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請旨

徐俊英說:“皇家看重三朝洗兒禮,今日免朝,三品以上朝官可攜夫人入宮觀禮,吉時定得比較早,你連日來太累,又有恒兒在身邊,我自與皇上說了,讓你在家歇著……皇後聽得你沒進宮,使人拿了些宮中上好的補品,讓我帶回來給你補身子,都放在咱們院裏了。進宮恭喜觀禮的誥命夫人很多,往日與你有些來往的幾位夫人都問及你,我隻能說你身子微有不適,近日或會有人前來探看,你,可得好好招待人家”

媚娘瞪著他:招待個鬼都要離開這地方了,還充裝主婦在人前招搖,她才不做那種無聊事

昨天在秦宅又緊張又忙亂又歡喜,她是暈頭了,完全不記得今天皇宮裏的三朝洗兒禮,睡得實在太好,早上翠喜叫起才醒來,怪不得說徐俊英早飯沒吃就跑出去了,他是存心的不喊她一起進宮,她就少了一次麵見皇後的機會

徐俊英,對她的想法洞若觀火,既然早知她的心思,還要強行挽留,他當她是第二個秦媚娘?

“皇家三朝洗兒禮,遍請朝官外命婦,你憑什麽對我封鎖隱瞞消息?我好好兒的,偏對外邊人說我病了,若是人家信以為真,跑來探看,我要怎麽解釋?人家來了就得想法子招呼周全,我要花費多少時日陪笑陪玩?人家若是剛好也忙著,卻為專程抽空來探看的,那不白白耗費別人和我自己的時間?你是什麽居心?”

媚娘帶著怒意的責問,把內心泛起旖旎柔情的徐俊英敲醒,臉上表情瞬間變得端肅:現在還不是表露深情的時候,他還需要小心些,凡事不可做得太明顯,讓媚娘察覺到什麽,惹惱了她隻恐前功盡棄。三個月盟約,也不算隨口一說,以恒兒與秦伯卿的功名作為羈絆,若她能靜下心在徐府和他共同生活三個月,他相信自己能用真情打動她可現在事情有所轉變,大太太病了,恒兒輕易地到了她身邊,秦伯卿會考結束,兒女雙生,秦宅的運勢似乎一路飆升,媚娘取得了皇後甚至皇上的信任,還有齊王在旁作崇……三月之期,她現在若想推翻,徐俊英有可能阻止不了。他原來還想過遂她的願,由他出麵請旨和離,讓她離開徐府,這樣做的原因,隻是想給她一個做回岑梅梅的機會,她不是與皇後交好嗎?可以借口和離女不欲辱沒娘家清譽,脫離秦家,自立門戶,請求皇後另賜姓名,之後她隻會入住岑宅,而他再以恒兒父親之名,親近他們母子,有他在身邊,誰敢打她的主意?到最後她終將是他的,他可以三媒六聘、隆而重之地迎娶,岑梅梅,就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妻子

可畢竟他能力有限,沒法把一切都操縱在自己手中,首先媚娘就不肯聽他的安排,硬是把他和老太太劃到一起,不管他明裏暗裏解釋過多少次。有張靖雲、靈虛子甚至齊王相助,她一心急於離開,因為她有選擇的餘的,就算沒有張靖雲、靈虛子,她同樣會遇到別的男子,而他除了岑梅梅,不想再做任何選擇

所以他勢必要留住她,先把她困在徐府,不管她願不願意,他輸不起了,若是放她出府,萬一不小心失去她,這輩子他還能活出什麽好來?

徐俊英看著媚娘:“我說過,隻是好意想讓你多歇會,今日宮裏人多繁雜,皇後未完全複元,也隻見一見定國公夫人,其餘外命婦都隻在宮門外行禮問候,你去了不一定能見著……”

“你怎會知道?我若是去了,皇後定是見我的”

“梅梅”徐俊英往亭子外看了一眼:“在外邊不要如此說話,你是誰?皇後為什麽定要見你?別人會覺得你狂妄,有恃寵生驕之嫌”

媚娘嗤笑:“恃寵生驕?徐俊朗的小妾生了兒子,敢於欺負白景玉,那才叫恃寵生驕,你覺得我像那樣兒的嗎不跳字。

她看了看徐俊英,轉變話題:“不說這個——你到底什麽時候出遠門?”

“還定不下來……涉及軍機,我方才與你說得夠多了,你不要對別人提及”

“我可以不泄漏出去,但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徐俊英目光閃了閃:“你說”

“剛才在錦華堂你也聽見了,我衝撞了你家老祖宗,她氣得幾欲暈過去,如今是萬分地厭惡我了,我在你家住一日,便會增加她一分恨意,氣恨傷身,如此不消幾日,老太太或會病倒。古人雲,百善孝為先,你是個孝子賢孫,必不肯讓老祖母受傷害,而我現在才發現與她老人家很不對眼,她要是再責難於我,我絕不介意把她氣倒你出遠門,一去就是十幾天,我覺得這十幾天裏肯定會出事,隻怕這一次威遠候回到府中,死去的不是別的人,而是老祖母為避免悲劇再次發生,我認為:不如讓我帶著恒兒去岑宅暫住些日子,你說呢?”

“可以”

徐俊英略一沉吟,便答應了,媚娘楞住:沒聽錯啊,他確實答應了

真是出乎意料看來拿老祖宗說事,樣樣都能成,忍不住進一步試探:“那個三月盟約,我覺得沒有必要……”

徐俊英微笑:“你說過三年都沒問題的”

“你聽不出來嗎?我那是在說反話三天就能氣死你家老祖宗,讓我在你家住三個月或三年,候府不定會亂成什麽樣”

媚娘表情十分認真,現在不能不認真了,徐俊英居然要出遠門,為皇家辦事,懿旨隻怕要順延,夜長夢多,她得另謀出路,還要把先前以為十拿九穩、一時得意隨口亂說過的話扳回來澄清。

徐俊英看著媚娘,表情淡定:“訂下的盟約,豈能輕易更改?就算需要有變動,也得等我從外邊回來再說”

“等你回來再說?那就久了……”

“久不過三個月況且我才去十多天,明日起你可以暫時不去錦華堂,秋華院那裏,你得閑便去看看。”

“明日起我要去岑宅小住,許久不見林如楠,我得去看看她。候府事務現在交由白景玉打理,她做得比寧如蘭還好,秋華院服侍的人多著呢——大太太這個病是不是……”

“不是”

徐俊英麵色一端,正視媚娘:“莫要胡亂猜想,沒有人會去害她她原來身體就不大好,腦子裏早年進了風,鄭美玉的死本不至於讓她如此,壞就壞在她吃錯一種藥,吃了不止一天兩天,偏發病那日又吃了相克的藥丸子,引發重症,太醫隻能以針炙慢慢調理,輔以湯藥,命是保得住,隻怕以後都要躺在床上了。”

媚娘沉默了一下:“以後都這樣了?這倒是難為,誰願意那樣病著,動也動不了,還不如死了呢我就是覺得有些巧合,和鄭美玉的症狀太相似了”

徐俊英垂下眼簾:“若不處置鄭美玉,放她回去,有太太護著,她以後還會害人——她就是死了,餘毒還在,我問過何媽媽,大太太吃的藥,多是她照管,讓太醫難看了一下,那些藥,全都換過了,除了她,誰有這個膽”

媚娘驚呆:“她瘋了?這麽疼愛她的姑母也害”

“這個,我也不得而知”

徐俊英是不想讓媚娘知道,也許這又算是他的錯:鄭美玉曾問他要宮裏帶出來的頭痛頭暈藥,說要捎回去給她父親吃,他沒給她,宮裏的藥珍貴,療效好,卻不是想要就能有的,頭痛藥和另外幾味清心補氣的藥丸,他隻供給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還是間接從老太太那裏討要,鄭美玉拿不到,估計就在大太太這邊打主意,換掉她整整一盒二十四顆藥,每日一顆,相當於吃了接近一個月街邊小販胡亂捏製的不知作什麽用途的藥丸子,大太太卻渾然不知。

徐俊英和媚娘在水亭子裏相對而坐,談了老半天居然談不出各人想要的結果,徐俊英很有耐心,媚娘到最後卻浮躁起來,直想一走了之,跟徐俊英談話太無趣,總是說不到一個點上。

錦華堂那邊,徐老太太在媚娘離去之後,捧著心喘了好一陣子氣,抖著手指住門對滿屋子人說道:

“你們都瞧見了什麽樣人家生養什麽樣姑娘,刁橫潑皮,尖牙利嘴,半點規矩孝道沒有,嫁進我們這樣人家,是她祖上修了幾輩子陰德,還不懂珍惜如此潑婦,目無尊長,無視家規,全然沒有女子賢良形態,在家大吵大鬧也罷了,我少不得受她的氣,氣死了是我的命,來日若是走出門去,也如此這般,卻是辱沒了我徐家門庭,壞了我孫兒聲譽我豈能容她?來人,給我整妝,我要進宮麵見太後”

莊玉蘭和季媽媽等人趕緊服侍她著裝,因方氏在旁,五爺又是新近出仕了的,便教方氏回去喚五爺來,老太太出了二門上車,由五爺領人護著,往宮裏奔去。

二老爺昨日出了一趟城外,才回到府裏,正在閆姨太房裏歇息,猛然間得著消息,想到老太太此去宮裏,必是又要論及俊英娶平妻的事,不由得吃了一驚,趕緊從床上翻下來,胡亂套了鞋子,邊係衣衫邊奔出來,到二門上老太太的馬車早出府去了,二老爺急得頓腳:

“我的娘,你好糊塗這要讓皇上知道兒子沒及時攔著,可怎生是好啊”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