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卿命琉月領人,按著假裝清單,將小庫房中的東西都一一清點了一番,發現東西早已是少了半數。

琉月報完了結果,不禁暗暗咂舌,“方氏真是好大的膽量,竟敢動先夫人的嫁妝,而且竟還是動了這般多的。”

她驚訝,可紀雲卿卻很冷靜,她冷哼一聲道:“隻怕,還遠不止這樣。這明麵上能瞧見的東西都少了這麽多,更何況是看不著的。”

琉月也不是個傻的,聽紀雲卿這麽一說,便恍然大悟道:“少夫人說的,可是先夫人名下那些陪嫁的田產和鋪子?”

紀雲卿點了點頭,“若我所料不差,那些田產和鋪子,隻怕早已被方氏動了手腳。”

“先夫人去後,那些個田產商鋪便是夫人代管的,可需奴婢去芳雨院討要契書等物?”琉月很是樂意跑這一趟,她也想知道,究竟那方氏可以無良到何種地步。

“不必。”紀雲卿卻是搖頭,“既然她未將那些契書與其他東西一並交出來,那必是心中有鬼。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打草驚蛇。”

琉月聞言,雖不知道紀雲卿打算怎麽做,可仍是點頭應了。

紀雲卿也沒有解釋什麽,而是吩咐琉月拿了把新鎖,將小庫房落了鎖。又留了琉星繼續清點大庫房的東西,便帶著琉月出了景寧侯府。

京都一條熱鬧繁華的街道上,有一個店麵不算大的香料鋪子。那鋪子已開了許多年了,故而也積累了不少的回頭客,雖說不上是門庭若市,可來往的客人也是未有停過。

在鋪子對麵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中,此刻正停著一輛馬車。車窗簾子被人掀開了一條縫,有人正透過那縫隙,看著鋪子裏的一切。

不多時,簾子被放了下來,馬車車簾卻是被掀開了,一個頗為俏麗的小丫頭跳了下來。她不是別人,正是隨紀雲卿出府的琉月。

隻見她手裏挎著個布袋子,似是要采購的樣子,便直直往香料鋪子裏去了。

半晌,琉月從鋪子裏出了來,又回到了馬車上。

馬車上,紀雲卿正隨手拿著一本書翻看著,見琉月回來了,便放下了書看著她。

琉月會意,忙將打聽到的消息說了。

“少夫人,奴婢假意采買香料,與那鋪子的夥計套了話。夥計說,鋪子裏的生意雖不算興隆,可卻實實在在是在賺錢的,這一個月下來的流水,怎麽也有二三百兩銀。”

紀雲卿點了點頭,示意琉月繼續說。

琉月見此,便又道:“那夥計說,原來的掌櫃的為人頗是親和,待他們這些夥計是極好的,每個月他們除了拿到手的月銀,有時還得掌櫃的賞一些的。可自從換了掌櫃的,他們不僅沒了賞,連月銀都時常被拖欠,有時甚至三個月才給發一次呢。”

紀雲卿聽了,微微凝眉,問道:“你說,這鋪子裏,換了掌櫃?何時的事?”

“是啊!”琉月應道:“這鋪子早在十年前便換了掌櫃,現如今的掌櫃並不是當初先夫人去世時留下的。鋪子裏的夥計倒是一直都是那些個,隻他們畢竟是給人上工的,我要打聽再深的事,他便也不知道了。”

紀雲卿點了點頭,心中念頭急轉,便隱隱有了猜測。她也沒有在此地多做停留,吩咐車夫往下一家鋪子去了。

如此一連走了好幾家,情況都相差不多。雖然近七八成的鋪子都在盈利,可夥計們卻抱怨日子不如以前,鋪子裏的管事也一般都換了人的。

紀雲卿暗暗思忖,既然多數鋪子都在盈利,那麽,小庫房中何至於是那般光景呢?這些鋪子裏的收益又到了哪裏去呢?

她沒有再看剩餘的幾家鋪子,也沒有去看那些個田產。想也知道,一定都是出了問題的。

想了想,她對車夫吩咐道:“去紀家。”

車夫應了,很快便調轉了馬頭,往紀家方向去了。

紀雲卿去紀家談了什麽,琉月不知道,她隻看到紀雲卿在回到馬車之後,冷冷說了一句:“看來這次給方氏準備的大禮,一定會讓她滿意的。”

琉月看著紀雲卿那個表情就知道,她又要算計方氏了,方氏要倒黴了。

就這樣,日子又過去了三日。

這三日裏,果然有些不長眼的下人,因為不服紀雲卿掌家而鬧事。這其中,自然不乏方氏授意而為的。

紀雲卿趁此機會,狠狠懲治了幾個帶頭的,殺雞儆猴。又借機順藤摸瓜,以強硬的手腕,迅雷不及掩耳地掃除了許多方氏的心腹,氣得方氏暈過去好些回。

這下子,府裏上下算是安寧了,沒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找紀雲卿的麻煩,她這掌家才算是真正坐穩了。

景玉院裏頭,李氏聽老嬤嬤說了這些事,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這個孫媳雖說是商戶之女,出身不高,卻的確是個堪大用的。”

“老夫人說的是。”老嬤嬤也附和著,她見老夫人心情似乎還不錯,便想著,那個事還是趁這會兒說了吧。

想罷,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紅紙遞給了李氏,李氏接了,問道:“這是何物?”

老嬤嬤垂下眼簾,恭敬回稟:“回老夫人的話,這是今兒個一早送來的,汀蘭小姐的批命。”

“哦?”李氏聞言想了起來,自己前幾日讓老嬤嬤去找了可信之人,為楚汀蘭重新批命。

她忙打開那紅紙,看了之後,花白的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

那紅紙上,就寫了八個字——天煞孤星,命克全族。

“天煞孤星,命克……全族。”李氏忍不住口中呢喃著這八個字,竟是覺得那張紙重逾千斤。她的手似是再也拿不住那紅紙一般,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一旁的老嬤嬤見狀,忙接過紅紙放在茶案上,又趕緊給李氏順了氣,安慰道:“老夫人莫急莫慌,那批命的道人說了,如今時候未到,這天煞孤星尚未作惡,老夫人隻需好生處理此事,便無甚大礙的。”

“果真如此?”李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老嬤嬤忙道:“那道人確是這般說的,眼下看來確實不假,府中如今是一切安好的。”

李氏聞言卻是微微搖頭,道:“老侯爺早早去了,謙兒又是這般碌碌無為,我景寧侯府如今這般落破光景,怎稱得上安好?幸而尚未釀成大禍,看來需得盡快將這天煞孤星送走方好。”

老嬤嬤隻靜默一旁不再說話,老夫人要如何處置楚汀蘭,可不是她這個下人該多嘴的。

景玉院這邊的事,紀雲卿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此時正神情嚴肅地翻看著手中一大摞的紙頁。

這些都是方才她的大哥紀南琛派人送過來的。

琉星眼尖,看到紀雲卿手上的東西,驚訝道:“這不是先夫人名下的田產的抵押單子嗎?”

琉月聞言,忙也湊了過來,看了一會兒,也驚道:“還有那些商鋪的收益去向,還有……啊!”

她不知看到了什麽,竟是小聲叫了出來,“這方氏真是好大的狗膽,竟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來,真是……”

真是什麽,任憑她琉月舌燦蓮花,此時也想不出要用什麽樣的詞兒來形容方氏了。

說起來,紀雲卿那日走訪了幾家商鋪之後,便懷疑方氏隻怕是把先夫人留下的田產和商鋪都動了手腳,便去了紀家,找到了大哥紀南琛,請他幫忙調查背後的事。

沒想到,紀南琛的動作倒是真快,才三日多的功夫,就給她送來了這麽詳細的消息。

紀雲卿此時已看完了所有東西,她“啪”地一聲拍在桌上,一雙澗水美眸中盡是怒氣。

“好你個方氏,你果真沒叫我失望。既然你敢做,那這份大禮,你就得敢收!”

半晌,她似乎是氣夠了,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又道:“琉星琉月,帶上這些東西,隨我去景玉院給祖母請安。”

話落,她率先跨出了房門。

琉星忙拿上所有東西,和琉月一起跟上了紀雲卿,幾人一起往景玉院去了。

李氏此時正為如何處置楚汀蘭的事發愁,就見丫鬟來報,說是少夫人來了,忙命人請紀雲卿進來。

紀雲卿領著琉月和琉星進了景玉院,恭恭敬敬地給李氏福身請安。

“孫媳給祖母請安,祖母萬福。”

李氏笑著喊了紀雲卿起身看座,紀雲卿卻是不坐,隻從琉星手中拿了十幾頁紙,對李氏道:“蒙祖母信任,將掌家之權交與孫媳。這幾日,孫媳領人清點了府中庫房,卻是發現,母親……先夫人的嫁妝十去其六。故而便自作主張,去查了查嫁妝清單上那些個田產商鋪,卻……這些,還是勞煩祖母親自過目吧。”

紀雲卿話雖未盡,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先夫人的嫁妝和名下的田產商鋪,在其去世後,便交由方氏代管。如今嫁妝少了,田產鋪子出了問題,那自然是方氏搗的鬼。

李氏想到這裏,臉色頓時沉了。她讓老嬤嬤去接了紀雲卿手中的東西來,待翻看完,那臉色幾乎是黑如鍋底了。

這些竟然都是田產商鋪的抵押單!方氏竟然把先夫人名下那這個田產商鋪幾乎全部抵押了出去!

“來人,去把夫人給我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