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前流水11
翌日一早,聽溪接到了一色的工作安排,她的行程也開始變得滿滿當當,一色說什麽時候也給她招個助理。
聽溪笑,她自己前不久還是別人的助理呢。
這可有些誇張了,她再怎麽樣也還沒有到了需要招助理的地步。
在beauty,也不止在beauty,在整個模特兒界,除了像沈庭歡和沐葵這樣的超模,身邊助理環繞,出行有專車接送,一般的小模特,在台上時妝容精致,華服加身,可是到了台下,她們還是需要像個普通人一樣擠著地鐵上下班,自己打點自己的一切……
一色見聽溪拒絕,他也笑了“你瞧著吧,早晚的事兒。鈀”
“你別對我期望太高。”
“對你期望高的可不止我一個。”一色擠眉弄眼的。
聽溪正穿外套,她們今天不帶妝,時間寬裕的時候,她們都會去現場化妝伴。
“一色。沈庭歡的女兒怎麽了?”聽溪攏了攏衣袖,裝作漫不經心的問他。
“沈庭歡的女兒?”一色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似的“你是說之前媒體曝光的那個孩子?”
聽溪“嗯”的一聲。“聽說她病了。”
一色搖頭“我不知道。”
聽溪看著一色的眼睛,他這樣的人,如果要掩藏什麽情緒,那麽別人肯定是無法看出來的。
他已經往門口走了,催促著她快點。
聽溪又掏出兜裏的手機看了一眼,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江年錦,要消失也很容易。
聽溪結束比賽之後,走的第一場秀,就是在急景。這對於一個剛出道的模特兒來說,也已經是一種莫大的肯定了。
有了比賽的經驗,聽溪對於走上t台的節奏把握已經徹底的擺脫了之前的懵懂無知。
這場秀走的很順利,觀眾的反響也不錯。
聽溪下了t台,就直奔化妝間找手機。她很怕江年錦要找她的時候找不到她。
還是沒有任何來電記錄。
聽溪有些氣餒。
化妝間裏今日並沒有什麽大的八卦話題。隻是有人說起沐葵耍大牌缺席急景三樓的一場秀連累一色被痛批的事情。
這早就是前兩天的陳芝麻爛穀子了,如今還有人說起,就說明八卦沒有翻新。
那文欣,是哪兒聽來的八卦。
江年錦和沈庭歡一起飛倫敦就足夠上八卦的頭條了,更何況還是因為沈庭歡的女兒生病去的倫敦。
這件事情哪怕走漏一點點的風聲,都該在這個小小的化妝間裏卷起軒然大波啊。這樣的安靜,未免太詭異。
難道,是因為她在的緣故。
她這兩天和江年錦的緋聞也鬧的很凶。是不是因為這些人介於有一個當事人在場所以才如此收斂?
嗬……這些人們麽?想想,要他們這樣善解人意的嘴上積德,簡直難如登天。
聽溪的手指胡亂的點著手機屏幕,像是將心裏的那通氣全都集中在了手指上。她一遍一遍的想,江年錦,若他再不打電、話過來,他就幹脆別再找她了。
手機的屏幕一亮。
她頓了一下,剛剛手指劃過的,是垃圾箱。
垃圾箱裏靜靜躺著的,是已經被刪除的垃圾短信。
她定睛看了看時間,是昨天收到的,刪除時間與收到時間,隻間隔了十幾秒。
身上湧過一陣寒流,她覺得身上起了雞皮。
所有一切串聯起來,她隻能想到一個人……
來急景接他們回beauty的大巴車晚了半個小時,等到回到beauty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大巴車上已經半途下了大半要去趕地鐵的模特兒。
聽溪一下車,就看到了文欣,她並沒有參加今天急景的這場秀,不過聽一色說,文欣最近的通告也很多。
文欣也算就此火了。
她看起來很急迫的樣子,甚至都沒有看到迎麵走來的聽溪。
聽溪站在原地,看著文欣隨手招攬一輛出租車,她想了想,立馬追出去。
這幾天的事情,有些奇怪,她必須自己理出一個頭緒來。
文欣的出租車在一家偏遠的咖啡廳前停了下來。她下車的時候還謹慎的往四周望了一眼。
索性聽溪跟的遠。
文欣進去沒一會兒,遠遠的又駛來一輛車,這次不是出租,聽溪覺得車有些眼熟,想起是誰的專車的時候,那車已經在咖啡廳的門口停下來了。
從車上下來一人,黑超遮麵,穿的也挺低調。
可是她天生的氣場,就讓人無法將她忽略。
是沈庭歡。
她不是應該去倫敦了嗎?
聽溪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文欣和沈庭歡……是這樣嗎?
聽溪想起了沐葵之前對她說過的話,心裏的那片綠茵開始無休無止的荒涼。
她對出租車司機說掉頭回去吧。
知道這麽多,已經夠了。
手機一直按在手心裏,已經沁出了細汗,她反反複複的將那條垃圾短信翻出來。
是江年錦發過來的。
“到倫敦處理事情,等我回來。”
原來,他不是沒有聯係過她的。也許,在短信之前,他打過電話也不一定。
那個人,能替她刪了短信,那麽刪掉來電記錄,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昨晚她進廚房洗碗的時候,不該把手機放在客廳的。
江年錦說的對,是她沒有防人之心,她的錯。
隻是文欣……那個姑娘,沒想到,她掏心掏肺對之,竟還是換來一場背叛。
是她說的,沈庭歡的孩子病了。也是她說的,江年錦是和沈庭歡一起去了倫敦。
聽溪無法判斷前半句的真假,可是後半句,她親眼證實了它的虛假。
她忽然有些想念江年錦,她差點,就誤會了他,想想,都有些後怕。
聽溪撥通了江年錦的號碼,她早就想這樣做了,隻是早前賭氣,他不打給她她就也死磕著不願先打過去……
手機處在關機的狀態。
聽溪有些失望。
也許在江年錦的眼裏,先對他失聯的人,是她。
接下來的兩天,聽溪天天趕場走秀,江年錦的電、話也沒有再打來,她卻反而安下心來,正如他所說,她隻需等他回來。
文欣兩天沒見人影,似乎在聽溪疏離她之前,她已經有意先疏離了聽溪。
這樣也好,聽溪雖感覺到被背叛的心酸,可是她也無意撕破臉皮。畢竟,她們曾是朋友,在這個圈子裏,最難得到的是朋友,最容易失去的,也是朋友。
很多人會因為害怕這樣的背叛,反而選擇孤獨。
是她天真了。
聽溪沒想到,沈庭歡會在江年錦回來之前出現在她麵前。這樣的女人城府太深,她每著一步棋聽溪都無法參透這中間的深意。
難道,她這是在讓文欣騙了她之後,又在反害文欣嗎……
沈庭歡說要請大家吃飯,她說作為前輩,這頓飯早該在新秀大賽開始的時候就請大家吃的,今天趁著大家都在,一起去巴蜀吃一頓。
很多模特兒聽到巴蜀就有些蠢蠢欲動了。
“今兒也不是所有人都齊了。”聽溪提醒沈庭歡“文欣就沒在,她可是我們新秀大賽最出彩的選手,少了她這頓飯還有意義嗎?”
沈庭歡看著聽溪,笑的別有深意“文欣她不在我的考慮範圍。”
聽溪眯了一下眼睛,沈庭歡已經上前一步來按住了聽溪的手背。“你也是新秀大賽很出彩的選手,你在,就夠了。”
很多饒有深意的目光望過來,聽溪此刻沒有退步的機會,她隻能迎頭而上,不然,隻會顯得她小家子氣。
她聳肩,道“榮幸之至。”
聽溪跟著沈庭歡一行人剛來到巴蜀,阿府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阿府說“江先生已經回國了,他現在在beauty開會,讓我先通知你一聲。”
聽溪幾乎想跳起來轉身就走,可是沈庭歡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她還不知道,她不能走。
飯局剛剛進入尾聲,沈庭歡的意圖就開始顯現了。
現在別說整個模特兒圈,就連一個beauty,幫派紛爭就很明顯,沈庭歡想做的,不過是想拉攏她們,一起對抗沐葵那幫人。
聽出沈庭歡的意思,聽溪就站起來說要告辭了。
她這樣讓沈庭歡下不來台,沈庭歡的臉色瞬間就難看起來。
“蘇聽溪,有些話我好好說的時候,你也好好聽。其實在座的這麽多人裏,你是我最不願意請來的人。知道為什麽嗎?”
聽溪看著她。
她撂下筷子站起來。
“因為你這種人,隻會自命清高。可是我告訴你,不聽我話的人,我都不會給她們好結果的。”
沈庭歡喝了些酒,說的話也有些重了。
席上的其他模特兒隻敢麵麵相覷,沒人說話。
聽溪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沈小姐還有隻手遮天的本領,我拭目以待。”
聽溪說完,就走出了巴蜀。
她打了的,直奔beauty。
想見那個男人的心,已經衝到嗓子眼了。
夜裏的beauty大廈閃閃泛著光,江年錦的辦公室就在一樓,她連電梯都不用進。
聽溪想著連日不見不聯係,這會兒該用什麽樣的方式同他打招呼,她可不可以直接告訴他,她有多想他。
江年錦辦公室的門虛掩著,聽溪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隱隱的女人的哭聲,那哭聲斷斷續續的,是從江年錦的辦公室裏傳出來的。
聽溪從門縫裏望了一眼,隨即,她便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看到了什麽,她真怕自己鬆手就尖叫出來。
辦公室的落地玻璃前,江年錦正被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抱著,那個女人,衣扣幾乎解了大半,左半邊肩膀已經完**露在空氣裏了。
那個女人,看著背影她也知道,是文欣……
文欣,她抱著江年錦!
聽溪往後退了一步,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退著。
“嘭!”她撞在了門口的盆栽上。
“誰在那裏!”江年錦淩厲的聲音從門縫裏傳出來。
聽溪沒答話,拔腿就跑。
她從來沒有跑的這樣快過,風呼呼的從耳邊過,她真想就這樣飛起來,飛的離這些是非都遠遠的才好。
聽溪沒跑幾步,就被人狠狠的攥住了手臂。
“蘇聽溪!”江年錦一聲厲喝,將她固定在原地。
聽溪使勁的一甩,江年錦按在她胳膊上的手被她甩回來,差點就掄在自己的臉上。
“你幹什麽!”他轉而兩隻手一齊按住了聽溪的肩膀。
“你又在幹什麽?”聽溪仰頭瞪著他。
“你看到什麽?”江年錦對上她的目光,那冷泠泠的目光。
“怎麽?除了我看到的,你們還幹什麽了?”
“蘇聽溪,你給我好好說話!”江年錦提了聲調。
聽溪一把從他的桎梏裏掙脫出來。
他又按回去。
“你放開我!”她推開他。
江年錦沒有在動她,隻是站在她的麵前看著她滿臉通紅的模樣,她一害羞或者受了委屈,都是這模樣。
江年錦握住了拳心。
“你就這樣相信你看到的了?”他問她。
“除了我的眼睛,我還能相信什麽?”聽溪的聲音已經有些啞了,“我不是連你都不能相信嗎?”
“對,我早就和你說過,不要相信任何人!”
“是,你早就提醒過我的,是我傻,以為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不能相信,我至少還能相信你……”聽溪冷笑了一下“江年錦,你一定覺得我好笑是不是?”
她的眸子外裹了一層水汽,很明顯的一層,現在,哪怕誰輕輕的碰她一下,那眼淚,都可能滾下來的。
江年錦看到了,可是他還是伸手將她一把攥了過來,塞進了自己的懷裏。
“蘇聽溪你……”
“你別說了!”聽溪打斷他,“我根本沒有資格管你。你想和誰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但是,以後請你別再碰我!”
聽溪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掙開了江年錦的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渾渾噩噩的坐上了公交車。
江年錦並沒有追上來,但是阿府,全程都開車跟在她的身後。
城市的霓虹隔著車窗刺進她的眼睛,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她抬手一遍一遍的抹,卻越抹越多。
回到家的時候,眼淚已經差不多擦幹了。
阿府停車看著她上樓。
樓道裏的燈亮了一盞又一盞,聽溪心頭的那盞,卻再也亮不起來。
她進屋就脫了衣服進了浴室,盛滿溫水的浴缸像是一個安全的小世界,她躲進去,就再也不想出來。
空氣裏盈著沐浴露的味道,她的全身都被白色的泡泡覆蓋著,隻剩兩邊的肩膀**在外麵,她滑下去一些,將肩膀也蓋住。
為什麽要傷心,為什麽要難過。
她早就該想到的,江年錦這樣置身花叢的男人,身邊怎麽可能隻有她一個女人?
那個人就算不是文欣,也會是其他的張欣,李欣……
他不會甘於為一個女人收心的,所以哪怕他抱著她夜夜入眠,他也從未給她任何允諾。隻是抱著她夜夜入眠,這可能已經是他能給她最大的君子之風了。
她還能指望什麽呢?
他愛她嗎?
他可能會愛她,可是他愛的,絕對不會隻有她。
這個圈子,誘惑太多。
聽溪從浴室出來,就看到江年錦端端正正的坐在沙發裏。她嚇了一跳,才想起自己的房門鑰匙還在他的手上,她掩緊了自己的浴巾。
他目不斜視,隻是問她“現在能靜下來聽聽我要說什麽了?”
聽溪不理他,飛快的往自己的房間走。
他站起來,一個箭步就站到了她的麵前。
“我不知道她會在我的辦公室裏……”
“我累了,你走吧!”聽溪打斷他。
她會聽他解釋的,但不是今天,不是此刻,她累了,真的累了。現在哪怕是他誠摯的眼神,都會讓她覺得滿是負擔。
江年錦抬手,想抱住她,想了想又收回去。
聽溪側身進了房間,她將房門鎖了起來。
屋外靜悄悄的,沒有聲響,也不知道他是走了,還是沒走。她一倒下沾著枕頭就睡著了,隻是夢魘反反複複的侵進她的潛意識,夢裏的江年錦一直站在她的身邊,隻是他們的眼前飛過一群又一群的花蝴蝶,成群結隊的,美麗無比的,最後,江年錦也變成了一隻蝴蝶,飛走不見了……
早上起來,江年錦已經不在了。也是,她也沒有指望他會在客廳裏等上一整晚。
她沒什麽胃口,喝了一杯牛奶就去了公司。隻是沒有想到,一早就能遇到文欣。也或許,她就是在等她。
“聽溪。”她喚了一聲,繞到聽溪的麵前。
聽溪沒有理她,甚至沒有抬眼瞧她。
“你聽我說。”文欣張著雙臂攔著她。
“你沒有必要和我解釋,江年錦不是我的。”聽溪淡淡的,繞過了文欣。
“對!”身後的文欣高聲一吼。
聽溪的腳步頓了頓。她們兩個,此刻麵對的是全然背道而馳的方向。
“對!蘇聽溪你說的對,江年錦不是你一個人的,不是隻有你可以仰仗他為你搏版麵搏關注。所以我壓根就沒有打算要跟你解釋什麽!”文欣的聲音從聽溪的身後傳過來。
是的,文欣說的有理。
這些日子,她憑著江年錦一夜走紅,跟著一起紅的,還有這些女人的眼睛。在她們的心裏,她們勾、引江年錦,是學她蘇聽溪的。
沒名沒分,就隻能在別人的眼裏做一隻狐狸精。
聽溪又覺著有些冷,她走開了。
身後傳來一色的聲音,他在喊文欣去化妝。
聽來,又是有什麽重要的秀要去參加,嗬,和江年錦搭上了邊兒,以後什麽重要的秀少的了她。
難怪沈庭歡會想著要另結同盟,原來她們之間的關係,也黃了。
人麽,背叛是會成為慣性的。
聽溪今天也有通告要趕,為了避免遇上江年錦,聽溪進beauty帶了自己的東西知會了一色一聲就直接趕去現場了。
整整一天,聽溪兩耳不聞窗外事,她關了機專注的工作,等到傍晚工作結束,她又直接在現場做地鐵回家。
地鐵上沒什麽人,她算算日子,原來已經是周末了
一周一周,過的可真快,而一周時間,能發生的,也太多了。
就一周前,她和江年錦,還安安靜靜的住在那個小院裏,以為會那樣一生。
“今日beauty單方麵提出與旗下簽約模特兒文欣解約。文欣是beauty的新銳模特兒,她憑著優異的成績順利獲得新人大賽的季軍,究竟是什麽原因……”
聽溪的耳膜嗡嗡嗡的響,她看著屏幕上飛快被切換照片。
有江年錦,有文欣,甚至還有她……
江年錦,她不需要他來為她做這些。
聽溪剛走到家門口,就看到江年錦坐在樓道裏等她。
他指尖的煙正燃了一半,見她回來,匆匆掐滅了朝她走過來。
“蘇聽溪,我打了你一天的電、話。”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