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戰之決心
艾爾鐵諾曆五六九年一月艾爾鐵諾中都
當蘭斯洛潛入魔界,進行特殊任務的時候,在人間界的魔族並沒有靜靜等他歸來。盡管胤禎的傷仍未完全痊愈,但魔族的進攻行動卻已經展開。
從魔族現身中都城,到下令發兵進攻,中間整整隔了二十多天,在這二十來日裏,魔族除了派遣毒龍群進攻稷下與昆侖山之外,就沒有任何軍事行動,這點確實令世人感到狐疑,猜不透魔族的葫蘆裏賣什麽藥。
不過,在中都城的魔族並沒有遊手好閑,盡管也有旭烈兀這樣的悠閑之輩,但包括石崇在內的群臣,全都為了補充兵員的問題憚心竭智,做著各種努力,一麵從守衛萬魔殿的戰力中調來高手,一麵也嚐試把千萬魔化人類拉入己方陣營。
經過正式統計,存在中都的千萬魔化人類中,還保有思考能力的不足百萬,其餘都是一些靠野性本能行動的魔獸,雖然殺傷力強大,在戰場上很能顯得出作用,但是卻做不了破壞以外的工作。別說是幫助建設,單單是飼養這些魔獸,就是一個非常頭痛的問題。
魔獸群可以驅策,卻不可能納入己方,所以石崇要做的,就是把那近百萬仍保有神智的新生魔人,拉入己方陣營。威逼加利誘,對九成以上的生物都有用,對人類是這樣,對這些新生魔人亦然,尤其是當他們看著自己在鏡中的醜惡模樣,知道永不可能回複舊日麵貌後,許多人都產生了自暴自棄的心理,加入了全然陌生的魔族,向大魔神王效忠。
於是,在二十多天之內,石崇就新整建了一支魔軍。與此同時,旭烈兀也以個人魅力,將舊有麥第奇家勢力、部分白鹿洞子弟兵、部分艾爾鐵諾軍隊、部分魔人,拚組出了一支效忠於己的人魔混合軍,向父親胤禎交差,盡管尚欠穩固,但魔族在人間界的活動軍力就此完成了。
當旭烈兀與石崇分別擁有了個人武力之後,身為他們領袖的胤禎,發出了對他們的召見令。
“一月二十五日申時,於後花園梅溪共敘,垂釣以樂。”
為了要宣布整個對人間界的進攻大計,胤禎發出旨意,把旭烈兀、石崇等人全部召進皇宮,聆聽他的裁決,但是宣召的形式卻有些古怪,不是上正殿議事,而是把人招去禦花園邊的人工溪畔,一起釣魚。
“幹大事的緊要關頭,釣什麽魚?有沒有搞錯?”
會直接提出這個問題的蠢蛋,在胤禎的群臣當中,可以說是一個都沒有,因為比起過去曹壽的庸碌偽裝,現在的作風才是大魔神王傳統風格。
能穩坐萬魔殿王座之人,所需要的實力並不隻是武功與智慧,還有所謂的權術。曆代大魔神王進行統馭時,都會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讓屬下難以揣測其心思,進而因為“天威莫測”生出懼意,竭誠惶恐,所以大魔神王有時候會故意下達一些詭異的命令,做一些莫名其妙的行為,讓屬下想破頭腦也猜不透意思,最後才明白王者的高瞻遠矚。
所以,沒有哪個臣子覺得“釣魚”這命令很怪,反而都認為魔王陛下必定是有些重要事情將宣布,才會故意弄這玄虛。
旭烈兀與石崇的不睦,在這時候當然沒有掩藏的必要,兩人很有默契地分別從不同宮門進入皇宮,避免了在入宮謁見時候碰麵的不悅,隻不過,謁見的時間不能太遲,不然這種小把戲玩得失控,招致王者的責難,那就弄巧成拙。選擇一個人不帶隨從入宮的旭烈兀,在宮門之前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皇子殿下是來入宮謁見的嗎?”
回複成雪膚紅瞳的本來麵目,以魔人型態出現的郝可蓮,恰巧也站在宮門口,看著旭烈兀過來;仍是往常的性感衣裙,但眼角眉梢卻更增添一股豔媚,波光流轉之間,撩人風情更勝之前。
中都城內一戰,郝可蓮與花天邪都落入白起的圈套,被卷入主反應爐爆炸時的威力中。當時的郝可蓮已經身受重傷,假如不是因為有花天邪在前頭做緩衝,張設了一層氣罩,她早就死在那場驚天爆炸中了。
事後,她與花天邪奄奄一息地被魔族救回,花天邪因為試圖在那種惡劣環境下多救一人,所以受的傷還較郝可蓮為重。兩人都是由胤禎親自救治,憑著太天位的無敵力量,讓他們在短時間內迅速複原,重新歸入魔族的現有戰力中。
大魔神王親自幫屬下治傷,換作是別的對象,還會讓人詫異,但當對象是郝可蓮,魔人們就覺得理所當然了。
早在曹壽時期,胤禎與郝可蓮兩人就有往來。他們之間並非男女交往,隻是維持著互取所需的肉體關係。把這一切看在眼中的旭烈兀時常感歎,當初公瑾師兄也知道這件事,假如公瑾能在這方麵特別留心,或許能夠看破一些蛛絲馬跡,進而猜出曹壽的真麵目,但公瑾喪偶之後,在男女之事上幾乎潔癖,心理上的刻意回避,使公瑾沒有能夠看出一些很明顯的問題。
“怎麽一個人進宮?這樣子恐怕不太安全吧。”
在魔族陣營中,郝可蓮並不是石崇的派係,盡管雙方都是聽命於胤禎,可是郝可蓮與石崇並不和睦,因此,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旭烈兀與郝可蓮維持著不好也不壞的關係。
“有勞多慮了。不過我相信自己的分寸,嘿,管得那麽多,你該不是想要當我後母吧?”
玩笑話說到這裏就夠了,雙方都知道這種事情沒有可能發生,事實上,胤禎在位期間從未立後,成為大魔神王之前,盡管有替他生下孩子的女人,但卻從沒有給過正式的名份,與胤禎有枕邊關係的郝可蓮,也從不認為自己可以依恃這個得到什麽特權,反而深切感到一股伴君如伴虎的戒慎恐懼,因為,她很清楚原本在萬魔殿後宮中的那些嬪妃是何收場。
兩人一同進入禦花園,石崇等人也從另一側進來,在溪畔謁見胤禎不久之後,就從胤禎口中得到了敕令,命令石崇與旭烈兀分別統兵,開始進攻人間界。
“對人間界的進攻正式開始了!”
對於一些最低階層的魔兵來說,他們是為了重建魔族的往日榮光而來到人間界,原以為會意氣風發的首戰,落得死傷慘重的大敗仗,這點無疑打擊了他們的士氣,但隻要構成主戰力的大魔神王陛下與領導階層還在,他們的優勢就還在,所以當出兵進攻的號令傳達下來,人人都是摩拳擦掌,恨不得早日出征,建立自己的武勳。
低階層的魔兵可以這樣想,但身為領導階層的魔人們,卻沒辦法這樣單純而樂觀地看待事物。能夠直接麵見胤禎的他們,對目前的種種發展,感到很深的疑惑。
以石崇為首,指揮魔族實戰部隊的武將們,最早的戰術構想是請出胤禎壓陣,以他天下無敵的武功,直接攻破雷因斯,將敵人的根據地掃蕩消滅,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做法,盡管胤禎的傷勢並未徹底痊愈,多少影響到個人實力,但環顧當代,沒有人能夠與之抗衡,即使受傷,胤禎仍是天下無敵的存在。
但事態的發展卻不如他們想像,胤禎對眾人所分派的任務與使命,將所有實戰工作交給屬下,顯示大魔神王並無意親身站上第一線,參與戰局。這種做法,換做是任何其他的組織,都難逃怯懦避戰的罵名,但卻不會有哪個魔族相信,本代大魔神王胤禎是一個膽小怕死的懦夫。
胤禎拒絕站在第一線作戰,事後引起了不少的揣測與謠言,有人相信是因為他被李煜傷得太重,就如同當年被鐵木真重創一樣,起碼需要千年的療養,所以無法站上第一線,不過,跟隨胤禎多年的石崇等臣下,卻輕易否定了這個謠言。
過去胤禎受創時,表情與眼神都與現在不同。追隨多年的深刻了解,石崇很清楚重傷時候的胤禎是什麽樣子,最近幾次拜謁,胤禎的樣子非但不像是有傷,反倒像是在思索什麽。那麽,究竟是為了什麽理由,胤禎不願意親自出手殲敵,卻采用這種對魔族而言成本較高、傷亡較重的戰術呢?
石崇相信,以胤禎的精明,這背後必然有一個很深刻的理由,顧全到真正的魔族利益。盡管胤禎從沒有對這問題作說明,但石崇暗自揣測,得到了一個答案。
“陛下的見識遠超過我們,他的目光已經越過眼前戰場,在構思征服人間界以後的事了。”
入侵人間界之前,胤禎唯一顧忌的,就是實力難測的李煜與白起,現在這兩顆巨星都已經殞落,餘子不足為懼,雖說魔族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但放眼人間界再無抗手,占領整個風之大陸隻是一件水到渠成的工作。
問題是,占領之後呢?
胤禎已經不年輕了,盡管他還可以在至尊之位上穩坐數百年,但他卻不能不考慮後繼者的問題,除此之外,魔族本身的統治也是一大難題,占領人間界之後的論功行賞,胤禎要怎樣建立一個體係,維持魔族派係之間的權力均衡,這些都是要提早開始行動的。
“陛下是希望臣子們彼此競爭,自行建立在人間界的功績,所以才退居到幕後的,另一方麵,也維持兩邊的製衡。”
石崇這樣對部屬解釋時,旭烈兀卻也對屬下做了一個附加解釋。
“簡單來說,就是要我們兩邊相互扯後腿,他陰險地在一旁坐收漁人之利就對了。”
大逆不道的言語,旭烈兀行若無事地聳肩說出,無形中也點出了某種真實性。
在帝王學的統馭術中,臣子們之間太過契合,出現了一個或兩個備受敬重的二號人物,反而有可能因此威脅到帝王的至尊地位;與這種情形相比,把朝中群臣分做兩到三個小集團,相互間因為利益與觀念,進行帝王控製範圍內的鬥爭,這不但可以讓王者地位更加穩固,也便於操控掌握群臣。
這些權術技巧,旭烈兀當然一清二楚,盡管他也承認這做法有其效果,但是在他執掌麥第奇家大權時,卻從不曾也不想使用這種偏陰暗氣氛的統治術,不管這種做法能帶來多少利益,旭烈兀厭煩被卷入這種永無休止的小鬥爭中。
不是真正分出生死勝敗的鬥爭,隻是被圈養在一個看不見邊框形體的小魚缸,被一蘋無形的手所擺弄。勝利的時候,那蘋手會攔阻自己做最後一擊;敗退的時候,會受到最後底限的保障,這樣子的鬥爭,隻是小醜的滑稽表演,旭烈兀深深厭惡這樣的做法。
盡管覺得不悅,旭烈兀在這上麵並沒有太多的選擇,擺在他眼前的道路不僅方向明確,而且非常狹窄,令他隻能皺眉看著當前的兩個選項:稷下與昆侖山。
“為什麽就沒有兩者皆非這種選擇呢?考試卷裏頭常常出現,我也不是那麽勤勞的人,就算派我出征,也不是勝利的保障啊。”
話雖如此,旭烈兀卻是當前魔族的第二號戰力,沒有人能忽視他的存在,無論怎麽做戰術考量,他都首當其衝,而就旭烈兀的處境來看,如果他一直置身事外,那石崇一派的發言權與地位就會日漸提高,最後對他產生威脅,所以,旭烈兀需要適當的立功與勤勞,不讓自己的處境更惡化。
“真不知道我這樣辛苦是為了誰?”
投身魔族陣營,對旭烈兀而言是一個無關對錯的問題,無論從事態演變或雙方實力比來看,這都是一個正確的判斷,但為何自己的煩擾程度比從前高出一倍多呢?
盡管無奈,旭烈兀仍接下進攻雷因斯的工作。前往昆侖山奪取不死樹,似乎會碰上敵方高手的阻攔,所以上次毒龍群才會全軍覆沒,一頭都回不來,事後根據石崇研判,在那裏礙事的人很可能是海稼軒與梅琳;旭烈兀拒絕處理昆侖山,不是顧忌與他們衝突,而是對不死樹的反感,讓他排斥接觸相關的一切。
“搶奪植物、綁架殘障女士,這種工作太陰鬱了,還是直接踩扁稷下城比較適合我。”
旭烈兀並不是單純說著豪語,他本來就有著軍將方麵的長才,自從麥石戰爭後就沒什麽發揮機會,如今一旦下了決心,所采取的動作就很強烈,歸屬於他麾下的魔族部隊,幾天之內就開拔到龍騰山脈,在抵達的當天,勢如破竹地進攻北門天關,並且將之攻破。
“真是一點都不意外啊,居然采用了這麽理所當然的戰術,該說雷因斯人是聰明呢?還是說掃興?”
輕易攻破了易守難攻的天險,旭烈兀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因為敵人完全沒有守禦的打算。進攻北門天關的魔族部隊,遭遇到了太古魔道自動兵器的反擊,卻沒有遇到半個敵人,隻有百多架機械人與自動槍炮朝著他們反擊。
魔族並不是赤手空拳來到戰場,除了手中的兵器,他們也有攻城器械與戰車,這些器械雖然製作粗糙,但卻更易於發揮魔兵的蠻力,特別是當他們策騎著獨角獅所拉的笨重戰車,排山倒海般衝向敵陣,那些阻礙在前頭的金屬機械人甚至無從抵擋,就被壓扁在輪下。
在一輪簡短戰鬥後,魔兵們把所有太古魔道的自動兵器摧毀,占領了北門天關。
“雖然說是最正確的策略,不過,敵人果斷的程度,嗯……有意思。”
假如自己與雷因斯的決策者易地而處,自己一定也會做這樣的決定,因為雷因斯迎回西王母後,應該已經得知了不死樹之秘,把守的重點除了稷下本身,還有昆侖山;雷因斯的戰力未必充裕,兵分兩路把守已經捉襟見肘,如果還要試圖在北門天關作戰,攔阻魔族大軍入侵,那無疑是自處沸湯之上的愚行。
不過,北門天關有地利之便,如果張設強力結界,魔族大軍要突破也並不容易,對於任何守軍而言,據北門天關而守,都是一個很大的誘惑,要割舍這種誘惑並不容易,因此,旭烈兀見到空無一人的北門天關,才會給對手如此高的評價。
“人撤走了多久呢?啊,忘記一件更重要的事……”
看見魔族部隊將太古魔道武器破壞殆盡,正要大舉移入北門天關,旭烈兀陡然驚覺,立刻下令所有隊伍撤退,全速離開北門天關。這個命令才一發出,震天動地的爆炸聲響便傳徹雲霄,發自北門天關內部的大爆炸,將整個山頭都籠罩在火焰與暴風當中。
駕馭著獅子戰車,魔族兵將瘋狂鞭策拉車的獨角獅,想要從爆炸範圍內逃出,但是滾滾而來的火焰浪潮卻快上一步,從隊伍的後部開始,迅速吞下走避不及的魔族兵將。
強烈的衝擊波與高溫火焰,狂嘯著掃向四方,堅固的特殊建材刹那間就被赤焰吞沒,連同正在附近探索的魔族部隊,全數成為這場爆炸之下的犧牲者,化作翻騰的蕈狀火雲,朝天空噴射而出。
“唉,時間過了兩千年,人類實在進步很多,九州大戰時候,可沒有白字世家這麽棘手的敵人啊。”
旭烈兀不會坐視損害狀況擴大,在發生爆炸的時候,他已經從立足的山頭飛射出去,全速飆射向滾卷而來的火焰風暴,用自己的力量阻止火線推伸;這股將北門天關整個炸毀的力量太過強大,旭烈兀在空中連退數十尺,最後憑靠齋天位絕頂力量,這才把火線的蔓延給鎮住。
然而,雷因斯的毒辣陷阱並不是隻有單純一個,在大爆破之後,還有一些尾隨而來的小禮物,也一並奉上。九州大戰時,魔族軍隊並沒有碰上太古魔道兵器,在之後的兩千年裏頭,也沒有機會見識到相關機械,事實上,別說是魔族,就算是風之大陸上的人們,也沒有多少人了解太古魔道的基礎知識,因此,當菇狀的噴衝火雲逐漸消失,天上開始飄下一點一點綿絮般的白絲時,在場的魔兵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麽東西,本能地伸手去抓。
點點白絮猶如雪花,緩慢飄降的樣子,看起來是那麽的美,卻隻有旭烈兀才曉得真相,知道那些核爆後汙染天空所飄下的原子塵埃,比什麽劇毒都厲害,當下隻有再次運力卷起狂風,把這些初雪般的原子塵埃再次吹上天去,廣散向四周的其他山頭。
這是正確的判斷,但時間上卻仍慢了一點,這點遲誤在事後造成了不小的代價,所有摸著原子塵埃把玩的魔兵們,受到輻射感染,在三個月內大量死亡,並且在之後的兩年裏麵,逐個清光了所有幸存者。
旭烈兀進攻雷因斯的首戰,以這樣不甚光彩的形式告終,隨他進攻北門天關的先頭部隊,可以說是全軍覆沒,一個不留,但是比起這個挫敗,更讓旭烈兀覺得應該注意的,則是敵人所表現出的抗爭決心。
“先傷己,再傷敵,這次的勝利雖然漂亮,可是事前付出的代價不小,以後的戰役也能夠比照辦理嗎?”
旭烈兀淡淡的說話,正命中了問題核心。雷因斯的首勝,對魔族軍隊沒有太大損傷,充其量隻是挫了銳氣,但這個勝利卻是犧牲了北門天關,把整個北門天關的經營化為烏有來換取,一旦魔族**,攻入雷因斯國土,在稷下的那些人會重複這種戰術嗎?
把堅壁清野的戰術發揮到極限,讓每一寸雷因斯的土地都成為焦土,抱著同歸於盡的覺悟,和魔族在窮山惡水中慘烈地戰到最後一刻。這是九州大戰末期,雷因斯·蒂倫一度采取的戰術,本來是不到最後絕不輕言使用的策略,這次卻在人魔首次交鋒時便悍然使用,讓旭烈兀注意到敵人的決心。
“再沒有比這更明確的戰書了,貴方的覺悟,我已經明白。但可別以為我是那種挨打不還手的好人啊。”
旭烈兀做著這樣的宣告,事實上,雖然沒有人會把他想成那種大善人,卻也極少有人料到,他的反擊會來得這樣迅速。
就在旭烈兀進攻北門天關受挫的當日傍晚,稷下城的上空發生異變,先是雲層的流動變得快速,跟著空中出現放電現象,再過沒有多久,熊熊火光自天空燃起,刹那間染紅了整個天幕,跟著就在連串呼嘯聲中,璀璨的流星雨自天上落下,瘋狂襲向地麵。
平均說來,每個流星都隻有桌麵大小,體積並不算巨大,但是當這些流星拖著火焰尾巴,夾帶強猛衝擊力,由天狂砸而降,那個破壞效果就非同小可,足以在稷下城內造成慘重傷亡。
幸好,稷下城內擁有雷因斯·蒂倫最強的防禦武力,一道赤紅色身影飛射上天,雪白的針劍密集穿刺,將進入方圓百尺內的流星雨盡數摧毀,沒有半顆對城內建築造成傷害,地上的人們目睹斯景,慶幸安心之餘,更是大聲鼓躁叫好。
“楓兒小姐的劍技又有精進,可喜可賀。”
在底下仰望見這一幕的是源五郎。蘭斯洛不在,身為雷因斯首席戰力的他,並不用什麽任務都搶著出手,在責任的劃分上,警戒與守備稷下的任務,暫時是交給了楓兒。
楓兒的劍擊隻摧毀了十多顆流星,天上的破口就突然消失,連同本來要穿越破口而來的百多顆隕石,全部被封鎖在異空間的某處。比起楓兒的赫赫神威,這件事雖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但明眼人都曉得是誰做的手腳。
小草的異能之一,能夠令一切的魔法無效化,對於那些已經出現的流星實體,她不能夠令之消失,但卻可以針對維持空間裂口的魔力做反擊,隻要將那魔力無效化,空間裂口自動消失,攻擊也就被化為烏有了。
“旭烈兀的反擊來得好快,也好毒辣啊。”
“嗯,之前你確實不曾料到他會直接攻擊稷下,但隻有這樣的程度,似乎算不上毒辣吧。”
“如果隻有這種程度,那旭烈兀就不是旭烈兀了。”
“哦,你是指他還有第二波攻擊?”
“不,沒有了,這個時候所有的攻擊應該都結束了。”
說話的時候,小草始終仰望著天空,半透明的身影在夕陽下幾乎要看不見了,而源五郎頓時醒悟,明白旭烈兀對稷下的攻擊,隻不過是諸多攻擊的其中一個,盡管無法傷到稷下,但卻有效把稷下的戰力封鎖,不能顧及稷下以外的戰區;另一方麵,旭烈兀也清楚把握到小草和源五郎不願分散戰力的心態,利用他們不會踏出稷下的心理,進行反向封鎖,把攻擊目標放在稷下以外的地方。
九州大戰過去兩千年,人類與魔族都分別有了進步。白家所開發出來的太古魔道技術,一開戰就令魔族吃了很大的苦頭,但是,在魔法技術上,本來魔族就比人類優秀,這兩千年來的鑽研,更是得到了非凡的成果,實際運用在戰場之上,就令小草也大吃一驚,因為這樣子遠程跳躍的傳送技術,目前雷因斯還無法掌握。
假如隻有這樣的技術,殺傷力倒還有限,但旭烈兀卻有一顆能把殺傷力加倍提升的頭腦。毒龍群進攻稷下失敗,旭烈兀除了看到稷下的防禦係統資料外,也同樣看到己方傳送技術暴露的事實,再次以此攻擊稷下,敵人必然有備,所以他計算好敵方的心理,在發動流星襲擊稷下同時,大量的流星雨攻擊也落在雷因斯的其他城市。
“我們的先頭軍還在北門天關,但攻擊卻不限於這裏。時空傳送的攻擊戰術,有它先天上的限製,要用來攻擊中等規模以上的都市,不是花費長時間,就是魔法師群事後要休息長時間,很不實用,所以我們要動腦,把它的效果發揮到最大。”
旭烈兀解釋著自己的戰術,道:“不需要殺傷力太過強大的攻擊,一切以讓魔法師保留魔力為大原則。我們戰術的重點,在於奇、在於亂,前後過程的時間要短要快,砸完這個城市,馬上砸向下一個城市。”
“殿下,每個城市隻用十秒時間發射流星雨,造成不了太大傷亡的,至少也要三分鍾以上的時間。”
“誰說我要造成重大傷亡?你們不能動動自己的腦子嗎?”
旭烈兀不是隻扔下這一句而已,他帶領著屬下做思考,教育他們明白自己的意思。
目前,稷下方麵無疑是打定主意,仿效九州大戰時的做法,把所有資源與戰力集中在首都,放棄其他地方,絕對不讓魔族有機會各個擊破。這個戰術旭烈兀高度讚許,所以他就朝雷因斯·蒂倫的重要都市發動攻擊,讓百姓恐懼與**,把局麵搞得混亂起來。
人心是非常脆弱的東西,隻要混亂能夠蒙蔽理智,就會造成破壞。拒絕被舍棄的民眾,必然大量湧向稷下,那麽稷下方麵會如何處理呢?被大量的難民塞爆,過早耗盡本身的物資?還是理智地將他們拒諸門外?可是這樣一來,暴民們肯定會有反抗,到時候,魔族大軍還沒有到,稷下城外就連場激戰了。
“能夠讓人類自己打得一塌糊塗,我們再輕輕鬆鬆收割成果,這樣不是很好嗎?從古到今,人類最擅長的,就是自己打自己啊。”
旭烈兀的解釋,讓所有部屬們鼓掌歎服,相爭誇他足智多謀,善於策劃,對於這個誇獎,旭烈兀做了個很誇張的脫帽禮,大方地接受了。
“那當然,我可是惡魔啊!讓人類痛苦是我的工作。”
這句話後來傳揚四方,變成了所有魔族擁戴、人類則咒罵不已的一句豪語,但其實,旭烈兀還有一句說在心裏的話。
“好人都不長命啊,如果不偶爾顯顯厲害手段的話,敵方與我方都會越來越踩在我頭上的。”
魔族與人類的第一戰,是北門天關的焦土作戰;隨之而來的第二戰,是防不勝防的天落火雨,還有隨之牽動的心理戰。
雙方還未正式接觸,但戰火卻已經熊熊燃起,無論是旭烈兀或是小草,目前都猜測不出對方的第三步棋會下在哪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