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慕府內亮起了燈,卻也還是顯得格外清冷。

東廂裏,祝子歸起了身出了門,一陣冷風襲來讓他的心霎時刺痛了幾分,他已經許久不曾見過相思那個丫頭了,從她嫁給了傅涼城後他便不敢再想,因為他怕自己心中的不甘會變作不受控的憤怒。

“相思……年幼時候我們說好的,我做你的新郎,你便是我的新娘……”

輕聲呢喃著,口中甜蜜的話卻伴隨著陣陣冷風,怕是甜蜜也被吹冷了。

踏著夜色穿過回廊,祝子歸在轉角處遇到了何明豔,這個慕府的三姨太如今也是形單影隻看著有些寂寥落寞,於是祝子歸便停了下來。

“三太太,今日風大怎在此處?”

何明豔穿這一身夾棉的旗袍,便是到了中年卻也風韻猶存,看著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

“風很大嗎?”何明豔笑了笑,眉眼裏分明帶著苦澀,“如今這慕府,風從來都是如此,從相思那丫頭嫁出去後你便是常常過來,可有品嚐到些什麽滋味?”

冷風徐徐,祝子歸微微蹙眉,原本他是那四月的春風可如今心涼了,便是在沒有往日的笑,“相思她是迫不得已。”

何明豔點了點頭,“是啊,為了這慕府,為了老爺,更何況她還被傅涼城欺負了有了身孕……”

“欺負?”祝子歸眼底多了一絲錯愕,想來也應該如此,相思心裏一直有他,若非是傅涼城用了什麽卑鄙手段,相思怎麽會與他有了孩子,就如同四九城破慕府被圍,全都是傅涼城為了逼迫相思嫁給他的手段!

何明豔轉過頭笑意中有了些尷尬,“瞧我這口無遮攔的,相思如今隻要過得好,我這個做姨娘的便就放心了。”

可這話被祝子歸聽了去,那麽他怎麽可能這般輕易就當不曾聽聞,事關慕相思他很是在意,“三太太,你可是知道些什麽?”

何明豔卻不打算再多說,轉身便要離開,祝子歸哪裏肯讓她這般走了,於是上前兩攔住了她的去路。

“我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希望三太太把知道的都告訴我,我與相思自小青梅竹馬,如今慕帥失蹤,慕君更是……”喉嚨微微哽咽,祝子歸眉頭緊鎖著,片刻之後有才開了口,“相思是我最為在意的人,慕君走了,我便是她哥哥,還請三太太不要對我有所隱瞞。”

“哎……”何明豔歎著氣,若說沒有感慨那是不可能的,她在慕府許多年了,更是看著慕君與慕相思長大,回想起自己一出生便被帶走的兒子,心裏更是感觸良多,“我也不知真假,隻是聽說我家老爺就在傅涼城手中,相思嫁給他便是為了能讓老爺平安。”

話說到此處,何明豔臉上多了一絲溫怒,“可相思都嫁過去這麽些日子,也不曾見老爺平安回來,所以這事是真是假我真是拿不定,若是真的,那麽傅涼城這個人簡直……卑鄙至極!”

竟是傅涼城掌控著慕帥以此脅迫?!

祝子歸心裏亂了,許許多多的情緒交織甚至還有些許歡喜,所以相思並非是愛了傅涼城,而是迫不得己?所以他……還是相思不曾改變的少年情誼?

見祝子歸失神,何明豔垂下眸子眼底閃過一絲沉色,她本不該多事可她著急想要離開慕府,想要回去見她自己的兒子,如今慕府失勢慕如雲更是被他們所掌控,她真不明白先生讓她繼續留在慕府是為何。

“果然……果然是卑鄙。”祝子歸勾起了唇角,眼底竟有了些許光彩,或許他該去源城,他該留在慕相思身邊,告訴他不管如何他都不會離開她,“天色已晚,三太太早些休息,子歸這便告辭了。”

看著祝子歸轉身遠去何明豔也笑了笑,年輕真是好啊,做什麽隻要有一腔熱忱便足矣。

不遠處一個丫鬟打扮的女人走了過來,她也看向了祝子歸遠去的方向,開口的聲音卻帶著不滿,“你如此多事,先生若是知曉必定不會高興。”

何明豔勾著唇根本不予理會身旁的丫鬟,先生要的是南江大亂,可這南江還有魏青龍和傅涼城,他們都非草包如何會讓人攪亂現今的局勢?不若便給他們添些堵,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

不見何明豔回應,丫鬟眼底滿是冷色,“莫非是年歲久了真對這裏的人生了不該有的感情?先生若是知曉,不知道你兒子可還能活……”

唇角的笑冷卻成冰,何明豔猛地轉身一把扼住了身旁丫鬟的喉嚨,眼底滿是殺意!

“別以為你是先生派來的就可以這般與我說話,我替先生做事的時候你還不知身在何處,再敢提我兒子,我不介意讓你死在慕府!”

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所震懾,丫鬟眼底滿是驚愕,這些日子這個何明豔一直都是不溫不火的樣子,她卻差點忘記了眼前這個女人也是先生的人,跟著先生的哪有什麽軟弱之人?

甩開眼前的人何明豔轉身朝著回廊深處走去,她的逆鱗便是她的兒子,若非為了孩子她怎麽會過得如此窩囊!

一陣冷風襲來,何明豔不禁回了神,隻願她能快些見到她的兒子吧……

又是兩日光景飛逝,傅涼城回了源城。

這幾日他跟著線索親自追蹤了幾個地方,可皆是沒有找到慕如雲,他也是看明白了,囚禁著慕如雲的人知曉他的行動,之前幾個地方多半隻是戲耍他的流言而已。

源城的初冬還是很熱鬧的,即便是冷意襲人但街道兩旁的小商小販依舊忙活著,汽車路過一處鋪子的時候傅涼城命玄武停了車,而後他下了車來到鋪子裏買了些東西,東西有些燙可一出了門傅涼城便毫不猶豫的將東西塞進了胸口處。

玄武有些錯愕,卻也沒有多說,隻是覺得自從遇到了慕家那位,他們三爺就像變了個人似得。

“還不開車?”見玄武失神,傅涼城麵色有些不喜。

聽到聲音回了神,玄武趕緊啟動汽車朝著帥府的方向而去。

傅涼城今日歸來的消息早已傳遍了院落,想見他的女人也都做了打扮此刻都在園門前徘徊。

莊秋水看著周圍的人,唇角掛著笑意,“這天兒冷了,姐妹們出門也不帶披風,若是染了風寒如何是好。”

這一個個穿得豔麗奪目莊秋水倒也不惱,傅涼城若是那般膚淺的男人那麽他第一個看到的就該是她,有時候她便在想,傅涼城為何就不似旁的男人那般膚淺呢?可若他膚淺,她又還會愛嗎?

矛盾至極。

“三爺回來了!”門外小廝吆喝了一聲,院門前的女人們都趕緊走了過去,誰也不想落了後。

莊秋水走在最後,因為她心裏清楚傅涼城未必能看得見眼前這些女人,果然,傅涼城大步進了門連眼神都不曾分給旁人便直直朝著臨水小榭那邊去了。

眾人見此皆是失望,莊秋水勾著唇心裏也不痛快,以往慕相思沒進府的時候傅涼城多少還會與她說兩句話,如今便是將她視作了這後院女人,連個眼神都不願給了。

姍姍來遲的趙春玲剛好瞧見傅涼城遠去的背影,然後看眾人一臉落寞不禁笑出了聲,“大冷天的姐姐們倒是熱忱不減,可惜三爺偏就不喜歡你們這熱臉……”

旁的人對於趙春玲這性子能忍也就忍了,可莊秋水卻不是能忍的,便直接回了一句,“好像涼城便喜歡看你這熱臉一般。”

趙春玲麵色一沉,這個莊秋水一貫與她不對付,往常慕相思沒有進門的時候她自詡是三爺身邊不一般的女人,如今落得與他們一般的地步了竟然還這般高姿態是要給誰瞧的?

“姐姐啊,你與我置氣有何用?往常三爺還能瞧你一眼,如今有了慕相思隻怕是早已將你的模樣都忘了。”說著,趙春玲又是一笑,原本身子還不見好不過笑起來也是好看的,“我要是姐姐隻怕恨不能找個地洞轉進去,省得在這裏丟人現眼的。”

莊秋水身邊的丫鬟青梅看不過去了便站了出來,“趙夫人,我家小姐不管如何是比你先進門的,夫人怎麽可以這般言語犀利不敬?”

“哎喲喲,主子沒的說了身邊的一隻狗倒是跳了出來。”趙春玲冷哼一聲,眼底滿是不屑,“先進門後進門又如何?還不是一樣做姨太太,說白了,就是妾,都是妾誰比誰又高貴去了哪裏?”

“你……”

“青梅,罷了。”莊秋水往前一步,唇角還掛著微笑,好似趙春玲這些難聽的話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入冬了天兒冷,大家若得閑便去我院裏坐坐,若是不得空便忙去吧。”

眾人見著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誰還敢趟這趟渾水,皆是借口有事先行離去,莊秋水隻是笑笑也不說什麽,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得。

瞧著眾人散了趙春玲也懶得在與莊秋水多言,便也要走,然莊秋水卻開了口。

“我瞧春玲妹妹應堂發黑,最近怕是有禍事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