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那副態度。

陸柏宴也沒勉強她，但又實在擔心她一個人在醫院，沒人照應，便在外麵的走廊上坐了一夜。

天亮的時候。

楊勇送了幾份緊急文件過來。

陸柏宴揉著酸痛的脖頸，低頭簽批文件，剛簽完一份，視野中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一抬眸，正好撞進她的視線裏。

“你沒回去？”江瑤微微皺眉，“熬夜傷身體不知道嗎？”

陸柏宴眼底鋪開笑意，“擔心我？”

事實上。

他確實有點累，以前幾天幾夜不睡覺還能精神滿滿，這兩年精神狀態不好，身體也越來越熬不住了。

“我是怕你猝死，沒人收屍。”

江瑤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往開水間走。

陸柏宴起身，從她手裏接過開水壺。

江瑤想拿回去，稍稍轉身，兩人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腰被一隻有力的手掌搭住，陸柏宴清冷暗啞的聲線從她頭頂落下，“打水這種事，讓我去就行。”

“您什麽身份？我可不敢勞煩您。”

“誰惹你了？一大早火氣這麽大，要不給你降降火？”

江瑤無語，“降什麽火？”

“肝火！”陸柏宴眸色深深，靠近時，純男性的氣息噴灑在江瑤耳畔，引來一陣炙燙，“要不要試試？”

“神經病！”江瑤推開他，“打水就打水，少耍流氓！”

說完，扭頭看了看四周，怕被熟悉的同事或者病人看到。

“怕了？”陸柏宴說，“開個玩笑而已，這麽緊張做什麽？”

江瑤抬眸，對上那雙褐色的眸子，壓了壓脾氣，“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開玩笑，把水壺給我。”

陸柏宴盯著她看，片刻後，“待會我讓楊勇送些早餐過來。”

江瑤也看著他。

陸柏宴嘴角帶笑，“別又說受不起，我是買給我兒子吃的，待會再好好陪他一會。”

江瑤別開臉，哼笑，“你可真是個好爸爸。”

.....

病房內。

江瑾禾一改冷漠的性子，跟陸柏宴有著說不完的話。

陸柏宴眉眼溫柔。

他以為，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可看江瑾禾的態度，顯然早就知道他和江瑤的關係，隻是他不能光明正大地讓他喊他爸爸，心裏難免有些失落。

但江瑾禾畢竟是小孩子，心裏藏不住事，趁著江瑤出去，忍不住偷偷問他，“你為什麽要跟媽媽分開？”

陸柏宴一怔。

他該怎麽解釋？

說爸爸傷了媽媽的心，所以媽媽離開了？

或者說，爸爸以前不懂珍惜，現在後悔了，想重新跟媽媽在一起？

那時候他瞞著她一切，還責怪她無理取鬧，她一次次心軟，而他卻在不斷傷害她...

江瑤離開時，該有多絕望！

陸柏宴低頭，輕碰江瑾禾的臉蛋，他想，江瑤在生孩子的時候，又是對他有多絕望？

靜默半晌。

他輕聲解釋，“都是爸爸不好，讓媽媽過得不開心，她才會離開我。”

“那你現在後悔了？”

“嗯。”陸柏宴拉著他的手，“小湯圓，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麽問題？”

“如果讓你選，你會選誰當爸爸？”

“不應該讓我選。”江瑾禾搖頭，語氣帶著年齡少有的成熟，“應該讓媽媽選。”

陸柏宴怔了一下。

他似乎明白了。

而此時。

江瑤站在病房門口，聽著父子倆的對話，心裏發苦。

有那麽一瞬間，她在想，當初留下孩子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因為她的不舍，變成了兩人永遠無法解開的牽絆。

而她，似乎也虧欠另一個人，更多了。

三天後。

江瑾禾出院了。

陸柏宴撂下公司一大堆事，親自開車送他們回家。

車子停下。

江瑤想下車，手被陸柏宴輕輕按住，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聲音很溫柔，“江瑤，不請我進去坐坐？”

江瑤冷笑一聲，抽出手下車。

門口站著一大堆人。

付曉棠，裴思甜，甚至連葉司睿都在，而他卻被拒之門外...

失望是難免的。

陸柏宴煩躁地捏了捏眉心，剛準備啟動車子，不想車窗被敲了一下。

他降下車窗，側頭看她。

“不是說沒地方吃飯嗎？”江瑤淡聲說，“給你留了位置。”

陸柏宴黑眸深邃，盯著江瑤的臉，嘴角微微上揚，“好。”

傭人準備了一桌子的菜。

付曉棠雖然有些不理解，但礙於江瑤的麵子，並沒有當場甩臉色。

一頓飯，吃得很平靜。

江瑤不似之前冷淡，陸柏宴跟她說話，她偶爾也會回應一兩句。

她表情恬淡。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卻讓陸柏宴很想再度擁有。

他想，雖然結局不一定是好的，但他仍想努力一下，反正不觸及江瑤的逆鱗，或者像朋友一樣跟她好好相處，再加上孩子的關係，他們之間總歸還是有一些共同話題的。

畢竟她現在不再那麽排斥他了。

......

傍晚時分。

江瑤在客廳陪兩個小朋友玩，江明站在她身後，雙手插兜，一副懶懶的模樣，問她，“姐，我明天就走了，你就沒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注意身體，凡事三思，別給自己惹麻煩。”

江瑤的語氣很淡。

江明皺了皺眉頭，“沒了？”

“不然呢？”江瑤轉過身，“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早點成家立業，別再讓我操心了行嗎？”

“知道了。”江明聳聳肩，往樓上走，走到樓梯口又停下，回頭問江瑤，“明天早上是不是李叔送孩子們上學？”

“嗯。”

“能不能捎我一程？我去機場。”

江瑤不解。

江明解釋道，“省點錢也好，要不然去了西部，總不能喝西北風吧？”

他說得有理，反倒讓江瑤有些不好意思，剛想轉點錢給他，又被他拒絕，說是要自力更生。

一時之間，不知道他是真的想通了，還是在故意賭氣。

隔日。

天氣有些陰沉。

老李幫江明把行李放進後備箱，恭敬道，“江少爺，我先送孩子去幼兒園，待會再送您去機場。”

“沒事，我不著急。”

江明跟江瑤說了聲再見，坐上副駕駛的位置。

車輛緩緩啟動。

江瑤看著車尾消失的方向，眼皮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