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了看天空,不知哪裏飄來的一朵烏雲已遮住了太陽,說不得一會兒便要落雨,如此更不能耽擱。
撓了撓元寶的下頜,紀雲卿哄著它放開了自己的裙擺,與璃星向府外走去。元寶卻是跟在兩人身後,亦步亦趨,不時嗚咽出聲,叫聲似哭音,讓人聽著便覺不舍。
“元寶?”紀雲卿更覺奇怪,平時便是再不舍,元寶也不曾這樣,今日到底是怎麽了?
元寶一雙眼睛似有著悲傷,耷拉著耳朵望著紀雲卿。
紀雲卿蹙眉,一旁的璃星道:“少夫人,元寶是不是想念銀票,想要跟我們回去?”
“是嗎?”紀雲卿看著元寶這個樣子,心中不忍,隻能道,“那今日就帶著元寶回去吧,明日來的時候再送它回來。”
原以為這樣元寶會開心些,誰知一直到坐上馬車,元寶還是一副不安的樣子,趴在車板上眼睛緊盯著車外。
紀雲卿與璃星兩人對視了一眼,他們都聽不懂元寶到底想表達什麽,隻是看它這般不安,心中也跟著緊張起來。
紀雲卿掀開窗簾,外麵不知何時已飄起雨絲,天空陰沉沉的似要掉下來。遠處一道閃電略過,接著是滾滾的悶雷聲。街上行人抬手遮著頭頂,小販手忙腳亂的收拾著貨物,紛紛跑著避雨,隻頃刻間,街上已是空****的。
雨越落越大,打在鐵質的車頂上,劈裏啪啦的響,這是入夏以來的第一場雨。帶著淩冽的夏季陣雨的氣勢,天地間都隻剩下嘩嘩的雨聲。
“小姐,小心著涼。”璃星上前掩住車窗,又從櫃裏取出一件披風披在紀雲卿肩上。
突的,元寶猛然抬起頭,耳朵警覺的動了動,退到紀雲卿身邊護在她身前。
馬車倏地停住,璃星微微打開車簾,看向車外,問坐在車轅上的車夫道:“怎麽了?”
“少夫人,有兩個人攔路。”車夫回道。
璃星已看見前麵路中英擋著的兩個黑衣人,他們手中都握著精鋼刀刃,頓覺得不妙,忙催促車夫,“快些衝過去!”
車夫揚起鞭子,還未揮下,隻見其中一名黑衣人拔地而起,躍過馬匹明晃晃的刀子便砍向車夫。車夫慘叫一聲,頭身分離,從馬車上跌了下去。
璃星驚叫,幾乎忍不住要吐出來。紀雲卿在裏麵聽到聲音,高聲問道:“來著何人?若是求財,放過我們,自有銀兩奉上!”
“我們,要命!”那黑衣人陰森森的回答,一刀砍向璃星。
璃星偏頭,堪堪躲過刀刃,將車門一拉,用自己的後背抵在車門上。
“璃星!”紀雲卿叫著要拉開璃星。
璃星咬牙道:“少夫人別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怎麽可能會有人來!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看見的商戶為避禍,都裝了門板假裝沒看見。東府知道她來紀家,又怎麽會派人來查看?
車轅上的黑衣人冷笑兩聲,幾刀揮下去,那門板就被破開,抵著門板的璃星一個翻滾到了外麵車轅。
千鈞一發之間,璃星一隻手死死的抱著那黑衣人的一條腿,阻了黑衣人的動作,另一隻手從頭上拔出一隻銀簪狠狠的刺向馬屁股。
馬兒吃痛,長嘶一聲,便向前狂奔,璃星抱著黑衣人兩人一起被甩到車下。
“少夫人快逃!”
“璃星!”
紀雲卿眼睜睜的看著璃星栽下去,急忙趴在窗口張望。璃星即使這樣也未鬆手,抱著黑衣人,兩人一起滾落在地上。後麵那個黑衣人趕了上來,舉起手中的鋼刀毫不猶豫的砍在璃星身上。
璃星的慘叫聲傳出很遠,刺的紀雲卿整個人發顫。那兩個黑衣人猶不解氣,又是幾刀落在璃星身上,直到璃星抱著黑衣人的手無力的落在地上。黑衣人一腳踹開璃星,狠狠的道:“真是礙事的東西。”
“璃星……”
璃星的身上的血潺潺流出,順著雨水在街道上蔓延開來,由鮮紅轉為淡紅,染紅了紀雲卿的眼。璃星的身體支離破碎的倒在雨水中,隨著雨水的衝刷那張清秀的小臉越發羸弱慘白,她的眼睛始終追著馬車疾奔的方向。
少夫人,快逃啊。
紀雲卿跌坐回車凳上,滿心的絕望。馬車毫無目的的向前一路狂奔,一路上左搖右擺,紀雲卿也在車廂裏撞來撞去。
車頂上一陣腳步聲,剛剛的黑衣人已飛身追到車上,“我看你現在還能往哪兒逃!”
“到底是誰?是誰要我的命?”紀雲卿抬眼看向黑衣人,牙齦都被她咬出了血。
“你下去問閻王爺吧!”
黑衣人說著便刺向坐在車廂裏的紀雲卿,這時元寶突的怒吼一聲,衝向黑衣人,張嘴咬住黑衣人的大腿。
黑衣人被這般一攔,手中的刀卸了力道,被紀雲卿躲了過去。
“畜生!”黑衣人怒喝,刀刃轉向,狠狠的劈向緊咬著他大腿不放的元寶。
紀雲卿被這一幕嚇得肝膽劇烈,卻見元寶倏地鬆開嘴,避開砍來的大刀,張嘴又咬上了黑衣人另一條大腿。
“死畜生!”黑衣人怒火更熾,再次揮刀看向元寶。
元寶再次鬆口,這次卻沒避過去,被黑衣人的刀砍中大腿,嗚咽一聲跪在地上。卻是張口再次要在黑衣人的小腿上,晃動頭顱似要撕下他一塊肉。
外麵突的轉來幾聲馬蹄聲,“這是東府的馬車!”
“上麵有血!”
“救命!”聽到聲音的紀雲卿大聲喊道,“有賊人!救命!”
聽到人聲,黑衣人焦急起來,哪裏還顧得上元寶,直接刺向紀雲卿!
眼見刀刃就要落在自己身上,紀雲卿害怕的閉上眼緊緊的靠在車廂上,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睜開眼,就看到一支長箭從窗口射入,將將好架住刺向紀雲卿的大刀。
黑衣人見一擊不中,咬牙甩開元寶飛身離開。
紀雲卿爬到元寶身邊,把它抱進懷裏拖進車廂,躲在裏麵不敢說話,還不知外麵的人是敵是友!
有人追上奔跑的馬車,奮力攔下了發狂的駿馬,紀雲卿警惕的看去,竟見那人是小郡王家的陳珂。
怎麽會是他!
紀雲卿心中大駭,下意識的抬手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臉,她可還沒忘記自己拆穿了他偽裝小郡王的事情。
“夫人,可是受驚了?”陳珂朗聲問道,走近車廂望著紀雲卿,“已經沒事了,夫人請下車吧。”
紀雲卿皺眉正要拒絕,陳珂卻突的一個趔趄,一個人影越過陳珂躍上車轅,握著馬韁一甩,馬車便又再次疾奔出去。
陳珂怒喝著飛身追上來,“是誰!”
可惡,到底是誰搶了他的功勞!
來人也不回話,馬車在巷弄裏幾個轉彎,就甩開了陳珂。
紀雲卿坐在車廂裏,被這一路上的顛簸晃得幾乎要吐出來,“你是誰?”
“別怕。”那人低沉著聲音安撫道,“我馬上送你回東府。”
是康繼揚?
紀雲卿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聲音,心中終於徹底放了下來,康繼揚不會害她,不知為何她心中就是這樣肯定。也許是因為上一世他就對自己照顧良多吧,紀雲卿想著。
馬車終於停在了東府後門處,從這個門進去轉個彎便可以直接進入紀雲卿與楚瀟寒兩人的雲萃院。而且路徑幽靜,甚少有人經過。
上次花燈節康繼揚在雲萃院裏放花燈就是通過這條路,他示意紀雲卿稍安勿躁,自己則是跳下馬車閃身進了東府。
很快,外麵傳來紛踏的腳步聲。接著,楚瀟寒上了馬車,看見裏麵一身血漬抱著元寶靠在車壁上的紀雲卿,臉上頓時殺氣畢露。
隻很快,怒意就被擔憂愧疚取代,他抖開手中的毯子,小心的圍在紀雲卿身上,“沒事了,卿兒。”
“夫君……”紀雲卿隱忍許久的恐懼與傷心頓時傾瀉而出,眼裏的淚水奪眶而出,趴在楚瀟寒的懷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沒事了,沒事了。”楚瀟寒也跟著紅了眼眶,誰能想到她隻是去紀府一趟,竟就會遇見這麽凶險的事情。
“夫君!快去救璃星!”紀雲卿突的抓住楚瀟寒的衣領,幾乎是麵目猙獰的道,“快去救她!快去!”
楚瀟寒連聲應下,吩咐在外麵的小廝道:“帶人去街上找,一定要把璃星找回來!還有,派人請大夫過府!”
聽了楚瀟寒的吩咐,紀雲卿這才神情恍惚的放開楚瀟寒。璃星沒死,她一定沒死!再過兩日就要做新娘子了,她舍不得死的!
楚瀟寒安撫的拍了拍紀雲卿的脊背,掰開她的手放開元寶,然後小心翼翼的把紀雲卿抱出了車廂。小廝上車把受傷的元寶抬了出來,另有人駕著車架向紀府走去。
外麵的雨已經停了,空氣中滿是雨後清新的空氣,但縈繞在紀雲卿周圍的,卻是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快步回了雲萃院,琉月與眾丫鬟看到紀雲卿的樣子,幾乎要嚇死。剛才康繼揚匆匆忙忙的進來與少爺說了幾句話,少爺便出去了,怎麽隻一會兒少爺就抱著就成了這個樣子的少夫人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