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直到方才都沒見陸府的人來,她被架在刑凳上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一瞬間的恐懼。猶豫著要不要低頭認錯,隻後來還是選擇拚一把,果然讓她等到了。

緊緊的握住柔姨娘的手,她小聲道:“娘,一會兒你要幫我……”

院子裏成這個樣子,裴氏自是不能將陸府的人請到這裏來,帶著宋氏與楚溪婉兩人去了前院正廳接待陸府的人。

陸府來的是府裏的大管家和一個婆子,見到裴氏,微微福身拱手行了個禮。

裴氏叫起,便問道:“不知道兩位是陸府的什麽人?陸府派兩位過來,有何事?”

管家看起來更沉穩一些,拱手說道:“奴才是陸府的官家,我身邊這位是大少爺的奶媽。大夫人派我們過來,是商議退婚之事。”

楚溪婉一下子攢緊了手,張嘴便想要質問,被一直看著她的宋氏給壓住了。

裴氏臉色微微冷凝,說:“退婚?為何突然要退婚?”

那婆子昂著頭,不客氣的道:“大小姐德行有虧,恐不能勝任陸府二少夫人。”

“這話是什麽意思!”裴氏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怒問,“兩家既已結定婚約,無緣無故的要退婚,還要說是我們家的錯處嗎?婉兒到底是做了什麽,竟惹得你們這般惡言相向!”

婆子冷笑,“老夫人難道不知大小姐做了什麽?且不說別的,大小姐尚未進陸家的門,便以正妻自居,嫉妒妾室,打壓妾室!這樣的人若是進了陸家,以後我們陸家還能有安寧的時刻嗎?”

“婉兒不是這樣的人,她一向大方有禮。”宋氏出來打圓場,“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莫不是若兒與陸公子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什麽是不該說的話?”婆子反問,“大小姐回來就是這麽與老夫人、夫人說的嗎?”

正在這時,一個麵生的丫鬟跌跌撞撞的衝進來,大喊道:“老夫人,不好了,二小姐被打暈過去了!”

裴氏與宋氏兩人身子一繃,就見陸府管家與婆子兩人臉色黑沉沉的。

“你慌什麽!”裴氏怒斥,“滾下去!”

丫鬟跪在地上不停的抖著身子,顫著聲道:“是,是。可是二小姐……”

在陸府人的眼皮子底下,裴氏隻得道:“送她回房!”

丫鬟這才退了出去。

婆子冷笑,“以前都說西府家規嚴苛,最會教導子孫,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這是我們西府的事情,若兒犯了錯。在大街上與男子拉拉扯扯,**肌膚,自然是要受罰的!”

管家上前一步,徐聲說:“恐怕老夫人並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要看二小姐傷口的人是少爺,少爺也用身子遮住了二小姐是身影,若不是有心人,也不會注意到。”

裴氏微微眯眼,喃喃問道:“傷口?什麽傷口?”

婆子性急,朗聲道:“還能是什麽傷口,自然是大小姐虐待出來的傷口。若說嫡姐教訓庶妹倒是沒什麽,但直接用刀子的實在少見。一般不過是罰抄女戒家規,跪跪祠堂都算是罰的重了。貴府的大小姐倒是真狠得下心,這還是對著自己一起長大的姐妹!”

楚溪婉不悅的努緊了嘴角,她不過是教訓了一個賤女人,何必這般小題大做!察覺到裴氏冷冽的目光掃向她,楚溪婉不甘的低下頭。

管家繼續道:“還有大小姐在街上便撕打二小姐,宛如潑婦,這是很多人都看見的。這樣的人,我們陸家實在是不敢要啊!”

“撕打?”這個詞讓裴氏覺得有些不妙。

“是啊,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哪。”婆子嘲諷的勾著嘴說,“便是市井潑婦也很少有直接在大街上揪著自己姐妹頭發要打要殺的,西府的嫡小姐果然與京都其他小姐不一樣。”

裴氏與宋氏兩人皆驚得瞪大了眼睛,看向深深埋著頭的楚溪婉,“婉兒,她說的是真的嗎!”

“我說的是不是真的,老夫人自己派人出去問了不就知道了?可是有不少人看見。”

楚溪婉咬唇垂頭,現在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裴氏瞪著楚溪婉,恨不得扇她兩個耳光,在外麵做出這種事,把他們西府的臉麵都丟光了!

婆子繼續道:“結果現在老夫人懲戒的竟然是無辜受害的二小姐,虧得二小姐還一直為大小姐說話。哎,西府的教導是怎麽出了二小姐這麽好的一個女子的?”

裴氏被婆子羞燥的臉都紅了,手下用力的抓著把手,瞪著眼睛,卻反駁不了婆子的話。

“老夫人,您說,要是您,您會要這麽一個媳婦嗎?”婆子說完,掩嘴笑起來,“我倒是忘了,這大小姐就是老夫人教導出來的,您或許就喜歡這種裝模作樣的女人吧。”

“但是我們陸家不要!嫉妒姐妹妾室,如瘋婆子般在大街上撕打。回到家中又挑唆長輩,對庶女竟是連條生路都不肯留下!這種女子若真進了我們陸家的門,別說安寧了,怕是連現在的臉麵都要丟光!”

眼見著婆子越說越過分,裴氏隻能咬著牙擠出一句話,“你別說了,我同意退婚就是了!”

她實在是沒臉再反對下去,本以為自己多少能占些道理,結果這一句一句就像是打在她的臉上。打的她頭暈目眩,毫無還手之力。

但是楚溪婉哪裏會同意,一聽祖母說這種話,立馬急了,哭道:“我不同意!我不過是教訓了一個……”

“你給我閉嘴!”裴氏怒聲喝斷楚溪婉的話,嘴唇都在哆嗦,“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白著臉的宋氏強拉著楚溪婉退了下去。

婆子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多謝老夫人能體諒。還有就是我們少爺擔心二小姐在府裏的安危,希望能盡快接了二小姐進府。”

裴氏臉皮越發的緊繃僵硬,“若兒畢竟是我的孫女兒,我怎麽會對她怎麽樣?進陸府這件事,還是等等再說。”

婆子還想說話,被管家攔住,“既然老夫人已經同意退婚了,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出了西府正廳,婆子不滿的問管家,“你怎麽攔著我?二少爺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我把二小姐帶回去的。”

“這件事還是直接說與西府楚老爺最好,說與她們,還不知要多久。”管家解釋。

婆子想了想,點點頭,“你說的對。我可沒見過這種祖母,孫女兒在外麵做了什麽還不知道,就偏聽偏信的把另一個打了。就算是庶女,也是她兒子的血脈啊。”

婆子越想越看不上裴氏與宋氏,老人都這般狠辣不講道理,可想而知她教導出來的大小姐是個什麽性子。

她是陸景旗的奶嬤嬤,從小就把陸景旗當做自己的兒子看的,雖是主仆之名,卻有著母子之情。回去一聽陸景旗說起街上的事情便著急了,這才隨著管家一起過來。

二少爺怎麽能娶這麽個一女子做正妻哪?妻不賢,夫不順,她可不能讓一個女人把二少爺毀了。

“今日多虧了嬤嬤。”管家拱手向婆子道謝,“若不是嬤嬤,這件事還不會這麽順利。”

他一個大男人,有些話不好說出口,倒是婆子不管是身份還是年紀說這些都合適,幫了他大忙。

婆子嗬嗬笑起來,揮揮手道:“行了,這點小事,我也是看不慣那個楚溪婉,來罵一罵她。你去找楚家老爺,我先回府,為二小姐準備院子房間,要快啊,省的二少爺等急了。”

說完,便率先裏了西府。

再說裴氏,陸府的人一走,就拍了小廝去書坊附近打聽事情的經過。

不過一刻鍾,小廝就跑了回來。

“如何?”裴氏問。

小廝喘著粗氣回道:“稟老夫人,奴才找了書坊的小廝。聽他們說,二小姐的確是進書坊的時候意外碰到陸少爺的,兩人站在牆角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被大小姐看見了,大小姐抓著二小姐的頭發,打罵她。連陸公子與丫鬟的勸阻都不聽,形同……潑婦。”

砰!

裴氏用力掃下手邊的青瓷茶杯,雙眼都紅了,“還有什麽!”

“小廝還說,大小姐罵的也很難聽……”小廝猶豫了一下伏下、身子繼續說道,“大小姐說她是嫡,二小姐是庶,便是進了陸家,也是大小姐是正妻,二小姐是妾。大小姐要碾死二小姐就像是碾死一隻螞蟻……

裴氏倏然起身,向後院走去。

這些話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口!楚溪婉!

快步走進楚溪婉的院子,正見到楚溪婉正哭鬧得不可開交,叫嚷著不肯退婚。

“祖母!”楚溪婉見到裴氏雙眼一亮,揮開丫鬟與宋氏的手,跑到裴氏身邊哭求,“祖母,我不要退婚!”

裴氏揚手就給了楚溪婉兩個耳光,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一句,“你不想退婚!做了那種事,現在是由得了你說了算?”

楚溪婉捂著臉頰,一下子怔愣住了。見裴氏表情噬人,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母親,您別生氣,婉兒隻是還小。”心疼的宋氏上前抱住楚溪婉,輕聲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