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柏宴感受到她的異樣,垂眸看她,“怎麽了?”
眼底冒上來的熱意擋不住,江瑤急忙轉頭,眨了眨眼睛,撒謊道,“工作太累,眼睛有些不舒服。”
男人沒作聲。
江瑤忙吸了一下鼻子,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二叔叫我過來,是有事嗎?”
“嗯。”陸柏宴低聲回她,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拿起平板,指了指上麵的股價分析圖,“陸氏集團因為華京的事,股價連續跌了7個點,昨天老爺子發了火,現在股東們要求給個說法,你怎麽看?”
江瑤抿唇,垂在身側的手握緊。
她頓了頓,“二叔,我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陸柏宴的臉色不知何時陰沉了下來,手指點擊屏幕,冷笑,“誰會陷害你?”
“喬...”
江瑤剛想說是喬雅煙,可想起自己手上沒有證據,陸柏宴又那麽維護她,自然不會相信輕易自己說的話,咬牙道,“我現在還不確定。”
陸柏宴嗤笑,語氣說不上是調侃還是嘲諷,“既然都不確定,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你可以讓他們重新調查,隻要能找出證據,證明那份藥物不是我開的,事情就能...”
“沒必要。”
陸柏宴一句話,輕而易舉打破了江瑤的幻想,她麵露震驚,抬眸看向他,“什麽意思?”
“事情的真相有那麽重要嗎?”
“當然重要。”江瑤鼻腔一酸,反駁,“這本來就不是我的錯,為什麽要讓我來承擔後果?”
“所以呢?”陸柏宴麵色凝重地看她,“為了你所謂的真相,任由事態惡性發展,再讓整個陸家為你的任性買單?”
“我沒有任性。”
江瑤下意識握緊拳頭,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隻見陸柏宴拿出煙盒,點燃一支煙,頭也不抬地說,“那就辭職,先把事態平息下來,到時候我再重新幫你安排一份新工作。”
辭職!?
江瑤眨了下通紅的眼睛,聲音發顫,“你的意思是,讓我主動承認錯誤?”
“辭職報告已經幫你寫好,明天回去辦手續就行。”
男人的聲音冷漠而無情。
江瑤感覺自己的心不斷往下墜。
到這一刻,江瑤終於承認,陸柏宴再也不是那個願意為她遮風擋雨的男人了。
十六年間的小心翼翼,伴隨著如今被迫隱瞞真相的憤懣不甘,一起湧上她的心頭。
她的無能為力,她的委屈,全都爆發了出來。
到底是在期待什麽,又在為了什麽失落?
情緒來得洶湧而猛烈,她眼淚滾落,起初隻是無聲的,等那雙清澈的眼眸裏蓄滿透明的淚水,最終變成了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不斷砸下。
溫熱的淚水砸在地板上,暈出一團團水霧。
不管她說什麽,陸柏宴都不信。
雖然沒有證據,但直覺告訴她,這件事就是喬雅煙做的。
可陸柏宴是出了名的護短,喬雅煙又是他最愛的女人,未過門的妻子。
就算真的是,他會為了自己處置她嗎?
肯定不會。
她知道。
江瑤深呼吸,迅速用手背擦幹眼淚,努力抑製住身子的顫抖,開口問,“所以你叫我過來,不是想為我撐腰,是要用你所謂的處置方式,犧牲我,來顧全大局。”
良久的沉默。
陸柏宴將唇邊的煙取下來,半截煙在水晶煙灰缸上磕了磕,煙灰抖落,他輕笑一聲,“你也別把自己想得那麽偉大,不就是辭職嗎?我都說了會補償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江瑤胸口堵得厲害,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嗓子裏又苦又澀,自嘲道,“沒有,我很滿意,那就先謝過二叔了。”
陸柏宴的眉頭皺了起來。
什麽也沒說。
江瑤一點頭,在淚水決堤前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身後安靜,沒有人追上來。
直到江瑤走了好一會,天色逐漸暗沉,楊勇才小心翼翼地敲開總裁辦公室的門。
陸柏宴靠在沙發上,眼前的煙灰缸上掐了好幾個煙頭。
“陸總。”楊勇恭敬地站在身後,提醒道,“晚上七點,約了金融辦的李主任...”
“她走了?”
男人的臉隱匿在黑暗中,聲線低沉暗啞。
“是,江小姐走了好一會,我讓司機送她回去的。”楊勇回答。
“嗯。”陸柏宴站起身,突然想到什麽,回頭問,“今天幾號?”
“二十二號。”
陸柏宴眼裏有不明的暗色一閃而過。
下周是她生日了。
......
翌日。
“點咖啡嗎?”董健拿著手機湊過來,餘光瞄見江瑤桌子上的辭職報告,差點沒把手機摔了,“啥?江醫生,你要辭職?為什麽?”
“辭職?”趙小薈一臉震驚,“別啊,江醫生你要是走了,我們連個可以倚靠的主心骨都沒有了。”
“是因為張和春那件事嗎?”董健一臉憤然,“我早就跟你說過,網上那些帖子肯定是有人故意炒作的,千萬別介意,你要是真為了這個原因就辭職,那不正好讓他們得逞嗎?”
“江醫生。”小夏站起身,委屈地撇了撇嘴,“你走了,我怎麽辦啊?”
“康複科又不是隻有我一個能帶教的住院醫師。”江瑤情緒不高,聲音淺淺淡淡的,“再說,現在這個環境,我再待下去也沒什麽意思。”
董健哭喪著臉,歎了口氣,“不公平,實在是太不公平了,要不我們幫你集體情願吧?讓醫療事故辦重新調查,我就不信找不出真相。”
“不用了。”江瑤失笑,“萬一讓媒體抓到點什麽,到時候把你們也拉下水,那我更過意不去。”
“可是...”
董健想再說什麽,最後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辭職手續辦得很順利。
跟同事做完工作交接,收拾好私人物品,走出醫院大門時,江瑤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華京醫院的牌子明亮而刺眼。
想當初,她滿腔熱情進入這裏,以為可以在自己喜歡的領域工作一輩子,結果到最後,卻以這樣狼狽的方式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