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方氏母女二人的背影,紀雲卿不由得眸色一暗。
方才方氏的那番話,當真是話中有話啊。
還未緩過神來,李氏已經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卿兒,今日之事委屈你了。你雖握有掌家之權,但是方氏身為主母,你也有諸多不便的地方。”
紀雲卿搖了搖頭,道:“這些我都不在乎,母親想要做什麽,我作為兒媳也無權幹涉。但是,夫君便是我的底線,誰若傷他,便是自尋死路。”
她的聲音清淺有力,清亮的眸子裏一片冷意。
李氏深知她對楚瀟寒的心意,也並未多說什麽,隻簡單地囑咐了兩句,便帶著李嬤嬤離開了。
“少夫人,既然事情已經了了,您也休息會兒吧。”人都離開之後,璃星這才扶著紀雲卿坐下來,看向她很是心疼地說道。
這段時間紀雲卿為了照顧楚瀟寒日漸消瘦,這會兒又趕著處置了楚汀蘭主仆等人,若是再不休息,隻怕還未等到楚瀟寒的好消息,她就已經先撐不住了。
紀雲卿扶額,蹙眉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已經申時了。”
“我先睡會兒,亥時喚我起來。”
……
亥時到,璃星雖然心疼紀雲卿,但還是依她所言將她叫醒。
“少夫人,您這會兒起來是要做什麽?”琉月一邊伺候她穿衣,一邊疑惑地問道。
紀雲卿壓下她給自己挽發髻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
“陪我去看看淵城吧。”
主仆幾人來到楚淵城的院子,出人意料的是楚淵城的房內竟還燈火通明。
推門而入,躺在**發呆的楚淵城愣了一下,待看清楚來人之後,這才漸漸平靜了下來,似是明白了紀雲卿此次前來的目的。
“嫂嫂,這樣晚了,你怎麽還來了。”楚淵城坐起來,看向紀雲卿輕聲問道。大抵是想到白日裏的事情,他多少有些愧疚,心虛地低下頭去。
紀雲卿走到床邊坐下,拿起衣服給他披上,臉上並未帶責怪的神色。
她這般模樣,卻讓楚淵城心中更加的不安和愧疚了。
“嫂嫂,你是為了白日裏的事情吧。”他望著紀雲卿,怯生生地說道。
紀雲卿溫婉一笑,輕聲道:“確實是為了今日的事情,但是我不是來責怪你的,也不是來逼你承認什麽的。”
楚淵城愣住,“嫂嫂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我相信淵城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紀雲卿替他攏了攏衣裳,道:“但是淵城你要知道,一味地偏袒可不是好事。如果有做錯了事情,我們要做的是阻攔勸阻,而不是包庇。”
紀雲卿說到這裏,楚淵城的臉色已經泛紅,低下頭去,沒說什麽。
“今日她因為你的偏袒逃過一劫,她便會生出僥幸心理,下次還是會做這樣的事情。你大哥此次吉人自有天相,並無大礙。但下次呢?難道他每次都能化險為夷嗎?如果有一天,你偏袒的人真的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錯,你還能包庇偏袒她嗎?”
楚淵城麵帶窘迫之色,眨了眨隱隱泛紅的眼睛。
“嫂嫂說的都明白了,夫子也曾教過的,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懦聲說道。
紀雲卿點點頭,滿眼欣慰道:“正是這個道理。”
“嫂嫂,我以後不會這樣了。但是……”話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隨後這才接著道:“我也沒了法子,一個是我的大哥,一個是我的親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看著他自責的模樣,紀雲卿摸了摸他的頭發,輕聲道:“沒關係,我並未怪你,隻是害怕你會變成一個是非不明的人。”
聽她這樣說,楚淵城心中頗為感激,用力狠狠地點了點頭,堅定地保證道:“嫂嫂你放心!我絕不會變成那樣的人!”
“好了,夜深了,快休息吧,明日還要早起練劍呢。”紀雲卿扶著他坐下,又哄了好一會兒,看著他睡下了之後方才離開。
院外,璃星琉月二人蛇扶著紀雲卿小心翼翼地走著。
想到方才的事情,璃星不由得感歎道:“幸而將小少爺送到前院來將養,若是和那樣的母親和姐姐生活在一起,還不知道會被養成什麽樣子。”
紀雲卿聞言思緒飄遠,前世,楚淵城被方氏寵慣得不成樣子,再加上楚汀蘭的挑唆,好好的男兒郎被養的如紈絝一般,文韜武略皆不通,吃喝嫖賭倒是樣樣都不落下。
但是今生,應當不會了。
回到雲莘院,紀雲卿這才能安心睡下。
轉眼便是三日,今日便是楚瀟寒出考場的日子了。
紀雲卿寅時便起了,在小廚房裏轉來轉去,驚得丫鬟們不知所措,隻能打著哈欠陪在一邊。
“少夫人,您快歇會兒吧,這些活奴婢們都會做的。今日少爺就要回來了,你應當好生休息,迎接少爺回府才是啊。”琉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紀雲卿嘟囔著說道。
這邊紀雲卿卻是忙的一身勁兒,手中麵團任她揉圓搓扁。
“正是夫君今日要回來了,所以我才要親自下廚,好好的犒勞夫君一番。”紀雲卿說著又忙活開了,臉上沾了麵粉也毫無察覺。
一直忙到卯時,紀雲卿這才帶著璃星琉月二人前往貢院門口等著。
又等了三刻鍾,楚瀟寒這才出來。
貢院裏出來的學子極多,但是紀雲卿還是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楚瀟寒。白衣如雪染,身量雖挺拔,卻因為前幾日的事情顯得病弱不少,再加上三日的科考,他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紀雲卿鼻子一酸,也顧不得這貢院門口的人來人往,提起裙邊朝楚瀟寒跑去,一頭紮進他懷中。
直到手中的觸感越來越溫暖和真實,她才安下心來。
楚瀟寒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將她牢牢抱在懷中,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娘子這是怎麽了,才三日不見就這般模樣了?”
紀雲卿聽出來他是在打趣自己,不但沒有鬆手,反而將他抱的更緊了。
楚瀟寒失笑道:“這來往這麽多人,可都看著呢,娘子你羞是不羞?”
紀雲卿埋頭在他懷中,用力地搖了搖頭,“我抱自己的夫君,不羞不羞!”
楚瀟寒被她逗笑,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任由她這麽抱著。良久之後,紀雲卿這才鬆開手,從他懷中抬起頭來。
目光落下,楚瀟寒不禁撲哧一笑。
“娘子臉上這是什麽?”說著伸手抹去紀雲卿臉上沾著的麵粉。
紀雲卿這才想起來,方才出門的時候太過匆忙,儀容還未收拾整齊便匆匆跑了出來。想到這裏,紀雲卿胡亂地抹了抹臉,臉上神色有些窘迫。
楚瀟寒眉眼含笑地將她的手拿下來,盯著她的眸子,輕聲道:“我的娘子,不羞不羞。”言罷,高聲笑道。
踏著這歡聲笑語,夫妻二人回到家中。
或許是想到了紀雲卿和楚瀟寒二人三日不見,定有很多知心話想要說,所以李氏隻是打發了人來詢問楚瀟寒的身體可好,並未將他招去。
府上的人也很難得的沒有前來打擾。
紀雲卿挽著楚瀟寒回到雲莘院,將他穩在房中,一臉神秘地離開了房間。一炷香之後,這才端著一碗麵走了進來,獻寶似的放在楚瀟寒麵前。
“夫君快嚐嚐,可合你的胃口。”說完,便在楚瀟寒身邊坐下,一臉期待緊張地望著他。
他這副模樣,倒攪得楚瀟寒一臉懵神,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少爺您可要好好嚐嚐!為了這碗麵,少夫人早上寅時便起了,和麵揉麵,像丫頭們討教,可費了不少力呢。”琉月輕咳一聲,看向楚瀟寒笑著說道。
楚瀟寒聞言這才明轉過來,怪不得方才瞧見紀雲卿臉上沾了麵粉,原來是這個緣由。
心中一暖,楚瀟寒輕點了點紀雲卿的鼻尖,柔聲道:“既是娘子親手做的,定是世間最好吃的。”
……
一碗麵下了肚子,楚瀟寒仍有些意猶未盡。
“夫君先洗個澡,稍作休息,我去祖母那裏看看,她知道你回來了,定然有很多事情想問。”紀雲卿扶著楚瀟寒去沐浴,交代了幾句之後這才離開。
待到從景玉院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楚瀟寒已經睡下了,想來是這幾日太多勞累的緣故。
“少夫人,莫寒在外候著呢。”璃星在門口提醒道,紀雲卿點了點頭,為楚瀟寒掖好被角,掩了門這才出來。
院子裏,莫寒朝著紀雲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這三日少爺在貢院可有不適之處?”紀雲卿讓璃星給他倒了杯茶水,罷了這才問道。
“少夫人放心,少爺這幾日除了溫習功課有些勞累,其餘的並無大礙。謹遵少夫人的叮囑,屬下一直寸步不離的守著呢。”莫寒頷首答道。
紀雲卿嗯了一聲,道:“你做的很好,這幾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缺少什麽,隻管跟我說便是了。”
“多謝少夫人抬愛。”道了謝之後,莫寒這才離開雲莘院。
紀雲卿吩咐了下人不要來打擾,隨後便進了屋。
坐在床邊,望著楚瀟寒安靜平和的睡顏,紀雲卿竟生出一種如隔世的感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