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洺身上酒氣明顯,他紅著眼角醉醺醺地問道:“談過沒有?你就說你們好沒好過?”

殷述急了:“誰跟你說的這種話,樊予婕本人?”

問了兩遍都沒問出一個否定結果,醉中的裴洺越發生氣了,他說道:“你是不是不敢回答?還是真的有過?樊予婕不喜歡我我感覺得出來,為什麽每個人都不喜歡我,談宏湄,駱望霖,葉導,王昊明,樊予婕,董曉瑋,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殷述急匆匆擰熱毛巾給他擦臉擦手:“你醉了,別想那麽多,我沒有和樊予婕談過。”

但他的這句話沒進裴洺的耳朵,因為裴洺沒問到想要的結果,已經開始晃晃悠悠自言自語:“那我算你的什麽人呢?你喜歡我嗎?你這樣好的一個人,會喜歡我嗎?”

“喜歡,我喜歡你。”殷述沉著聲音說道。

裴洺不依不饒:“你不會喜歡我的,我太普通了,你以為我傻,其實我不傻,都是成年人,門不當戶不對怎麽可能長久,我、我才不相信霸道總裁愛上善良洗頭小妹的故事呢!”

殷述自己也喝了酒,覺得兩個喝了酒的人搞辯論賽屬實沒意義,尤其另一個已然神誌不清,決定先哄著他:“乖,你現在不是有錢有工作了嗎?很快就會和我一樣的。”

裴洺捏捏他的耳朵又捏捏他的臉,把殷述捏成個大滑稽臉,最後大著舌頭說:“你不會喜歡我的,你喜歡樊予婕,我知道你對她還有感情。”

殷述無語道:“真沒······你倒是告訴我誰跟你講的啊!”

“不重要,這是——秘——密!”裴洺說道:“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

殷述按了按青筋直跳的太陽穴:“我還是去給你煮醒酒湯吧。”

裴洺立刻抓他小辮子:“你逃避我!”

殷述:“······”

他忽然深深地感覺到裴洺喝醉以後的思維過於清奇,如果處理不好可能導致他這個親夫駕鶴西去。

“我喜歡你,寶貝,我隻是去給你煮點醒酒湯,不然明天起來頭疼。”

下一秒裴洺拽住了他的褲腰帶不讓他走,力氣之大差點勒到殷述的蛋。

“那你現在跟我告白。”

殷述捂著褲襠齜牙咧嘴地轉過身:“什麽?”

“我說你既然喜歡我那就跟我告白啊。”裴洺嘟著嘴道:“不然我們算什麽呢,你既然和樊予婕分手了,我也不是亂搞男女關係的人,在一起了有點儀式感不算為難你吧?”

“我沒跟她······算了,”殷述一邊把自己的褲腰帶從他手裏解救出來,一邊說道:“你真的喝醉了。”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哪壺不開提哪壺精神,不消說他尾戒還沒買,就算他真的告白了確定明天一早起來裴洺還他媽能記得這檔子事?

“明天,明天給你告白好不好?”殷述哄道:“明天一定給你個大驚喜。”

裴洺這會兒反而清醒了,他就不上當,生氣地說道:“你為什麽不肯告白?不肯就是不愛我,我都沒讓你公開,家裏告白為難你了?”

殷述解釋道:“因為你喝醉了,等你酒醒了我就告白,好不好?”

這特麽怎麽搞,現在定製戒指的店還開門嗎?應該關門了吧?明天幾點會開門?十點裴洺肯定醒了吧?要是十點開門那還玩個錘子?要不動用鈔能力?

見殷述沉默,裴洺的委屈瞬間在酒精作用下到達了頂點——

“你還和樊予婕搞情侶紋身!既然感情那麽深分個屁的手?是,我是不如她,但是你都為她去紋身了這和結過婚有什麽區別?!”

殷述深吸一口氣,竭力忍住自己不去半夜打電話質問樊予婕,今天究竟怎麽回事,錄個綜藝還沒播就四個熱搜還帶著裴洺這麽誤會他,他最近真是對這些圈子裏的人太寬容了!

“你以為我沒錢、沒背景,沒地位就不配有個人全心全意愛我嗎?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掛了以後一把火都是二兩重,沒誰比誰高貴!你要是覺得親口承認你是我男朋友很為難你的話,我就不為難你了,誰叫我喜歡你呢,我走!”

說完騰一下站起來噔噔噔往外走,走了兩步後就跑了起來,殷述緊追在後,誰知裴洺酒精上頭,下了樓梯就直奔大門外麵,跑得比兔子還快,噌一下就沒影了。

殷述本已換上了睡衣,正要追出去可轉念一想又奔回來揣了幾張符紙在懷裏才繼續追,追到小區門口一看好家夥,大街上空空****,隻有昏黃的路燈孤寂地照亮空曠的街道,路上連根毛都沒有,冬夜的寒風一吹可以直接拉上一曲二泉映月。

“裴洺!”

“裴洺——”

“裴洺——”

裴洺那頭沒頭沒腦地悶頭狂奔,他喝醉了但又沒完全醉,跑著跑著就聽不到殷述的聲音了,於是便慢慢停下腳步往前走,漫無目的地瞎逛。

冬夜的街邊樹木凋零,枯敗寂寥,寒風刺骨而蕭條,自己的影子在路燈下被拉出長長的、漆黑的詭異形狀。

富人區的樓房稀疏而遙遠、街邊花壇上的雕塑死板而蒼白,遠處的廣告牌機械緩慢地輪播著一格又一格的畫麵,無聲、壓抑、窒息。

裴洺的酒忽然醒了大半,他猛然意識到這是富人區深夜的街頭,空無一人的街頭,這裏是不會有夜歸的打工人和出租車的!他出來的時候不僅隻穿了睡衣,甚至手機都沒帶。

他條件反射地想要掉頭往回走,但又氣不過剛才殷述逃避的態度,不爭饅頭爭口氣,他記得離這裏兩站路的地方有個連鎖酒店,大不了去酒店住著,說什麽也不能認慫這麽快,讓殷述以為自己離不開他!

打定主意後裴洺便加快步伐往記憶中的酒店走,他記得這家連鎖酒店是個高檔酒店,也算得上是富人區的後花園,經常有這一帶的老板在那裏辦酒席辦招商會,有些還會做些其他的用處,總之酒店足有二十層高,金碧輝煌,應該再走幾步就能看見酒店的名字燈牌了。

夜霧如影隨形般在他身後聚攏,如鬼魅似的緊跟著裴洺的腳步。

冷風寂靜陰森地在的耳邊呼嘯,時不時可以聽到枯葉落地的沙沙聲,路燈越來越暗,黑暗劍拔弩張,像一個要吞噬光明的怪物,風中隱約傳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詭異滲人。

裴洺的酒徹底嚇醒了,他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招鬼的破體質來,走了這麽久也不見酒店的燈牌,該不會又遇到鬼打牆了吧?

怎麽辦?

就在這個時候,街邊的路燈忽然閃了一下,伴隨著短路的電流茲茲聲,嚇得裴洺差點原地起飛。

不等他驚魂歸位,忽然間所有的路燈都開始忽明忽暗,整個空曠的街道頓時被恐怖包圍,一切建築物的影子不知何時都變成了群魔亂舞的模樣,隨著寒風的吹拂而張牙舞爪。

“媽呀,救命啊!!!”

這用膝蓋想都知道不對勁了,裴洺嗷一聲就開始一邊大哭一邊狂奔,地上陰森恐怖的影子們頓了一下,緊接著像有生命的藤蔓一般瘋狂追逐裴洺而去。

裴洺哧呼哧呼沒有目的的亂竄,一邊跑一邊不斷回頭看,不知跑了多久,當他再一次回頭看的時候,忽然驚異地發現那些群魔亂舞的鬼影都消失了。

和它們一起消失的還有自己的影子。

此刻裴洺心裏隻恨為什麽要跟殷述鬧別扭,以殷述的財貌多少人前仆後繼給他當小三當情人,他都住人家屋裏了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狗命最重要,明天他就去跟殷述跪滑道歉!!!

隻是他影子都消失了,是不是代表他已經死了?

周圍的氣溫低到可以讓空氣結冰,安靜得連腳步聲都有回音,裴洺越是往前走周圍的霧氣便越濃,走到最後他幾乎看不清前方,隻能朝地上看來辨別路況。

腳下的水泥柏油路早已不知何時變成了石磚路,潮濕冰冷,像是走在雨夜景區古城的街道上。

忽然,他看到前方的路麵上有一座青石古橋,橋身外側用紅漆鍾鼎文寫著兩個他不認識的字。

裴洺神思恍惚了一下,不由自主抬腳就要往上走,就在他快要走到橋中間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紛亂的腳步聲拉回了一部分飄忽的神智。

緊接著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人猛地一拽,在他的腳跨過橋中間那道深幽的分界線之前將他拽了回來,踉蹌了兩步跌進一個寬厚的懷抱。

他這才驚慌地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被什麽東西控製了思維,不知不覺地往橋的另一頭走,連忙抬頭一看,眼裏就倒映出一張熟悉而焦急的臉。

“殷述!”

殷述的臉色從未如此凝重過,就連遇到千年僵屍時也不曾如此,他的額頭不知因為追逐還是因為緊張沁出細密的冷汗,死死抱著裴洺發抖的身軀不鬆手。

“別怕,別怕。”

說著別怕,可裴洺明顯感覺到他呼吸急促,抱著自己的胳膊也在微微顫抖,仿佛剛剛經曆一場生死大戰。

“這是哪裏?”

殷述流光溢彩的眼睛死死盯著橋上鮮紅陰森的鍾鼎文,慢慢張口道:“這裏是,幽冥道。”

裴洺瞳孔緊縮,倏地一下渾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