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雲動(13)

同樣的事情,還生昺親王府,隻是劉諭並沒有想象的興奮,反倒遲疑地將剛要伸出的手縮了回來,人總是覺得送上門來的東西一定不如自己爭取的,昺親王劉諭也堅信這一點,甚至懷疑杜孝衛對他有什麽意圖。

然而接下來震耳欲聾的喊叫聲廝殺聲,讓昺親王打消了一切的顧慮,看來杜孝衛真是急了,為了皇上,拋棄了所有尊嚴,將不惜一切代價,甚至不顧京城的淪陷。]

“好,我們也行動!”劉諭終於拉出了衝鋒的號角,準備加入杜孝衛的瘋狂進攻之。

劉圩也是一陣興奮,正是崢嶸歲月的他,對於這樣的建功立業的機會,幾乎是可遇不可求的,他自然希望能得到一個好的表現,至少拿給父親看。

“睿親王怎麽辦?不然,也趁此機會,殺他個措手不及?”劉圩通過前幾日睿親王的突然難,已是徹底看清了他的嘴臉,不禁耿耿於懷,快意恩仇是每個少年的夢想,劉圩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劉諭老年穩重,卻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睿親王劉謹既然想到這一招,肯定也有所防備,此時去,隻怕占不到什麽便宜,反倒容易打擊士氣,拖累整個部隊的進攻步伐。

因此,劉諭堅決地搖頭,道:“貪多嚼不爛,戰爭就於集優勢兵力,打敵人的薄弱環節。我相信,對於劉堪的處境,睿親王不可能會袖手旁觀。”

劉圩順著劉諭的思路這才恍然大悟,拍手笑道:“正是如此,若是沒有睿親王的暗協助,兒臣相信憑借劉堪這麽點實力也不可能如此快速地拿下京城。主動攻擊劉謹,反倒讓他龜縮防守,牽製了我們的大部隊。隻要我們攻擊劉堪,睿親王就必定會出動,到時候他四處救火,主動權便掌握我們的手。”

得到劉諭的肯定與鼓勵,劉圩明顯活躍了許多,什麽都敢想,腦子裏的想法一個個跳躍出來,令他自己都有些驚歎。

“不錯!正是此意…”劉諭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次就讓石左跟你去,不過凡事要聽從石左的意見,不可擅自做主,建功立業倒其次,積累經驗對你以後的人生,才為寶貴。”

“是”劉圩真切地感受到了劉諭的為父之心,不禁乖巧地起身答應,並向石左作揖道:“還請石將軍不吝賜教!”

“遵命!”石左說完,便一副隨時待命的樣子。

待見劉諭揮了揮手,劉圩便知趣地退下,石左形影不離地跟隨其後。

………

“殺啊…”

鼓聲、叫喊聲、漫罵聲、刀槍交碰聲、慘叫聲…夜幕下、閃爍的火光下,橫七豎八的將士,匯織成一道道詭異的風景。

城門打開,永州的前鋒部隊率先衝了進來,眼見一個個禦林軍如螞蟻一邊依附城牆之上,舍生忘死地拚殺著,又見皇城的士兵手忙腳亂地防守,倉促應戰,大多死亂刀之。優略一望而知,皇城頃刻間便可能會被攻破。

“給刺史大人信號,其餘的人,跟我一起殺進城去…”

一道…兩道…三道連續的明亮的火光飛向了天空,遠處的江彬見了,欣喜若狂,催促著車馬快速前行,甚至連步卒都舍去了,輕騎上路。

“眾位將士,前鋒已經得手,跑步前進,殺入皇城,救皇上…”

江彬一句話是如油鍋裏撒了一把鹽,所有的人頃刻間都鼓噪起來,生怕晚了一步,救皇上還其次,功勞不要被別人搶走了。

大部隊須臾即到,雖然看見道路上血流如水,但眼見搖搖欲墜的皇城,仿佛再多吹一口風便能馬到成功似的,心內之火早已騰的一下,冒了出來,一個個嗷嗷叫著搭上雲梯,快速地往上爬著。

然而江彬興奮之餘,又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就想一盤棋,複盤後總覺得少了兩個棋子,卻不知是少了哪裏。

不過戰爭越戰越慘烈,已容不得他來得及思考多,一支支箭羽從城牆上飛射下來,大多是衝著他來得。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所有的箭羽都被江彬撥開之後,城上之箭便開始射向他的馬匹。

然而黑暗之難辨對手,江彬也隻能疲於奔命,漸漸也被卷入戰團。

………

正殺得激烈,城的士兵仿佛打不死的小強,看似脆弱得像塊豆腐,但卻頑抗地抵擋住了永州兵馬的一次次進攻,反倒讓江彬損失了不少兵馬。

突然一聲喊,又不知從哪裏湧出來一批軍隊,人數雖然不多,但衝進永州軍後便左砍右殺,肆無忌憚。

“他們是誰?”江彬氣憤地問著身邊的人。

“這…不像是禦林軍,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

不過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因為昺親王勤王的大旗威風淩淩地正迎風招展,浩浩蕩蕩地往著江彬而來。

“快攔住他們…”江彬嚇了一跳,趕緊倒轉馬頭,往後逃去。

昺親王見了一怔,還沒來得及問明緣由,已有無數的刀戈對向了自己,甚至還收到了許多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冷箭,讓人防不勝防。

昺親王倉促應戰,卻進退有,兩邊騎兵突出,踏入永州兵,如入無人之境,一下子便將他們給衝垮衝散了,接著步兵喊而出。很多人早已是驚弓之鳥,嚇得趕緊抱頭鼠竄,偷偷地想遠離這個戰場。

然而,就如遊到了大海央的人一樣,方向都難以辨明,別說如何突圍了,或是被自己人,或是被敵人,無意間便身異處了。

“王爺,他們是永州兵馬…”突然一個士兵快馬來到昺親王身邊,嘶吼道:“江彬突然帶人抄到了我軍背後,請王爺示下…”

昺親王大喝道:“示下個屁,各自組織兵馬隨機應變,失敗了統統回去等著砍頭…”眼下都亂成了一鍋粥,戰機瞬息萬變,需要的是靈活的應變與指揮,昺親王即便是個天才軍事家,也不可能指揮得過來,示下指揮讓手下的人束手束腳,反而揮不出水平。

“是!”那士兵又撥轉馬頭,回去了。

這時候,石左帶著劉圩殺出一條血路,趕到劉諭身邊。劉諭自從截脈之後,手腳已不靈便,多虧了忠心的侍衛拚死保衛,才毫無傷。然而劉圩放心不下,非要親自保護才行。

“父王,你沒事?”劉圩擔心地問道,臉色因為激動與害怕而顯得十分蒼白。

劉諭微微一笑,道:“沒事,看見睿親王沒?”

場麵這麽混亂,劉諭相信,劉謹不可能不想插一腳,順手撈點便宜。

劉圩搖搖頭,道:“天太黑,什麽也看不到。”

劉諭這才驚慌地往天上看去,何止是黑,此時正是四左右,天上不禁沒有月亮,反而半顆星星也沒有,若是沒有點亮火把,隻怕伸手不見五指。

“今天是望還是朔?”劉諭問道。

“十五!”石左見劉圩不關心這些事情,便開口道。

劉諭搖搖頭,心道:“隻怕是自己多慮了。”

………

一聲鼓噪,突然聽聞一聲轟然大響,竟是皇城的大門被打開了。

無論是劉諭的兵馬,還是江彬的人,都停下了手的動作,改成用腳,爭先恐後地往城跑去。城自有黃金屋,城自有顏如玉,去晚了可就沒有了。

皇城之門雖然闊大,上下足有四長,左右也是兩丈有餘,隻是如此,也架不住千千萬萬個人往裏麵衝,推搡摔倒,腳下扳倒,崴腳跌倒…反正隻要撲到了地上,便會被踩成肉泥。

擠不過去的,便拿起小匕捅開身邊礙事的人,漸漸又打起來。小小的護城河內早已被屍體堆得慢慢的,層層的血,已經讓河內的水漲船高。

可是,此時誰也不願停手,因為隻有城門前如此小的地方,隻要你稍微停手,其他人便可能一刀刺進了你的胸膛。這時候殺人,已經不是為了勝利,而是一種自衛。

即便如此,戰爭還遠遠沒有結束,軍隊後麵又傳來了喊殺之聲,睿親王的旗子高高豎起,清一色的重鎧騎兵,衝入人群之,猶如狼入羊群,砍瓜切菜一般。

昺親王冷哼一聲,臉色陰沉,卻不得不忍痛撤兵,就好比煮了半天的鴨子,眼看就可以放進嘴裏的去品嚐美味了,卻突然被人搶走,怎能讓人心甘?

此時的昺親王卻不得不撤,不撤隻怕要全軍覆沒此,隻是即便想撤兵,又能撤出多少人來,隻有天知道,三軍膠著,已是敵我難分。

昺親王顧不得許多,率先駕著馬車,衝開一條血路,倉皇而逃,手下將士見了昺親王大旗越走越遠,也無戀戰之心,皆恨不得身生雙翼,飛出重圍。

………

江彬人馬也夾人群之,眼見昺親王退去,心內沒有半點慶幸,反而也心生退意,隻是已經退過一次,再次後撤,軍心隻怕難以安定,到時候他江彬還能夠回來嗎?

這次或許是睿親王設下的一個陷阱,但又何嚐不是他江彬的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