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第三天吃飯時,施小絮就沒有去同事那一桌。吃到一半時,同事卻笑嘻嘻的走過來,施小絮隻得起身去了洗手間,同事也跟在她後麵進了洗手間,兩個人站在鏡子前,對方的打算就像鏡子一樣明晳,司馬昭之心了。同事瞅了鏡中的小絮一眼,對她誇道:“小絮,你真漂亮。”施小絮沒有吭聲,想著這世上怎麽會有這種女人,熱心當媒婆好歹也要有個度,結婚的再這樣牽針引線,這不是害人嗎?同事對她道:“小絮,你年輕漂亮,漂亮的女人總是有很多機會的,我昨天和王先生說了你結婚,人家並不介意,人家還問起你老家的情形,說如果你爸媽弟弟想到杭州來,他可以給你買棟房子,也可以幫你弟弟在杭州找份工作,他很有錢很有本事,如果你想出國留學,他也能幫你辦綠卡,這些年,他都是國內國外飛來飛去的,施小姐,不要嫌我囉嗦,王先生對你是一片真心,我也是看你們般配,看你這麽漂亮,身上穿的衣服什麽牌子,太普通了,真是替你可惜,漂亮的女人就應該穿高檔衣服開豪車。”同事描述的種種優越條件,就像在小絮眼前綻放的燦爛煙花,十分的耀人耳目,小絮想著出國,在杭州買房,照顧爸媽弟弟,她奮鬥三生的事情人家卻能一步到位,但施小絮仍然看她一眼,對她道:“謝謝了,不過我已經結婚了,我和我先生感情很好。”同事還在滔滔不絕,對她道:“你老公現在還失業在家吧。”施小絮就呆了一呆,那同事就解釋道:“我們一個集團的呀,打聽一下就知道了,小絮,我是過來人,真心為你想,柴米夫妻呀,這人活一輩子,沒有錢真不能過日子,古話說的好,貧踐夫妻百事哀!其它都是假的,找個人,有個地方住,有飽飯吃,才是最真實的。再說人家王先生不是說要包二奶找情人,人家昨天說了,隻要你給他機會,人家是真心實意想娶你,和你結婚。”施小絮隻覺得荒唐,一聲不吭的先走了。之後的幾天,再也沒有搭理過那個同事。幾乎每天可以和王先生碰到,她也不打招呼,當作不認識,想著本來就不認識,王先生卻開始展開了熱烈的追求,約小絮出去吃飯喝咖啡泡吧,都被施小絮拒絕了,就有花店把大棒的玫瑰花送到她賓館的房間來,施小絮權當作不存在,王先生要到了她的手機號碼,施小絮知道多半是那個王婆同事給的,心裏氣憤,看到他的電話就不接,王先生就發短信過來,也不再責問她,隻是在短信裏說他為什麽喜歡她,說年輕的時候一直想找施小絮這種類型的沒找到,沒想到年紀大了,四五十歲時才碰到,知道時間晚了,可人活一輩子總是不甘心,所以請施小絮原諒他的瘋狂。施小絮隻覺得可笑。她不理不睬,但是有錢的王先生依然每天打電話發短信送花過來。

這件事最後鬧得整個學習組的人都知道了,認識不認識的帶著半是羨慕半是不可思議的眼神半是嘲笑看著施小絮,都帶著看熱鬧的心,有人感歎道:“女人漂亮就是好啊,在哪裏都有浪漫故事。”施小絮隻當作沒聽見。

她結束出差學習,回臨安的那天,王先生開著他的陸虎堅持要送她去車站。這是施小絮第一次看到他的車,江浙多名車,在臨安她慢慢也就認識了很多出名的車,自然知道陸虎是什麽車,這種車,她是一輩子也沒敢想過她能擁有的,因為價格實在太高了。王先生替她拉開車門,對她說道:“聽說你今天要回去了,時間過得真快,大家認識這麽久也是朋友,我送你吧。”

施小絮如何肯讓他送,想了想,怕他這樣死纏爛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讓改成誤會了真不好,便對王先生說道:“王老板,我是真的結了婚,而且我與我老公真的很相愛,所以請你不要騷擾我了。”王先生神情有點發愣,不過笑了笑,催促她道:“施小絮,做普通朋友也行啊,你不要拒人於千裏之外。”施小絮搖了搖頭,謝了他,看到一輛空的開過來,便跑過去攔了車,坐出租車去了車站。

回到臨安後,對於在杭州出差學習,被非常有錢的本地男人追的事情,她原想當玩笑一樣說給改成聽的,後來卻因為事情鬧得太大了,反倒不能說了,因為不知他聽後內心會怎麽想,他現在沒有工作,正是失意沒自信的時候,她不能太刺激他,所以回到臨安後,小絮就當作什麽事沒有發生。倒是改成,看她回來了,一邊跟她報導他這些天晚上擺地攤的收入,一邊問她在杭州玩得怎麽樣。小絮聽著他這五天總共擺地攤賺了三百塊錢,想著杭州的事情,也沒有說什麽,隻是笑了笑,淡淡說道:“不好玩。”

然而,王先生大概從她的同事那裏聽到了她的具體情況,知道她有一個失業在家的老公,未免更加有了勇氣,小絮第二天回到臨安,王先生的電話便打了進來,當時施小絮下班在家,和改成一起在看著從義烏進的小商品,改成打算明天拿去繼續在地攤上銷售的,王先生的電話就進來了,施小絮看了一眼,沒有接。她剛掐斷,電話卻又響了起來,她又掐了,王先生卻很癡心,尾生一般的堅持,深情的洪水淹得他鋪天蓋地也在所不辭。施小絮的手機再次響起鈴聲,施小絮又掐了,心裏開始慌亂起來,改成卻奇怪了,抬起頭來,對她笑道:“怎麽不接電話?”施小絮雖沒做虧心事,卻不敢看改成的眼睛,低頭說道:“沒什麽,騷擾電話。”改成就愣了愣,想她這麽說,意味著有人追了。她沒有接電話,又對他說了實話,按理說他應該心安,可是心安之餘,他卻更加不安起來,整個人就像剛喝了半瓶子醋,又食了黃蓮,又酸又苦,說不出話來。隻覺得這個時候,如果有男人想從他身邊奪走小絮,他幾乎沒有任何本錢可以留住她。易改成的內心就開始刮起了風,那風不停的刮著,呼嘯旋轉,飛沙走石,讓他傷痛著急。

施小絮的手袋壞了。這個手袋是她大學畢業那一年在杭州買的,一百多塊錢。離校的時候,她在學校裏把從前的衣服和手袋賣給了學妹,因為想著畢業了不可能再穿幾十塊的地攤衣服再背幾十塊錢一個的手袋,在杭州工作的時候,有了工資,為了公司形象,她就買了一個一百塊錢的黑色大手袋,這一背就是兩年多,於今總算是壞了。

手袋就像女人身上的器官,簡直一天少不了。特別是習慣背手袋,突然沒了手袋,隻感覺東西沒地方放。把錢包手機鑰匙放在衣服褲子口袋裏吧,渾身都不舒服,隻覺硌得慌,那麽拿在手上嗎,雖然小心翼翼,卻擔心隨時會掉。所以盡管施小絮和改成現在要節省每一分錢,但是她不得去買一個手袋。剛好那天是周日,她便去了市裏。臨安市區逛了一圈之後,卻發現她根本買不起好的手袋,這個城方小,像LV,HERMER這些奢侈品牌不可能有,但是一些真皮女式手袋也還是有的。小絮想著就買個真皮的浙江這邊的牌子吧,不過她進去逛了一圈,看了一下標價,立馬又出來了。什麽時候國內的牌子也貴得離譜了,一個真皮包標價都是上千,再不濟,打折下來也是好幾百。現在她和改成兩個人,隻有她一個人的工資是收入來源,一個月兩千左右,她如何舍得花幾百塊錢買一個真皮手袋,最終想了想,還是打算買路邊攤上學生時代二三十塊錢一個的手袋。畢竟工作了,不好意思買假皮包,所以決定買一個布的。在街上逛了很久,最終買了一個二十多塊的布藝包。總算滿意的回去了。

她到家的時候,改成正打算出去擺地攤,看著她買回來的包,知道是便宜貨,不由心酸,可是他不是說空話的男人,知道虛浮的言語在生活麵前是多麽無力,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停告訴自己,要好好努力。施小絮也沒有對這個包發表什麽看法,想著能用就行了,隻不過畢業工作了兩三年,學生時代能背,現在為什麽就不能背,虛榮都是人心在作怪,樸素未嚐不是另一種美。

但是,第二天是周一,她背著新的手袋去上班的時候,內心卻起了很大的反應。首先,她在上班路上看到了一個公司女同事。因為這個女同事和她一樣都是外地的,所以平時比較留意。她開著一輛私家車,打扮得光鮮亮麗。身上是幾萬塊的大衣,肩膀上背著的是LV。那種LV因為太出名了,深褐色的的皮具,上麵布滿白色的字母花紋,字母是“LV”的縮寫,這是這個品牌最顯著的標誌,所以施小絮一眼就認出來了。女同事沒有看到施小絮,開著車子從她麵前飛速馳過,小絮低著看了自己通身的打扮,又看了看遠去的女同事,心裏想著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錢了,開著這麽好的車,身上的衣服都是名牌?以前剛來時,不也和她一樣,都是一窮二白的外地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