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你媽到底是什麽病,你不用擔心,一切有我。”改成的聲音沉穩平靜,就像一顆定心丸,慰貼著小絮一顆慌亂的心。施小絮也顧不得埋怨,身子一軟,倚在改成寬大溫暖的懷抱裏,對他哭道:“醫生說有可能是子宮癌,明天出結果。”改成心裏也是吃驚,卻抱緊了她,用鎮定的話語安慰著她,對她說道:“不隻是可能嗎,不用怕,很多診斷是癌症的後來又證明醫院都是誤診,現在不是說明天出結果嗎,你不要自己嚇自己,我敢保證是子宮肌瘤。”小絮呆了呆,對他說道:“你怎麽知道的?”易改成笑了笑,伸出溫暖粗糙的大手,替小絮把眼淚抹幹,對她說道:“你媽上了歲數,年紀大了,女人到了四五十歲要絕經的時期都會得這種病,子宮肌瘤是最常見的婦科疾病,動一個小手術就行了。”施小絮就漸漸安心,一下子鎮定下來,思索一會對改成說道:“醫生也說如果不是子宮癌就是子宮肌瘤,他也說如果是子宮肌瘤就不用擔心了。”改成笑了笑,對她道:“帶我去看看你媽吧。”施小絮就說好,小絮一邊帶他往醫院裏麵走,一邊對他道:“改成,我媽昨天就在念叨你,我還想著你要是今天敢不回來,我就和你——”改成笑了笑,對她解釋道:“小絮,實在太忙了,昨天後來看到你短信,就直接到火車站買票了,你需要我,我怎麽不在你身邊呢。”施小絮內心感動,看到他雙眼紅腫,黑眼圈很嚴重,眼睛下麵的眼袋簡直成了空蕩蕩的麵口袋,特別地垂得長,她不自覺的伸過一隻手,握緊了他空垂在一旁的手,緊緊的握了握,她說道:“你很累嗎?”改成笑道:“沒事,昨天火車上睡一覺,今天精神恢複過來了。”施小絮便笑了笑,對他道:“你要是坐火車了,為什麽不給我發條短信,我以為你——以為你不回來了,不要我了。”改成哈哈的笑,對她道:“怎麽會,我看到你短信馬上去車站了,上火車就睡了,知道到這邊要忙事情啊。現在我不回來了嗎,小絮啊,你不能指望老公會賺大錢又時時在你身邊,也不能指望你需要幫助時他準時出現了,卻同時還能顧及到你內心的恐慌害怕,你老公我不是超人啊。”施小絮想著也是,看著改成和她溫柔說話的語氣,這幾天的怨懟委屈煙消雲散,一下子就原諒改成了。改成在她的頭發上親了一下,對她道:“讓你受委屈了。”兩個人進了病房,她爸媽看到高大的女婿也準時來了,自然是十分的感動和高興,而且改成看上去就是本事很強,什麽問題也難不倒的頂天立地的男人,兩個老人看到他就像有了依靠,看女婿比看小絮還來得心穩,老小老小,大人老了反倒成了小孩,倒是希望倚靠兒女的,不過小絮嬌嬌俏俏,非常顯小,隻有改成,一臉沉穩滄桑,九折成醫,世事閱盡的感覺讓老人放心。
改成陪老人聊天,把在醫院外麵對小絮說的話也對老人說了一遍,告訴小絮媽媽,最大可能是子宮肌瘤動一個小手術就行了,可能連子宮肌瘤都不是。老人聽到女婿的話,也很放心。知道他一直在大城市工作,見的世麵廣,他的話一句都要頂兩句,所以剛才因為小絮愁眉苦臉告知的情況兩個人也就不介意了,和著改成笑眯眯地聊著天,改成隨便說什麽都樂嗬嗬聽。他弟弟中午送飯過來,看到姐夫來了,自然也是十分的高興,和姐夫用普通話聊著天,又開著摩托車聽姐夫的話帶改成到了長沙最好的大超市,改成給兩個老人買了許多水果零食補品,大包小包的提回來,兩個老人看到改成這麽孝順自然也就更加高興了。
因為改成到了,所以晚邊的安排有了改變,由小絮爸爸守在醫院,小偉小絮改成回家裏睡。小絮堅持要陪媽媽住在病房,改成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也說就在醫院睡吧,又對小絮爸爸說:“爸,你在這裏守了幾天了,你回家裏去睡吧,這裏有我和小絮,你放心好了。”小絮她爸爸在醫院呆了好幾天,也的確是擔心家裏,施小偉跟一個小孩一樣,他害怕他不家,家裏進了小偷,或者出了什麽問題,所以也就笑著同意了,由他小兒子載著他,放心回去了。
病房裏兩張病床,另一張也是別的病人,小絮和媽媽睡在病床上,改成隻能坐在椅子上睡覺。他坐在那裏,因為實在太困了,這樣的姿勢也能睡著,就像馬站著也能睡覺一樣,小絮看著改成坐在那裏,頭一下下的往下麵雞啄米一樣的點頭,心裏不由心疼,走過去,拉了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老人在床上看著,等到小絮再躺在她身邊時,便對她說道:“絮啊,改成這孩子不錯,你也要學會照顧他,夫妻兩個人要互相照顧,知道嗎,不要讓他傷心,不要負了他,媽媽看到他對你這麽好,對我們這麽好,把你交給他,就算以後我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放心了,現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弟弟,你和改成以後照顧他一下,他是你唯一的弟弟。”施小絮就說好,想她母親這兩天說話都像臨終遺言,聽了讓人害怕,便又對老人說:“媽,改成都說了沒事了,你就不要瞎擔心了,小偉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自然會對他好的。”老人就笑眯眯的點點頭,安心睡下了。
第二天改成和小絮去主治大夫那裏拿診斷報告,進去的時候,小絮緊緊握著改成的胳膊,十分的害怕。改成有過他母親得癌症的經驗,所以表現得十分鎮定和老到。他拍拍小絮的胳膊,對她說道:“你不用擔心,就算真是子宮癌,一般子宮切除就沒事了,你看我媽,當時醫生說乳腺癌晚期,現在兩年過去了,不也沒事,所以癌症也不可怕,不要亂想了。”施小絮想著也是,才努力笑笑,更緊的握住了他的胳膊,想著有個男人在身邊真是好,改成就像參天大樹,就像大山一樣,讓她依靠讓她鎮定。
看到他們兩個進來,主治大夫臉上湧起笑容,立馬對施小絮說道:“小絮,檢查結果出來了,隻是普通的子宮肌瘤,你不用擔心了。”施小絮總算鬆了一口氣,對醫生笑道:“那就好。”醫生就笑,告訴她下午給她媽媽安排一個肌瘤切除的手術,然後住兩三天院,就可以回家了,手術費也不貴,三千塊錢就行了。改成當下就拿了工資卡出來,和小絮到外麵的銀行取款機上取了錢,兩個人回來交了手術費住院費,回到病房告知真實情況,兩個老人早就喜氣洋洋了,小絮爸爸告訴他們:“還是改成說得對,簡直料事如神,剛才醫生來說過了,你媽也總算放了心。”一家人都很輕鬆高興。
下午就動了手術,改成和小絮要上班,到醫院確知沒有事了,也就出發回浙江和臨安了。臨走的時候,改成又拿了兩千塊給小絮爸爸,很懂事的對老人說道:“爸,按理說媽媽病了,我們做兒女的應該在身邊照顧,可是我們工作在身,所以現在就要走,這兩千塊是我和小絮的一片孝心,您收著吧,媽媽剛動完手術,身體要靜養,您拿這錢給媽媽補補身體。”小絮爸爸笑嗬嗬的,卻無論如何不肯收,改成便直接把錢塞到了老人的衣服口袋裏。
當天晚上,兩個人就坐火車回去,小絮倚在改成的懷抱裏,對他說道:“改成謝謝你,要是沒有你,我媽這次的病我真不知該怎麽辦?”改成就抱緊了她笑,對她說道:“這麽客氣做什麽,我們是夫妻啊,夫妻本來就是患難與共,相濡以末的,我媽生病那次,你不也幫了我大忙嗎?”小絮就笑,對他道:“嗯,沒想到假結婚成了真結婚,真嫁給你了。”改成就瞅著她直樂,對她道:“我當時就想這輩子不能真娶到她,假結婚也好,至少可以成為我一生最美好的回憶,沒想到後來你真願意給我當老婆了。”小絮就笑道:“嗯,你哪裏都好,我就是想著天天能和你呆在一起就好了,你平時在外麵跑,好幾個月都可以不給我打電話,我有時候想著你肯定把我忘了。”改成就笑,對她道:“我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啊,隻是小絮,真的太忙了,你想外企給你每個月這麽多錢,他們不會讓你白拿這些錢的,他們給我一萬,我可能要給他們掙十萬對不對,不過我向你保證,隻要你需要我,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平時過日子,暫時不能在一起,你也隻能體諒我了,我在外麵真的很忙,忙得都沒時間想你。晚上做夢夢到和你親熱,醒來時說要回去了,可是事情一忙又耽擱了。”施小絮就很感動,心裏想著,一定要相信這個男人,對這個男人好,他多麽不容易啊。改成亦把她抱得緊緊的,小絮想著她當時真是嫁對了人,回想起媽媽生病這次的事情,滿心滿眼就是盼著改成出現。小絮猛然驚醒,想著她可能真的愛上改成了。這一次,連“羅哲明”這三個字也沒出現在她腦海的。她發現了這一點,不作聲的看了一眼改成,改成已經倚在臥鋪車廂的車臂人在閉目休息,小絮便攤開被子,自己坐到自己床位去,對他道:“躺下吧。”改成點點頭,待他躺下,小絮又伸手替他理好被子,心裏也是驚訝的。
因為小兩口兩三個月沒在一起了,所以一起回浙江的時候,改成沒有直接去上海,而是和小絮一起回了臨安。兩個人仍然住在小絮的宿舍裏,晚上自然是起勁的折騰,改成算著現在是安全期,家裏的避孕套用完了,改成想著偶爾一次也無妨,所以也就沒有保護措施。施小絮擔心懷上孩子,改成說不太可能,哪有那麽準的。
第二天兩個人起來時已經很晚,外麵的陽光像一支支小金箭,透過窗簾縫都落在房間地板上了,這樣好的天氣兩個人都是沒來由的好心情。改成對她說道:“小絮起來吧,我請你到吃大餐去。”小絮就說好啊,兩人笑著又在被窩裏溫存了一次,做了一次晨運,才懶洋洋的起來了,梳洗打扮,一起出門去了。
外麵的陽光果然很好,難得的豔陽天,太陽光曬在身上,懶洋洋的,像無數隻溫暖的小手掌撫摸著你。小絮挽著改成的胳膊,兩個人一邊走一邊商量著去哪裏吃飯。改成知道她喜歡吃海鮮,自然帶了她去海鮮酒樓去吃飯,兩個人在那裏等菜上桌的過程中在那裏說笑。就在這個時候,安康也走了進來,看到施小絮和一個陌生的高大男人麵對麵坐在一起,所以也就吃了一驚。當下心裏有些難過,甚至還好像倒了醋瓶子一樣有一些酸酸的感覺。他隨著幾個朋友一起在另外一桌落座,可是一顆心卻安定不下來,眼睛總是止不住的往施小絮和改成這一桌瞅。施小絮也看到安康了,他今天穿著一件黑色的男式背心,裏麵是白色的襯褲,下麵是深藍色西褲,幹淨整齊的小平頭,很正式很帥氣,她也有點不自在。她沒有做對不起改成的事,可是總還是心不安。畢竟,明明知道安康對她有意思,可是她卻沒有正義凜然的拒絕,總覺得對改成也是不應該不敬的。心裏想著,但願安康沒有發現她,不要跑到她這桌來打招呼。
改成是背對著小安那一桌的,自然不會注意到。他一直有說有笑的和小絮說起他獨自跑業務的事情,他說有時候一天跑無數個市場,在桂林的時候,那天一會下雨一會出太陽,他又是買傘又是丟傘的,到晚邊累得整個人好像散了架,不過看到簽出去的一份份訂單他還是很有成就感。可是改成說著說著發現小絮心不在焉,明顯注意力不集啊。他愣了愣,對施小絮說道:“小絮?”施小絮還在擔心,沒有聽到。改成就更奇怪了,提高音量,說道:“小絮!”施小絮才受驚一樣的抬起頭來,像隻兔子一樣驚恐的看了改成一眼,改成笑了笑,對她說道:“你在想什麽啊,我叫你兩遍沒聽見啊。”施小絮才說道:“沒什麽,沒什麽。”改成比她長幾歲,她大學出來工作時,他都將近有十年社會工作的經驗,改成是老江湖,小絮在他麵前一直像一個孩子,她肚子裏有點什麽事,他就像洞若觀火的。當下心裏就有些奇怪,想著她怎麽一下子變得古怪了。
安康畢竟還是坐不住,心裏總是想問清和她一起吃飯她對著有說有笑的男人到底是什麽人,長得什麽樣?從安康坐的位子,他隻能看到改成的背影,隻感覺改成挺高挺男人的,不像他們臨安本地人。在他們那一桌等菜上桌的過程中,他最後在心裏咬咬牙,還是走了過去。兩隻手抄在褲子口袋裏,裝作很輕鬆很休閑的,微微笑著慢慢走到施小絮和易改成那一桌,施小絮就徹底慌亂了,臉上神情很不自然。安康站在他們麵前,對她說道:“施小絮,你也在這裏吃飯啊?”施小絮就說是啊是啊,眼睛不敢看改成。安康偏過頭,看了改成一眼,改成是蒼黑臉的老男人,衣著也很樸素,論到外表和年紀,安康自認為他占了優勢,所以優越感油然而生,對施小絮說道:“小絮,這是誰啊,介紹一下。”施小絮才猛的抬起頭來,迎上改成平靜如水的眼神,就徹底慌亂了,改成原來想著就是普通朋友,施小絮的突然慌亂反倒讓他有些迷惑不解了,心裏也就湧起了問號。他沉默坐在那裏,安康看著他,施小絮隻得說道:“改成,這是小安,我公司新來的同事。小安,這是我老公,易改成,他在上海工作,上次和你提到過的。”施小絮這樣的介紹算是對改成的解釋,可是聽到改成的耳朵裏,他們看來認識很久了,而且還走得比較近,都有“上次”了。心裏便有了一些不悅。小安聽到麵前蒼黑臉的男人竟然是年輕漂亮的施小絮的老公,立馬就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感覺,他看了易改成一眼,眼裏有不平和不服氣,嘴上卻淡淡說道:“易先生在上海做什麽工作?”改成是何等厲害的角色,看一眼,就知道小安喜歡他老婆,那樣的忿忿不平。他笑了笑,淡淡道:“我在一家外企跑銷售,小安很年輕啊。”安康就淡淡道:“哦,做銷售的啊,易先生是哪裏人啊。”“山東人。”安康就有了地域上的優越感,淡淡道:“哦——”改成心內好笑,想著這小年輕真有意思,吃醋也就樣明顯。不過他也懶得計較。施小絮也沉默下來。安康看到他們兩個好像都不想和他說話了,也隻能識趣,說道:“他們叫我吃飯了,小絮,我走了。”施小絮立馬點頭,安康才無聊地回了他那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