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六、選擇
其實,嚴溪看得很穿,他閱讀李彥的奏折,是李彥讓他看的,光明正大,而且無論李彥是有意,還是無知,他都想通過這奏折上的內容,推測一二。
嚴溪並不喜歡等待機會,而希望主動出擊,能夠占優勢,掌握大局自然是再好不過,即便對於李彥這種宰相級別的對手,他也從來不甘落於下乘。]
這就是為什麽,嚴溪許多的舉動李彥看眼裏覺得大膽,甚至不可思議,然而卻又無話可說,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大的靠山,而是氣與性格使然。
…………
“相公,你既然派人盯袁進門外,又讓人放出風聲,讓袁進感覺四麵受敵,卻又為何要躲著他不見呢?”
說話的是裝扮成侍衛的趙燕,站她旁邊一樣裝束的正是趙萍。
李彥歎息道:“正是好死不如賴活著,天下誰人不愛惜自己的性命,特別是這些做官的,是珍之重之,個個不見棺材不落淚。若是袁進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活命,他豈會找上我來?現並沒有得等到生死存亡之時,且袁進一招未出,便揚言落敗,不得不讓人生疑。”
李彥之所以歎息,倒不是因為袁進的到來,而是自己走南闖北所見所聞可謂博廣,然而對於嚴溪還是有些看不透,若是輕易將袁進這顆棋子用去,也未免可惜了,不如再等些時日,讓嚴溪露出破綻再行處置不遲。
“如此看來,袁進倒是想利用相公以自救?”趙燕順著李彥的意思猜測著,不免大吃一驚,官場上的爭鬥如此慘烈,稍有不慎,落人笑柄事小,失節去命體大。
李彥點頭道:“不錯,一旦他從我這拿到半點承諾,便可保完全,甚至他與嚴溪之間的矛盾,也可以不攻自破了。”
“這…”趙燕不解,咬著下唇靜靜地思考著,突然想通了什麽,擊掌笑道:“原來袁進的利益與嚴溪的利益是相通的,因此即便相公不做任何布局,袁進也會來找你,因為隻有相公才有資格說句公道話,也有資格承擔這個責任。”
李彥笑道:“不錯!”卻沒想到一向惜字如金的趙燕,今天竟如此有興致和自己談論起政事來,而且對於其的關節一點就透,比之趙萍的天馬行空的聰慧,多了幾分誠穩與大家風範。
反倒是趙萍,老實了不少,原來一個沒把門的,一路上竟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微笑地看著李彥,靜恬雅,讓李彥刮目相看,卻不知道她們身上生了什麽事情。
其原因便是,近日所經曆的,讓趙萍看到了多的關愛,而趙燕看到了多的責任,而現她們都用實際行動來回報。
“相公,這麽快就要回京了嗎?”趙萍撲閃著大眼睛看著李彥,她此時心裏卻是有些擔心,若是李彥離開了,路無為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皇命難違,雖然如今的恭順帝還做不了主,但寧王又怎麽可能放棄抓我錯處的機會呢?路無為雖然可惜,但後的結果,還得看他自己的造法。”李彥無奈道。以前官階低下時,總羨慕高高上者,可以為所欲為,甚至可以逆天改命,但當自己真正坐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時,又現又了的束縛,依舊有不能與不可以。
…………
李彥前腳剛出嚴府,袁進的管家後腳便跨進了大門。
“小的…小的智不足…求見刺史大人…”袁進的管家似乎並不知道怎麽笑,但忠厚的表情,讓人忘記了他的嚴肅與緊張,反倒給人一種親近的感覺。
把守嚴府大門的依舊是那給李彥端茶遞水的老頭,他的神情癡癡呆呆的,說話總喜歡拖長著聲音,不過比之智不足聽起來還是要舒服的多。
“哦,你等一下!”
片刻,那老頭又回來了,遙遠處便招手智不足進去。
“請教,刺史大人…此時…心情如何?”智不足一邊習慣地抹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顫抖著聲音問道。
“好,也或許不好!我不知道,這與我又有什麽相幹?”老頭說完,指了指廳的方向,竟撇下智不足,自顧自地走到院子央,打掃去了。
智不足雖然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也頗感不解與意外,然依舊厚道地向老頭拱手道:“謝…謝…兄台…”
…………
“奴才…才…參見…刺史大人…”智不足舌頭並不大,但隻要他說起話來,別人便不由得為他擔心,擔心他會把舌頭給咬下來。
嚴溪可沒有那麽好的耐性,再智不足再次開口以前,便打斷了他,問道:“袁進打你來做什麽?”
智不足捧起手的盒子,跪倒地,正要說話,嚴溪已經走下台階,將之取到了手上。
盒子內是一本賬本,其清清楚楚地記載了袁進這十多年來惠州所做的一切,雖然隻字未提嚴溪,但嚴溪明白,其很多事情能夠得以順利進行,是不可能將自己繞開的。袁進難道想暗示自己什麽嗎?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你家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嚴溪有些迷惑了,袁進怎麽今日如此沉不住氣,莫非真想跟他拚個魚死網破?嚴溪先想到的是:威信受到了威脅!換做從前,袁進萬不敢拿此來要挾自己。
智不足期期艾艾道:“我家大人…說說…刺史大人…一看便知…”說著還不時地抹著頭上的汗水,不知道是因為緊張害怕,還是屋內太悶了。
“好!很好!”嚴溪說完這兩句,便點點頭往後院走了,留下智不足孤零零地跪地上。
智不知雖然驚訝,但並沒有動身,因為他還沒有等到結果,回去肯定是交不了差的。於是他便如此跪著,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依舊一動不動,如龜息了千年王八一般,寂然無聲。
果然,嚴溪終於出來了,剛才的憤怒早已煙消雲散,臉上又恢複了往日的鎮定的神情,隻是看見地上的智不足時,眼神透出一絲欣賞。
“起來!”嚴溪放鬆語氣道,但他不可能因為智不知這一個舉動,而對袁進的行為有所改觀。
“謝…謝…刺史大人…”智不足雙腳都跪得麻木了,站起身來時差點摔倒。
“回去告訴你家大人,安心養病!”嚴溪這句話完全是從鼻子內出的,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是!”智不足答應一聲,便退出門外。至於袁進是不是真的有病,有什麽病,又或者他們官員之間打什麽啞謎,他可不管,也沒有資格管。雖然袁進對他有些看重,但此時他不過是個傳話的,不該知道的便不去知道。
作為半個局外人來說,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這何嚐不是一種明哲保身的方法?
…………
“哼!什麽東西?也敢來威脅我?”嚴溪將盒子狠狠地摔地上,一腳將賬本踢得遠遠的,臉上猙獰得嚇人。
袁進的這一舉動無疑衝動了嚴溪的逆鱗,作為一個個高高上的刺史,遠離京城,便是一方的土皇帝,況且惠州經營數十年,從來無人敢有半句置喙,連監察禦史都不放眼裏,對於宰相李彥,也敢明著來,暗著去,如此高傲的一個人,怎能地下高貴的頭?怎能受得了袁進的要挾?
“看來這兩年讓他們太過放鬆,以至於忘記了自己有幾斤幾兩了。”李彥已經明確提出,過兩天便會離開惠州,嚴溪肯定不是傻到這個節骨眼上跟袁進較勁,因此他選擇了讓步,但並不是退步。
嚴溪讓袁進“安心養病”,便是準備拖延時間。惠州是嚴溪的大本營,天時地利與人和,他耗得起。但李彥不成,他有皇命身,事情完結便必須回京複命,不然可是欺君大罪。嚴溪正是看了這一點,從而提醒袁進裝病,一切等到李彥離開再說。
至於結果,到時候還不是他嚴溪說了算?
…………
袁進得到消息,靜靜地坐著。
“病?行得通嗎?”
若是換做沒有針鋒相對之前,袁進可以大大方方地躺床上,蒙混過關。但是現時局瞬息萬變,嚴溪還會如往昔般地照應自己嗎?將心比心,袁進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不見嚴溪低頭,一本厚厚的賬冊,隻換來一個不痛不癢的對策,袁進突然覺得害怕起來,嚴溪往日的威嚴他心頭漸漸變得清晰龐大,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原本的千萬個對策,如今想來是多麽的幼稚與可笑。
“大人…大人…”管家智不足見袁進臉色漸漸塌了下來,忙喚醒他道。
“啊——”袁進茫然抬起頭,見管家正抹著頭上的汗水,也不禁抬起手來摸著額頭,竟也是淋淋地冷汗。
“大人…若是此時…放棄…隻能是任人宰割…何不…置之死地而後生?”管家道。
袁進深深呼吸一口氣,甩掉頭腦繁瑣的思緒,道:“不錯,我命由我不由天!嚴溪說什麽,就當他放屁好了,老子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愛玩不玩…”一副光腳不怕穿鞋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