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論起來,確實是他的不是,他應當早就將自己的身份都告訴清存的。隻是那時,他尚未與師尊言及還俗,未成事實的事,他一般不會先自說出。更何況,玉清存當時的興奮喜悅之中,隱著極深的擔憂。這擔憂甚至使得他不敢去聽去了解實情。那麽,便當一切皆大歡喜時再說吧。
隻是,誰能想,意外這樣快地便來了……
在那宮中三日,他早知事情會如何地發展。隻是他那時半點內功皆無,卻訊息如何送達玉清存。待相見之時,言之已晚。
他並不想破壞君成在玉清存心中的形象。更何況對這師兄,他又何嚐沒有一絲來自幼時的溫情。而那天下的君王,當日看著玉清存為了別人而傷痛,又是如何地眼睜睜。即便是苦心施計,又得能挽回多少。他於一旁了然地看著,心中已自湧起無限悲憫。
他原以為自己會冷靜沉著,卻不料一當觸到玉清存傷心絕望的眼神時,他還是心神大亂了,竟未及阻止玉清存飲下那杯“珍珠紅”。
君成,果然夠狠。竟不惜以玉清存的安危來迫他入主光泰寺。
也許他早就不該對玉清存隱瞞君成的機謀。隻是,那君成既能對玉清存下一次手,誰又能保證不會再下二次三次手?他不敢打這個賭。即便是玉清存了解了真相,以他二人當時的狀態,又能如何?如此,玉清存不知情更為妥帖,至少君成不會破了臉麵。一切且自按兵不動罷。既可拖得一時,天下又豈有難得住他沈放的毒藥?
於是,這才有溪回亭畔的判如兩人,才有方丈別院的再三拒絕。隻是清存竟看不破這些,難道他沈放於他麵前,情意還顯露得不夠麽,他竟獨自往窄處尋去了……
沈放看了熟睡中的玉清存一眼,暗自歎息,抬手撥弄了一下爐火。微微跳動的火苗,亦在他深黑的眸中閃爍著。爐火的光亮使得他的麵頰更為沉靜清朗。
玉清存中了君成的**那夜,他幾乎要忍不住就此帶他遠走了。白日玉清存一路的失魂落魄,若不是發覺君成緊跟其後,他亦是忍不住便要上前告知一切。看著玉清存上了君成的馬車,看著他入了君成的寢宮,他隻覺到從未有過的心如刀絞。
君成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玉清存當時的如灰臉色,他隱在一旁看見,心中亦甚是難過。他一直苦心孤詣,不欲打破君玉之間的美好。即便他知道這美好無非是一場夢幻。玉清存哪裏知道,他平日裏的肢體沉重麻痹,正是那次君成乘他心緒大亂之時下在“珍珠紅”中的毒藥所致。君成,早在迫他入主光泰寺時就已經開始對玉清存有所算計了……
而這時,玉清存所中之毒的解藥就快製成了,到這關頭,如何前功盡棄?他隻得依舊獨自回了光泰寺。
那一日,他十分高興,終於製得了解藥。從此後,再不必受人掣肘。以他的修為,天下之大,自有他二人的去處。為小心起見,他便親身試那解藥。沒想到那藥勁如此之猛,量雖不多,卻也使得他四肢麻痹,幾個時辰無法動彈。虧得先試了這藥性,不然待玉清存服下後,還不得鬧個手忙腳亂?他正心裏慶幸著,玉清存卻來了……
天意莫測,竟然最終棋差一招。從此後玉清存遠走他鄉。
此後辭別君成,更得知那君成竟終是將解藥給了玉清存。這,實在令他感慨悵惘不已。
這師兄,倒也不枉了他沈放對之的一番溫情,更不枉了玉清存與之的幾年情誼。隻是,可憐了他與清存,從此江湖漂泊,兩無覓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