。

走進書房玄夢便看見傅涼城坐在不遠處,手中的還夾著煙,平日裏他並不會抽煙,隻有遇到難事的時候才會如此。

“三爺,你也不要太自責了,慕帥的事……誰也不想變成這樣。”

傅涼城沉默著,隻是吸著煙,他極少會露出這般頹敗的模樣,如今慕如雲死了,他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一旦慕相思知曉她的爹已經不再人世……他都不敢去想那種後果。

見傅涼城不說話,玄夢心中暗自歎氣,這件事的確是麻煩了,慕相思以為慕如雲在三爺手裏,如今慕如雲死了,那這害死嶽丈的罪名豈非又落在了他們三爺頭上……

那般在乎一個人,偏偏又遇到這根本說不清楚的誤會,一旦東窗事發,兩人隻怕是……無法善了。

冬日的天也是說變就變,前幾日還豔陽高照,這兩日便開始陰沉沉的,如今更是下起了小雨。

慕相思這兩日不知為何總是心神不寧,她以為是王龍在大牢裏過得不好,還特意叫玄夢是看了一眼……

“夫人,廚房送了些燕窩過來,您趁熱吃吧。”

慕相思回了神,看著進來的丫鬟並非玄夢不由得疑惑,“怎麽是你,玄夢呢?”

丫鬟趕緊回了話,“夢姐姐被三爺叫去了,夫人可是有事?”

“沒事。”慕相思起了身,隨意吃了兩口便吃不下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讓她這般難以安寧。

午時傅涼城來了房中,陪著慕相思吃過飯後也不曾離開,兩人一起午後小憩,一起喝了下午茶,寸步不留。

傍晚時候,慕相思終是忍不住了,“傅涼城,今天你怎這般空閑?”

平日裏哪裏時間陪她大半日,每天都見著他忙碌不已。

傅涼城沒有說話,隻是擁著慕相思,他如今隻覺得懷中的女人好似一隻蝴蝶,隻要他稍不注意就會飛走。

心底惶恐不安,以至於如今傅涼城隻願待在她身邊,若非親眼看著她,親手擁著她,他就無法獲得安寧……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慕相思豈能沒有察覺傅涼城的異樣,隻是她想不通是什麽事能讓他這般模樣。

傅涼城原本不願開口,可他清楚慕相思聰慧,若是不說點什麽,反而會被她瞧出端倪,“不過就是趙家的事叫人煩心。”

慕相思笑了笑,“總是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樣子,怎麽,如今知道煩心了?”

傅涼城又沉默了,他埋頭在慕相思發間,心底愧疚,惶恐,憂慮……他要如何才能留住這個女人?

“你也莫要煩心了,趙春玲出事與我無關,我問心無愧,至於趙家人,他們若是要耍橫,我慕相思也不是吃素的。”

“好。”

夜裏,見慕相思睡了,傅涼城起身到了院中。

寒風很冷,他卻覺得隻有這寒風才能讓他清醒,慕如雲的事已經沒了挽回的餘地,遲早這件事會被慕相思知曉,在這之前他得想法子查出真相。

一日後,四九城中陰雨綿綿,玄天與玄武秘密將慕如雲和徐琳葬在了一處風水寶地,墓碑便是一塊空白的無名碑。

處理好一切回到客棧,不曾想有位客人登門,玄武認得……她便是慕如雲的三姨太,何明豔。

何明豔眼鏡紅腫,一看便是哭過了,玄武與玄天心底便有了數。

“三太太……”

“為何要瞞著慕家人?”何明豔開門見山不願虛與委蛇,“老爺和四妹去了,你們卻這般隨意,這件事相思可是知曉?”

玄武麵露為難,而玄天卻冷靜許多,“不知三太太的消息從何而來?”

何明豔苦笑著,一邊伸手擦擦眼淚,“為了尋找老爺,慕府也安排了眼線在源城,你們以為當真沒有透風的牆嗎?當初你們帶走老爺無非就是想逼迫相思替傅涼城生下孩子,如今相思人也嫁了,可你們為何還要下此毒手?!”

玄武心急,想要替傅涼城解釋,“三太太你誤會了,慕帥並非是三爺擄走的……”

“事到如今你連這都想否認?”何明豔冷哼出聲,臉上滿是怨恨,“不是他還能是誰?你們想否認沒關係,我要去源城問問相思,她可知曉自己嫁的是什麽樣的男人!”

“三太太。”玄天起了身,看著斯文然語氣卻帶著一種壓迫感,“慕府如今還能好好的在四九城立足便是三爺的麵子,慕夫人與三爺伉儷情深,他們的孩子不久就會出生,你何苦去壞了一段良緣。”

何明豔可非一般的女人,豈能被這三言兩語就唬住了?

“良緣?與殺父愁人在一起能叫良緣?我今日來不為別的,就是想來問問你們,憑什麽連一塊碑上都不能寫上我家老爺的名字!”

其實這件事她前兩日便已接到了消息,慕如雲和徐琳在逃離途中雙雙斃命,先生將屍體送給了傅涼城,如今坐實了傅涼城心狠手辣加害自己嶽丈的事,想要把這件事公之於眾,旁人說了可信度太低,可若是揭穿這一切的是慕相思和慕家人,便不同了。

今日前來,便是先生交代,這隻是一個鋪墊罷了。

“慕帥之死尚存疑點,待我們查探清楚,自然會給慕家一個交代,還請三太太給我們些時間。”說著,玄天眼底多了一絲沉色,“今日四九城不太平,為了三太太安危著想,我會派人保護慕府,還請三太太近日莫要再外出。”

何明豔麵色陰沉,這分明是要軟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