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方氏出了小門,裴氏才轉身跪在佛龕前的蒲團上,撚著佛祖默誦佛號。她為什麽不敢?這本就是東府欠她的,她隻是討回自己該得東西!便是佛祖看見也能體諒。
便是佛祖要怪罪,就讓她一個人承擔這些罪孽。但是西府一定要壓在東府之上,一定!
雖腦子裏這般想著,心裏卻越發驚慌。抬頭看金佛雙眼,那雙眼平和的直視前方,似萬物在他眼裏皆平等,卻又好像在緊盯著她,眼裏是慈悲的質問。
裴氏疏的閉上雙眼,嘴裏不停的頌著佛經。
方氏回了東府,一整日都惶惶不安,揣在懷裏裴氏給的藥像是一團火一樣,灼燒著她的皮膚。
她自是不可能對紀雲卿有什麽憐惜,動了惻隱之心放過她。但現在東府早就不是以前的東府,不是她一手遮天的時候了,她想要下藥談何容易?
而且李氏對紀雲卿肚子裏的孩子有多重視,從她每日進佛堂為紀雲卿祈福,對府裏的事上心的都少了就可想而知。若真是出了問題,她一定會死查到底,到時候她要怎麽逃過去?
不過也正是李氏對那個孩子的重視,更讓方氏心中下定決心,便是當年自己懷城兒的時候,李氏都沒有這般上心。若這個孩子真的生出來,東府怕是真的不會有她們一家三口什麽事兒了。
這般渾渾噩噩了一日,方氏抓耳撓腮的想著要怎麽順利給紀雲卿下藥,又能讓自己脫身,就連晚上楚謙回房都沒了多少精神應付。
“怎麽?你也不舒服嗎?”楚謙好奇的問,“怎麽都趕上今日不舒服?”
方氏回神,看向楚謙,“還有誰不舒服?”
“璽珠今日身子有些不適。”楚謙笑著搖搖頭,“我去她房裏,連人都沒有見到,隻聽了幾句話就被趕了出來。”
方氏心中暗罵小賤人,臉上卻露出溫婉大方的笑,問道:“她沒事吧?懷著身子要小心些,若是有什麽不適,就要快些請大夫。”
想到那個孩子,方氏忍不住轉身冷笑起來。李氏知道紀雲卿懷孕時候的欣喜若狂和不斷派人的重視,與她知道璽珠懷孕時候隻是高興了幾天真是天差地別,不過這樣也好,這樣也才給了自己機會。
“她說無事,隻是覺得胃口不好,晚上起夜頻繁,所以讓我來了你這裏,免得打擾到你。”楚謙穿著寢衣把方氏摟緊懷裏,在她耳際輕輕蹭著,“這多多天沒來你這裏,有沒有埋怨我?”
你也知道這麽多天沒來了?方氏心中不滿,嘴裏的話卻極為得體,“我哪裏會埋怨老爺?老爺隻要偶爾能想起來還有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楚謙滿意的笑道:“你放心,我今日一定好好的陪陪你。”
他彎身一把抱起方氏,將方氏扔上、床,便飛身鋪了過去,“今兒爺可是不會放過你的!”
“哈哈,老爺……”方氏露出一臉嬌媚的笑,和楚謙笑鬧著滾到了**。
雲萃院裏,紀雲卿的正房氣氛卻凝滯如冰。
紀雲卿坐在椅子上,仔細聽著璃星的話,眉頭越皺越緊,“沒有辦法了嗎?”
“沒有了。”璃星冷著聲音,想起璽珠痛苦扭曲的臉和崩潰的大哭,也覺得心裏難受極了,“大夫說發現的太遲了。”
屋子裏靜了下來,紀雲卿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想起那個女人的絕美的樣子,終是微微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你告訴她,這件事先不要聲張。事情已經這樣了,那就要想辦法幫她固寵。”
停了停,紀雲卿又道:“讓她寬心些,不要傷了身體,以後還有機會的。”
璃星彎身稱是,默默退了出去。
紀雲卿起身走到窗前,仰頭看向天空。一片漆黑的天空中,一輪銀月斜斜的掛在天際,幾顆星子零星的散落在一旁。夜風拂過,傳來幾聲鳥叫和樹葉摩擦的響聲。
這般靜謐的夜晚,又有幾人歡喜幾人憂啊。
楚謙與方氏廝磨了一晚上,第二天離開之後,方氏突的想起裴氏給自己的藥粉,頓時驚得起身翻找衣服。
王嬤嬤進來看到方氏這樣,忙問:“夫人,您找什麽哪?讓丫鬟們找就是了。”
“我昨日衣服裏有一個小紙包,你看到了嗎?”方氏手下不停,問道。
王嬤嬤忙從懷裏取出一個紙包,道:“早上丫鬟伺候老爺梳洗,從夫人的衣服裏掉出來的。老爺還問起來,我說是夫人買的安神藥,老爺就沒再問。”
方氏接過藥包,也是一陣心悸,“幸好嬤嬤幫我遮掩了過去。”
王嬤嬤好奇的問:“夫人,這裏麵,是什麽東西?”
方氏猶豫了一下,遣退房裏幾個丫鬟,低聲把昨日裴氏叫她過去說得話告訴了王嬤嬤,“嬤嬤,你是我最倚重的人。請嬤嬤幫我想想,這件事該怎麽做?”
王嬤嬤沉吟道:“裴老夫人說得倒也有些道理,那個孩子對夫人和小少爺總是威脅。不過這件事讓夫人動手的話確實有些風險,不過若是別人動手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別人?府裏就這幾個人,還有誰能恨他們?”
王嬤嬤露出一絲莫名的笑,說道:“夫人,前兒聽說雲瓔姨娘去廚房與廚娘起了爭執,打翻了給少夫人的安胎藥,這件事闔府上下皆知。”
方氏心領神會,也跟著笑起來,“你是說……”
“畢竟是親姊妹,少夫人卻這般打壓雲瓔姨娘,聽說少爺還從未去過雲瓔姨娘房裏,雲瓔姨娘若是懷恨在心很正常。”
“嬤嬤說得是,她最近幾天倒是安分了許多,我倒是把她給忘了。”
方氏想起前幾天夜裏鬧得一通,當時因著紀雲瓔,本來可以重傷紀雲卿卻無功而返。若是這次她能幫她把這件事做成,她的心裏對紀雲瓔也會寬和許多。隻那個紀雲瓔膽子小又是個軟骨頭,這件事不能直接交給她。
當下,王嬤嬤便和方氏仔細商議起來。
紀雲卿因著昨晚的事,有些沒睡好,一早上起來便有些意興闌珊,懶懶的趴在軟塌上看璃星繡自己的假裝。
哎,她都說可以幫璃星準備,偏璃星要自己動手。
看著璃星溫婉的低頭,不停地在繡繃子上穿針引線,紀雲卿心裏想著,看她們家璃星多好。漂亮,能幹,趙四海能娶到璃星真是祖上燒了高香了。
對趙四海,紀雲卿還是基本滿意的,雖然在她心裏,璃星便是嫁個高門大戶也使得。隻那些大戶裏陰私事情不少,她不願意璃星將來與她一樣,為了這些事情煩惱。這麽一想,趙四海家裏人口簡單,倒是不錯。
隻是以後璃星嫁出去了,她身邊就少了個得力的人。琉月雖說也可心,但是她性子過於直白單純,有些事情紀雲卿也不舍的讓她沾手,也是怕她忍不住,把事情抖出去。
正在胡思亂想著,門外丫鬟進來稟報道:“少夫人,夫人房裏的玲瓏有事求見。”
玲瓏?
紀雲卿眯著眼睛想了想,才想起她是誰,不就是那個被李氏害死的李嬤嬤的女兒嗎?
坐起來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紀雲卿覺得最近自己記性都變差了,莫不是懷了孕的關係?
璃星上前幫著紀雲卿整理儀容,這才叫了玲瓏進來。
“少夫人。”玲瓏跪在地上,蔥白的十指按在青玉地板上,煞是好看。
“起來吧。”紀雲卿虛扶了扶,淡笑道,“你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玲瓏點頭,說道:“是,少夫人,奴婢聽到了一些消息,所以特來稟報您。昨日方氏掩人耳目出了府,奴婢覺得奇怪,便悄悄跟了出去,見她進了西府。”
“西府?”紀雲卿坐直身體,與璃星兩人對視一眼,“還有嗎?”
“是。方氏今日早上吩咐一個心腹丫鬟去打聽少夫人補藥的事情,還有雲瓔姨娘的事情。”玲瓏回道,“奴婢小心的問了問,聽那丫鬟說,少夫人懷孕的事總讓方氏擔心,才會打聽的。奴婢覺得這件事恐怕和少夫人有關係,便先來告訴少夫人。”
紀雲卿勾起嘴角,昨夜剛經過了那件事,今日一聽,她自然而然想到了璽珠的身上。若是她再察覺不到方氏的目的,那她真是白活了這麽兩世了。
“少夫人?”玲瓏遲疑的看著紀雲卿冷笑的樣子,“是不是,奴婢多嘴了?”
“沒有,這件事你做的很好。”紀雲卿讓璃星取了一隻金簪過來,“這個給你,算是謝謝你。”
玲瓏下意識的擺手拒絕,以前她過來紀雲卿還從未送過這麽貴重的東西,“少夫人,奴婢不是為了錢財才來告訴少夫人消息的。奴婢隻是為了給母親報仇!”
“我知道。”紀雲卿拿過金簪塞進玲瓏手裏,“這也不是賞你的,是謝謝你的,若不是你,我怕是真要著了人家的道了。”
玲瓏捧著金簪咽了咽吐沫,這筆錢財不小,她心裏也跳的有些急。見紀雲卿堅持,她便也不推辭,收了金簪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