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裏那塊小巧玲瓏的玉佩,紀雲卿的一雙杏眼彎成了一泓月牙泉,“家中藏書眾多,我不過是借花獻佛,舉手之勞而已。康少爺的這塊血玉千金難求,我是萬萬不敢受用的。”

說著,紀雲卿又把玉佩還了回去,“來年康少爺春闈高中,我侯府也是麵上有光,贈書之事康少爺不比介懷。”

話以至此,康繼揚隻能訕訕的把玉佩收了回去。

兩人行至東跨院,裏頭的奴仆都規規矩矩的朝兩位主子作揖行禮。

紀雲卿在廊坊上一邊行走,一邊同康繼揚介紹,“東廂這邊有三間屋子,用做客房,都已收拾妥帖,姨母和妹妹們可以在此歇息。”

一個丫鬟正在給屋內的一盆四季青澆水,見紀雲卿進來,趕緊低頭行禮,“少夫人,康夫人的行李已經放在了內室,等康夫人來院內,奴婢再聽其調度,把東西重新整理。”

紀雲卿點了點頭,示意康繼揚去室內看看,“還需要添置些什麽東西,盡可以來找我,院裏的奴仆是我從侯府挑的幾個伶俐的,若是用的不順心或是還缺人手,我便再調幾個過來。”

康繼揚走到裏頭環顧一周,屋裏麵積雖然不大,但是陳設樣樣精致舒心,可見紀雲卿在上麵費了多少功夫。

就是康家人自己家的院子,都遠不及此。

“甚好,辛苦少夫人了。”康繼揚抿著唇,垂著眸向紀雲卿道謝。

從送玉佩之時開始,康繼揚便不敢同她對視。

隨即兩人去了西廂那頭,紀雲卿推開一扇房門,裏頭暖呼呼的,估摸著是碳火一直燒著。

“這間是書房,隔壁便是康少爺的臥房。”紀雲卿走進了屋子,寒熱交替,她忍不住跺了跺腳,抖去一身的寒意。

“多謝少夫人!”康繼揚把懷裏一直藏著的那本古書珍而重之的放在書桌上,隱晦的看了一眼,再次向紀雲卿道謝。

紀雲卿知曉他想看那本古書,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點破他的心思,“那我便不打擾康少爺了,等到晚膳時分,我再遣奴仆過來。”

離開了東跨院,憋了好一會兒的琉月立馬湊過來嘰嘰喳喳的吐槽。

“少夫人對老夫人的這門親戚未免也太周到了些,奴婢剛剛瞧著她們的作派,指不定是什麽蹬鼻子上臉的貨色。”琉月鼓著腮幫子,不服氣的說著。

她這話主要是針對小李氏和康文鴛,康繼揚和康文鸞看起來倒是不錯,尤其是康繼揚,他還知道送玉佩回禮,而康家另外兩位,可就上不了台麵了。

紀雲卿把手放在大氅裏,抱著暖爐隻是彎起嘴角輕笑,琉月嘰嘰喳喳的,壓根就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剛才那位康夫人可牟著勁,想得您的好處,康家大小姐也是,哪有客人第一天上門,就嚷著要主人家帶出去逛街的,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琉月撅著嘴,滿心滿眼的為紀雲卿打抱不平,“他們家也就康少爺和那位二小姐知禮些,不像其他兩位,就差把貪婪兩個字寫到臉上了!”

紀雲卿挑挑眉,含笑促狹的看了琉月一眼,“嗯,她們確實做的不合禮數。”

琉月一聽紀雲卿在附和自己,嘚瑟的把胸膛都挺高了。

“是啊,少夫人你沒發現,我在後頭可看的清清楚楚!康夫人一直在打量您身上的穿著,那可是眼饞的不行。幸好您今日沒穿戴的太貴重,萬一那個老不休的提出要您身上的首飾,還真不好拒絕。”琉月自顧自的點了點頭,愣是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琉月在紀雲卿麵前不會收斂,咋咋呼呼的想到什麽便說,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送禮的時候康大小姐嘴巴上說的親熱,但凡她真的感謝您,又怎麽會上門頭一天就提出要您陪著一起去鋪子去逛逛。我看她啊,不存好心,就是覺得您大方好說話,想多撈點東西!”琉月氣呼呼的說完,神情一凜,又立馬擔心的嚷著,“少夫人,以後您不會真要帶她出門吧,這可不行!憑什麽啊!”

紀雲卿被琉月急切的模樣給逗樂了,她伸手把琉月歪掉的發簪扶正,還適時的誇讚了一句,“不錯,倒是比以前會看人了,這樣也好,省的我日日擔心,你會被人哄騙了去。”

聽完,琉月心裏美滋滋的,她正想說什麽的時候,又忽的察覺不對。咦,怎麽少夫人的話聽起來似乎是在說自己笨呢。

還沒想明白,琉月眼神一瞟四周,才猛然發現,這不是去景玉院的路。

“少夫人,這是要回雲莘院?”

紀雲卿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團成絨狀的雪花,“冬日的第一場雪下了,也不知院裏的梅花開沒開……”

說著,紀雲卿的心裏越發的急切,她把暖爐放在琉月的手裏,攏緊衣襟開始跑了起來,她想跟楚瀟寒一起看這場初雪。

書房裏,楚瀟寒剛把窗戶關上,房門就被人敲響。

“雲卿?”楚瀟寒剛一開門就被小嬌妻撞了個滿懷,他順勢把人抱住,也索性不撒手了。

“下雪了!你看到了嗎?”紀雲卿小喘著氣,說話不利索,眼神卻亮晶晶的,比冬夜的星辰還要亮眼。

“嗯,我知道。”楚瀟寒把人抱到書桌旁,讓紀雲卿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冷不冷?雪天小徑濕滑,以後可不能這麽莽撞了。”

紀雲卿臉上飛過兩道紅霞,她扭了扭身子,卻不想被一雙大手扣住了腰肢。

“別動!”楚瀟寒苦惱擰著兩道劍眉,歎了口氣把下巴靠在她的肩頭,“家裏來了客人,現在你可別鬧我了。”

這話外之音不顯,紀雲卿卻瞬間理會了其中的意思。

“我、我哪鬧你了?”紀雲卿咬著下唇,臊的兩頰都紅了。

她隻是想跟自己的相公看冬日初雪,怎麽說的像是她不懂事,愛纏人似的!

“好,是我不好,說錯話了,夫人莫要責怪。”楚瀟寒吃足了豆腐,也不再鬧她,慢慢的把人放開。

再這麽坐下去,他真不保證會做出什麽事來。

兩人剛一鬆開,青黛便端著托盤,出現在了書房門口。

紀雲卿隨手扯了書桌上的一柄折扇,朝自己的臉上扇了扇風,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

青黛詫異的看了看氣氛古怪的兩位主子,機靈的沒多問。

托盤上放著兩墨色瓷盅,青黛低眉順眼的小聲說道:“廚房燉了雪燕粥,少夫人可要嚐嚐?”

雲莘院的小庫房裏剩的雪燕不多,廚房裏燉了一隻,本來是給楚瀟寒補身體的。方才青黛聽琉月說紀雲卿也在這,便端了兩盅過來。

“放這吧,這粥廚房做了多少?”紀雲卿拉開盅蓋,一股香甜的味道飄散了出來。

她嚐了一口,味道香甜鮮美,冬日裏吃這個溫補滋養最是合適不過了。

青黛歪著腦袋回想了片刻,隨即說道:“還剩兩盅,少夫人可要奴婢端來?”

紀雲卿搖了搖頭,她略微思索,便吩咐下去,“一盅給二小姐送去,一盅送去東跨院西廂,給康少爺。”

似是覺得不夠,紀雲卿輕擰著眉,還在操心東跨院的事,“你去同璃星說,讓她這段時間多留心東跨院的事,吃穿用度都要用好的,可不要哪裏短缺了。”

在紀雲卿說話的時候,楚瀟寒繞道書桌的另一端,意味深長的看了她兩眼。

青黛應了聲,趕緊去廚房把事吩咐了。

書房的門一關上,楚瀟寒手裏拿著書冊,眼神沒往紀雲卿那邊探,隻狀似無意的問了一句,“之前你向我討要的《夢遊梅園記》,便是為了那康家少爺?”

紀雲卿剛嚐了一口雪燕,她微微抬頭,嘴角還沾上了一粒粥沫,“嗯,我把書贈予了他。”

說完,她想了想,問道,“是哪裏不妥嗎?”

她早前討要那書冊便說是為了送禮,楚瀟寒沒問是送給何人,她也便沒說,卻沒想他今日複又問起。

楚瀟寒微斂眸色,伸手在她的唇角輕輕的來回摩擦,“沒什麽不妥的,我的東西你想怎麽處理都成。”

紀雲卿鬆了一口氣,她若是把書討要回來,那勢必得用另一樣價值相當的物件去賠禮,到時候又得傷腦筋了。

那日怯生生初雪過後,天空就像是泄了道口子,鵝毛大雪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第二天院子裏就全白了。

牆角的梅花還沒有開,紀雲卿在樹枝上摸了摸花苞,有些鬱悶的在梅枝底下堆了一個雪人。

“少夫人,您快看誰來了!”璃星站在長廊處手掌合攏放在嘴邊,朝紀雲卿那頭喊叫了一聲。

紀雲卿剛一回頭,一個雪球就這麽直咧咧的拍到了她臉頰邊。

紀雲卿被凍的打了個哆嗦,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紀南琛來了。

“哥!哪有像你這樣這樣欺負妹子的!”紀雲卿氣呼呼的捧了把雪就要往他脖子裏塞,紀南琛自然不會站著等她,邁開長腿就跑。

兩人鬧了好一會才進屋。

“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你真是屬刺蝟的!”他不過是拿雪球逗了下紀雲卿,結果紀雲卿把他的衣領一圈都弄上了濕雪。

鬧了一通,紀雲卿也後悔了。她擺了擺手趕緊招呼璃星,“拿條棉巾來,再煮碗薑湯。”

紀南琛笑嗬嗬的把脖子擦幹淨,再把自己帶來的禮盒打開,“這可是我從北邊牧民手裏買來的細羊毛毛料,你做幾身衣裳,可別凍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