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麽說顧菀真的演技好呢,她這一開心,顧慎行完全沒有看出什麽不對,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

顧菀真在喬氏房裏又坐了片刻,便找了個機會告退了。

人家夫妻就別重逢,給他們留點私人空間這種覺悟,顧菀真還是有的。

顧菀真懷著羨慕,哼著小曲往回走,忽然發覺,自己手上好像少了什麽東西。

她站定腳步,低頭看了看,便終於想起來了。

她忘記把馬鞭帶出來了!

其實馬鞭這東西,顧菀真興趣不大,拿來也沒有什麽用,可這畢竟是顧慎行用心準備的,她要是這麽走了,多少顯得不太重視,顧慎行要是多想就不好了。

她思量了一下,決定回去去一趟。

因為顧菀真剛離開不久,見她折返,門口的丫鬟也沒有再行通報。

顧菀真進了門便直直朝裏走。

這個時候,喬氏和顧慎行已經不在外間了,方才她坐過的小桌上,那馬鞭正孤零零的擺著。

顧菀真原本打算拿了東西悄悄閃人,沒有想到,裏間裏,顧慎行與喬氏的對話,透過屏風清晰的傳了出來。

“……當著真真的麵,我怕戳到她的傷心處,就一直忍著沒問,嘉定侯府退婚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句話一下子吸引了顧菀真的注意,她可以聽出,顧慎行對喬氏說話的語氣,仍然保持著特有的溫和,但是情緒裏隱忍著對嘉定侯府的怒意,是藏也藏不住的。

顧菀真想了想,索性躲在屏風後麵偷聽起來。

按道理來說,顧菀真退婚,應該有顧慎行的參與才是,但當時嘉定侯府提的突然,顧老夫人又生怕和嘉定侯府鬧得麵上難看,便隻是給顧慎行去了一封家書,名為商議,實際上就是通知。

顧慎行心裏對這點,不是沒有不滿,也是因為這個,他要回京的消息,才沒有告知顧老夫人。

兩個人的心裏,還是有些別扭的。

所以顧慎行剛剛在顧老夫人麵前,壓根沒有提起顧菀真被退婚的事,就是害怕一回來,就把氣氛搞得太僵。

喬氏聽顧慎行問,隻得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又講了一遍。

顧慎行聽完便氣的在裏麵拍桌子,“他嘉定侯府欺人太甚!當初是他家主動提起要跟咱們府上結親,要是嫌棄真真,早做什麽去了?這麽些年都不提,如今出了個太子妃,腰杆硬了,便要退婚?!”

“我顧某的女兒,什麽時候輪到他挑三揀四了?!等著,我這就去會會這嘉定侯,真刀真槍比上一場,我定要把薛元紹那小子押回來給真真認錯!”

顧慎行膝下一子一女,長子向來是扔出去摔打著,這個女兒,就是顧慎行的寶貝疙瘩,他哪裏能容忍別人欺負到自家女兒頭上,這一路上,他實際上都憋著氣呢!

顧慎行站起身,抄起佩劍就要往外走。

顧菀真聽到腳步聲,心下一驚,正猶豫是躲出去,還是衝進去攔人,就聽喬氏急匆匆的走出兩句,似是一驚把人給攔住了。

“我知道你心疼真兒,可事情已經鑄成,京城裏也傳遍了,嘉定侯府不日就要和二房那邊過帖子,咱們再這麽鬧上門去,恐怕真兒又要被人議論。”

“我瞧真兒也放下了,不如就讓事情這麽過去可好?”喬氏柔聲勸道。

顧慎行不是不明白,現在顧菀真好不容易從風口浪尖上下來,要是繼續糾纏此事,隻會讓顧菀真重新成為京城各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可是,顧慎行心裏實在是難受。

“真真她哪裏就放下了,這次回來,我瞧她瘦了許多,不像先前那麽喜歡笑了,見我也沒過去親近。”顧慎行又是生氣,又是擔憂,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屏風這邊,顧菀真表情一僵。

她今天的表現,原來這麽不正常嗎,顧慎行居然從中看出了這麽多有的沒的……

喬氏似是也沒想到顧慎行觀察這般入微,回憶了一下顧菀真的舉止,不由得笑了,“你怕是多想了,真兒近來是有些變化,但總歸是往好了變的,也愈發懂事了,前日去給寧國公府老太君祝壽,不僅沒有闖禍,還得了老太君喜歡,真兒她是長大了。”

顧慎行有些不信,“竟還有這種事?”他想了想,又擔心顧菀真是在喬氏麵前逞強,“那……真真可有再提起嘉定侯府那小子?”

先前顧慎行對薛元紹滿意的時候,都是紹兒紹兒的喚,現下薛元紹要悔婚,自然在他這裏不配有姓名,稱呼變成了“嘉定侯府那小子”。

喬氏搖頭道:“真兒倒是沒有主動提過,不過旁人說起,她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反而還提過兩回景家二公子。”

“那個景堯?”顧慎行微微挑眉。

顧老夫人有意給顧菀真說和景家的事,剛有眉目的時候,喬氏就已經給顧慎行去過書信了。

因為景堯早早過了會試,同年紀的官宦子弟裏,少有這麽出類拔萃的,幼時又有神童的名聲,所以顧慎行對景堯多少有些印象。

“真真滿意嗎?”

喬氏思量著道:“真真沒有說滿意,可也沒有說不滿意。”

以顧慎行對自家女兒的了解,要是顧菀真有丁點不高興,那都應該跳起來反對的。

這麽說來……至少不排斥……?

顧慎行想到這兒,心下對嘉定侯府的憤怒,暫且先放到了一邊,拉著喬氏在椅子上坐下。

喬氏看他頗有興致,疑惑道:“你覺得景堯如何?”

“景尚書為人剛正,算是好的親家人選,這景堯嘛……”顧慎行摸了摸下巴,“年紀輕輕,已經考了貢士,與進士一步之遙,勉強算是個可造之材,做我女婿也不是不行,隻不過,要是嫁了他,多少有些委屈了真真。”

顧菀真覺得顧慎行當真是自我感覺太過良好。

雖然她並不想嫁給景堯,但是事實總是要麵對的,平心而論,景堯那樣貌,那才學,配她,那絕對是綽綽有餘,畢竟,人家要什麽有什麽,而她,要什麽又有什麽?

喬氏早就習慣了顧慎行對自家女兒盲目自信,也沒有在意這些,關於景堯的那幾句評價,她還是很認同的,隻是有一點顧慮,“可惜,他是個次子。”

顧慎行一臉不在意,“次子也沒關係,隻要是嫡出的,便不必在意這些,他戶部尚書就是個官位,不是咱們這樣的勳爵世家,有封為等著承襲,景家子弟,往後看的還是個人造化。”

顧慎行一素是風風火火的性子,越說越覺得景堯不錯,把手裏的佩劍扔回桌上,“罷了,嘉定侯府的賬,改日再算,我這兩日先抽空見見景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