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卿低頭把自己的小臉埋進那隻大掌之中,一直強忍著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如雨般滾落下來,很快打濕了楚瀟寒的手掌。

“夫君,夫君……”紀雲卿一邊哭,一邊小聲的說,“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對……若不是我,疏忽……對不起……”

以往總是給她安全感,細心安慰為她拭淚的手掌,現在無力的被她捧在手裏,一動不動。

紀雲卿更是悲傷,跪坐在楚瀟寒的床邊哭的不能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傳來璃星的聲音:“少夫人,莫寒回來了。”

紀雲卿這才迷迷糊糊的抬起頭,因為哭了太久,她臉上的妝容已是一塌糊塗。匆忙的用手絹擦幹淨臉上的妝粉,顫抖著發麻的雙腿走到外室坐下,紀雲卿這才讓璃星和莫寒進來。

兩人進屋就看到紀雲卿素白著一張臉,眼睛腫的像是核桃,看起來憔悴不堪,不比**躺著的楚瀟寒好多少。

“少夫人。”璃星心疼極了,連忙上前替紀雲卿整理儀容。

莫寒垂頭默默站在一旁,楚瀟寒出事,自己這個做隨從的人難辭其咎。

“莫寒,少爺暈倒前發生了什麽事?”紀雲卿沙啞著聲音問。

莫寒立即回道:“回少夫人,今天中午用過午膳之後一切都還好好的。然後少爺差我去書坊取一本書,等我從書坊回來,少爺便說肚子絞痛。不久少爺就開始上吐下瀉,喝茶吃藥都無法止住,然後,然後少爺就暈倒了。”

紀雲卿眼睛又濕潤了。隻想到自己是在楚瀟寒暈倒之後才得到的消息,頓時心生怒氣,壓低聲音喝問:“少爺不適,為何不第一時間告知與我?莫不是你和賊人一起,設計了這一切?”

莫寒嚇得雙腿發抖,屈膝跪在紀雲卿麵前,連聲說道:“少夫人,賤奴怎敢做出這種事情。隻是當時少爺說,少夫人最近為了他的身體傷心勞力,精神已是不濟,不願少夫人再過擔憂,才會攔下下人。當時少爺隻以為是受了涼氣,過不多時便會好了,誰知道卻是越來越嚴重。”

其實紀雲卿並沒有懷疑莫寒,她隻是嚇唬一下他,讓他以後長點記性。關於楚瀟寒的事,怎麽能隱瞞自己這個妻子?還好這次並無大礙,若真是……那便是終生遺憾了。

莫寒還在磕頭求饒,紀雲卿打斷他,警告他下次有任何情況都要第一時間告知自己,便讓璃星先把人帶下去了。

璃星很快回轉,看到紀雲卿又已坐在楚瀟寒身邊,為他拭汗喂水,便上前詢問是否要開始調查這件事。

紀雲卿搖搖頭,說道:“現在我沒有這個心力,你先自己查查看吧,等少爺醒來之後再處理。”

璃星應下不再多言,隻在紀雲卿身後幫忙照顧打理楚瀟寒。

楚瀟寒昏迷期間,凡是喂食喂水,擦身換衣,紀雲卿都親力親為,不假他人之手。甚至夜晚也親自守在楚瀟寒床前,不肯去休息。任璃星琉月兩人怎麽勸說,也不肯離開楚瀟寒身邊。

隻短短三天時間,紀雲卿已經虛弱消瘦的似一陣風便能吹倒,原本想要嘮叨兩句的李氏見此,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能讓嬤嬤在自己的私庫裏選些補身的人參雪蓮送過去。

期間,紀南琛也來探望過,見紀雲卿這個樣子,心疼的不得了。但也明白自己妹妹的性子,隻能盼著楚瀟寒早點醒過來。心裏對那敢動楚瀟寒的人惱上了,想著查出來之後要讓對方也出出血才是。

終於在春闈的前一天深夜,楚瀟寒醒了過來。

昏迷了三天的楚瀟寒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他隻模糊記得自己在書房讀書,之後便腹痛如絞,不想紀雲卿為自己擔心,製止了下人。想著不久便會好,後麵卻沒了意識。

再度睜開眼看見的就是熟悉的繡花床帳,上麵兩枝並蒂蓮栩栩如生,是他和紀雲卿的寢室。

微微轉頭,就看到趴在身邊的紀雲卿。她似乎是跪坐在床前腳踏上,雙臂微曲緊緊的握著自己的一隻手掌。頭枕在自己的雙臂上,睡得並不安穩。

一張小臉已經瘦得脫了相,膚色慘白,雙眼紅腫,完全看不出平時的風華淑靜。

楚瀟寒心疼極了,他沒料到自己會昏迷這許久。想必紀雲卿為了照顧自己勞心勞力,擔憂不已。

紀雲卿嚶嚀一聲,似有所感的睜開眼。一雙深邃若夜空的雙眼凝視著她,裏麵盛滿了心疼和愧疚。

紀雲卿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眨了眨眼才回過神,歡喜的驚呼一聲:“夫君!你醒過來了!”

楚瀟寒點點頭,隻覺喉嚨沙啞,想要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太好了,太好了!”紀雲卿歡喜極了,又哭又笑,一疊聲的問他,“夫君,你覺得哪裏不舒服嗎?餓不餓?”

楚瀟寒微微搖頭,擠出一個字:“水。”

“好,好。”紀雲卿連忙就要起身去桌上倒茶,隻是她跪坐許久,雙腿早因血液不通麻了,猛然起身便向前摔去。

紀雲卿怕會壓到楚瀟寒,下意識的用手肘撐住了自己。一陣陣鈍痛從手肘部位傳來,她卻始終笑著,慶幸道:“幸好沒有壓到夫君。”

楚瀟寒本心急要去扶她,隻是自己剛醒過來反應慢了一瞬。等他伸出手,紀雲卿已經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到桌邊倒茶。

“傻子。”楚瀟寒無聲的說,看著那纖細的身影端著杯茶,小心翼翼的走回來,喂給自己。

楚瀟寒一口飲盡,喉嚨的幹澀去了,才覺得更加清醒了。

另一邊,紀雲卿已經叫醒在外的婢女,吩咐她去端廚房一直煨著的米粥。

楚瀟寒許久未曾正常進食,不能一下子給他吃太硬和太過油膩的食物,隻能先喝些米粥,等身體好些再吃補品。

婢女很快端了米粥回來,黃色的小米已經熬的糯糯的,入口即化。紀雲卿接過粥碗坐在楚瀟寒身邊,一點點慢慢的喂他。

璃星和琉月也得了消息趕了過來,隻夜深了,紀雲卿讓下人明早再去通知李氏眾人。

喝了米粥,楚瀟寒終於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了些力氣,也理清了這幾天的事情。隻是他現在最為擔心的隻有一件,春闈。

他為了春闈已準備許久,若是錯過這次,便要等到三年後。

但整整三年時間,萬一這中間發生什麽事情,自己豈不是沒有一點能力護住她們。而且還要委屈紀雲卿繼續和那些人虛與委蛇,受人鉗製,這是他萬般不願的。

想到這裏,楚瀟寒一邊問道,“夫人,明日便是春闈,東西可有準備?”一邊想著該用什麽說法讓紀雲卿同意自己去參加春闈。

不曾想,紀雲卿點點頭說:“夫君放心,我都已經打點妥當了,隻剩最後的吃食,我馬上便讓璃星和琉月去準備。”

她放下已經空了的碗,小心的拭淨楚瀟寒嘴角,給他掖好被子,說:“夫君放心的睡吧,好好的休息,明天早上我送你去貢院。”

楚瀟寒心中一片訝異,他以為,紀雲卿斷然不會同意自己這個樣子上考場。

紀雲卿看出楚瀟寒的驚訝,隻淡淡的說了一句:“猛虎要歸山林,晚一刻都是煎熬。”

楚瀟寒手一抖,紀雲卿握住他的手,緊了緊,便出去為他打理吃食了。

楚瀟寒安心的閉上眼,她懂自己嗬,有妻如此,夫複何求啊。

第二天一早,李氏等就得了消息,便早早的到了雲萃園。

楚瀟寒已經起身穿好衣服,還有些虛弱,但許是為了今天的考試,他雙目炯炯有神,看起來卻已和平時無異。

“我的乖孫兒。”李氏顫著手撫摸著楚瀟寒的臉,老淚縱橫,“怎麽就遭了這些劫難,真真是讓我心疼死了。”

“祖母。”楚瀟寒起身束手而立,依然恭敬有禮,“孫兒讓您擔心了,孫兒不孝。”

李氏抽噎了兩聲,再三確定楚瀟寒沒什麽大問題,才徹底放下心來。

這三天她也是吃不好睡不好,要不是知道自己這把老骨頭禁不住折騰,她也是恨不得日日守在楚瀟寒身邊的。

門外,紀雲卿走進來,先給李氏見了個禮,才說道:“夫君,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我送夫君去貢院。”

李氏大驚,說:“你這個身體還要去參加考試嗎?不行,你現在的身體哪裏吃的消?考試之事,等以後再說。”

楚瀟寒道:“這次錯過便要再等三年,祖母,孫兒不想徒然浪費三年光陰。”

李氏瞪了他一眼,不悅的說:“不過是三年,也不會錯了什麽。現在你的身體吃不消的,聽祖母的,今天不要去,三年後再說。”

說完又看向紀雲卿,心裏對她更是不滿,斥道:“你為人、妻子,怎可不顧丈夫的身體?這個時候,你該勸著他,而不是縱著他胡鬧。”

紀雲卿卻說:“隻要是夫君想要做的,我都不會阻攔;隻要是夫君吩咐的,我都會聽從。祖母,您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紀家已經派了大夫過去貢院,也已經打點過監考的考官,讓他們注意夫君身體,若是有哪裏不對,便立即放了夫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