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金縷衣 一百一十五、真相漸明(三) 書旗
“是周昱,他冰兒的配飾來找我,說冰兒在他手上,要我拿出三千萬兩才肯放人…”
曾諶平靜片刻,望著皎潔的玉兔,似怨似恨地回憶著:
“雖然冰兒對於我來說,舉足輕重,但是金錢更是我的性命,我冒險,所以故意拖延,暗中查訪,誰之周昱十分狡猾,竟躲得無影無蹤。”
李彥默默地聽著,更是後悔,當時隻想著,憑周昱的性格與身份,或可為楚國製造一些麻煩,卻沒料到眼前之局,幹枯的眼中已流不出淚水,心內卻在滴血。
李彥緊緊地抱緊雙腿,整個人縮成一團,似乎如此才能找到些許安慰。
“是我的錯,是我害死冰兒的,是我的自以為是害死她的…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冰兒,對不起…”
李彥喃喃道,此時的他仿佛看見,曾冰鴻就站在麵前,無情的指責,而他——無路可逃。
曾諶繼續道:“正在我束手無策之時,周昱又送來冰兒的一件配飾,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必須做出抉擇…”
說著,曾諶搖搖頭,哭笑道:“當我再次見到冰兒時,才知道,無論什麽樣的抉擇都是錯的…周昱假哄冰兒說,我準備籌錢,卻又無法開口告人。他竟然帶著冰兒,瞞著我四處借貸,高達五千萬兩。可憐我曾諶,自視甚高,辛辛苦苦一輩子,最後卻敗得如此不明不白…”
此事乍聽合情合理,細品卻漏洞百出,然李彥已被悲傷填滿胸臆,心智淤塞,更不可能深究,隻不過聽其言,認其實而已。
趙萍看著李彥,雖日夜相隨,卻無名無份,不知如何安慰,隻能遠遠站著,傷心流淚。
曾諶又繼續自編自導,道:“債台高築,關州已無我容身之處,可離開又哪是件容易的事情?幸好韋刺史念舊情,便合演了一出苦肉計,方才保命。”
歎息一聲,曾諶頹然地垂下了頭,隱藏在的樹葉之後。
“韋本就有意冰兒,曾親自上門提親,民不與官鬥,我自然一百個不願,但還是滿口答應了。當時冰兒偷偷離家出走,以至於黃粱夢醒。今日逢此大難,我與韋大人商議後,假意舊事重提。
“冰兒哭啼上了花轎,為顯榮耀,故意繞道橋邊,冰兒趁眾人不在意,故意跳下橋去。而後韋大人得知此事後,便以我曾諶幾次三番消遣他為名,將我抓進衙門,嚴刑拷打,並以莫須有的罪名,打入死牢,永世不得翻身!
“可惜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誰也沒想到,冰兒一時不慎,撞到了橋下的一塊石頭,被救出來時,已…去了多時…”
曾諶說完,又右手遮眼,老淚縱橫。
“啊…”聽到曾冰鴻的確切死訊,李彥再次爆發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為什麽會如此?李彥真想撕開這可惡的老天,看看它的心到底是什麽長的…
“為什麽!”
沒有人回答李彥,就連天上的月亮,也都藏進了烏雲之中,似乎無顏麵對李彥,無顏麵對這個問題。
田地間漆黑一片…
眼見深愛著自己的人,一個接一個地離去,李彥卻無能為力。
“若是我能早一點向曾諶提親,也就不會輕易別離…若是我能在夏州便抓住她的手,便不會有今日的結局…為什麽…難道真是天意捉弄?哈哈哈….”
李彥突然笑了起來,瘋狂暴躁,麵目猙獰,肆無忌憚,不顧趙萍和曾諶的驚訝目光,甚至不顧曾冰鴻的安寧。
“我李彥竟然懦弱地將一切歸結於天意,可笑,可悲,可歎,可憐,可惡…”
李彥喃喃道,原本狂熱的心,立馬安冷了下來,臉色漸漸歸於平靜。
隻見他打開紙扇,緩緩地搖著,此時的他嘴角竟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回去吧…”李彥轉身對著趙萍道。
一時反差太大,趙萍明顯反應不過來,怔怔地張大了眼睛,許久嘴裏才溜出一個將信將疑的“哦”來。
李彥又問曾諶:“曾員外有何打算?”
曾諶臉色落寞,淒然地看著曾冰鴻的墳墓,苦笑道:“我…人生百年,草木一秋,苦曆半生,沒想到到頭來,依舊孑然一身。該經曆的都已經經曆過來,如今我隻想在此陪著冰兒,聊度殘生…”
李彥點點頭,道一聲:“保重!”便帶著趙萍,轉身離去。
兩人剛下洞口,李彥又探出頭來,往曾冰鴻的墳墓處看著,隻見曾諶一手撫摸著墓碑,一麵唉聲歎氣,良久才回草屋內。
“哼,什麽聊度殘生,還不是外麵風聲正緊,此地偏僻,又有韋明庇佑,最好藏身…”李彥白眼一翻,揭穿道。
趙萍早已成了化石,甚至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秀逗了,看著眼前的李彥,越來越糊塗:“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天啊,不要折磨我了。”可憐的老天睡覺也中槍,委實的冤枉。
“走吧…”
李彥再次催促,讓趙萍走在前麵,自己殿後保護。
“哦…”
趙萍今夜除了這個字,再也說不出別的。
再次回到客棧,各自回房安睡,再無別事發生。
此日李彥睡過午時,這才滿意起床,洗漱下樓,卻見趙萍、張虎、小寇子等三人,正圍成一桌,安靜地喝著茶。
待看見李彥,三人皆同時站了起來。
李彥搖著紙扇,笑道:“怎麽,在等我?”
一個個看,卻又都啞口無言。趙萍也隻是看著李彥,嘻嘻一笑。
“曾諶沒死…”李彥輕聲道。
小寇子驚喜的差點喊出口來,千鈞一發之際還是吞了下去,隻是微微一笑。
李彥看在眼裏,看來趙萍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們了。依照小寇子的性格,此時若是全然不知情,定然會大叫出來,並會詢問曾諶的所在。而現在隻是微微一笑,明顯已經知道了曾諶的處境,不宜大肆宣揚。
“小的近來魯莽頂撞,請見諒!”小寇子突然當眾跪下,磕頭道。
李彥慢慢將他扶起,道:“明日,我便要回京複命了,曾老爺一個人孤苦無依,你且去陪著他…”
小寇子聽到“孤苦”二字,想起曾冰鴻香消玉殞,不禁哽咽。
“不…”小寇子搖頭,本想說:自己是曾冰鴻送給他李彥的,便要一生一世跟隨。然見李彥眉頭一皺,怒目而視,便閉了嘴。
“此正是曾老爺遇難之時,你受其大恩,怎可坐視不理?”李彥輕喝道。
小寇子無奈,再不敢“頂撞”,回應道:“是!”心內卻明白,他已無法回到李彥身邊了,上一次的,讓李彥對他失去了信任。
李彥點頭,再不看小寇子一眼,轉頭看著張虎道:“收拾一下,隨我回京。”
“是!”張虎寡言少語,說得最多的隻有這個字。
沒等李彥再問,趙萍早已抱上他的胳膊,發嗲撒嬌道:“我也去!”
“把那條件還我——”
李彥就地起價。
“做夢——”
趙萍拒絕還錢。
不過結果從來隻有一個,李彥再一次屈服在趙萍的淫威之下。
兩人吵吵鬧鬧地上了閣樓,張虎緊跟其後,守在李彥的門外。
獨留小寇子淒涼跪在樓下,眼見已無轉寰餘地,隻得向李彥磕了三個響頭,黯然轉身離去。
次日李彥起程回京,趙萍將李彥從車頂上趕了下來,自己卻坐了上去,兩隻腳垂下車尾,搖啊搖的,一路哼著歌,歡快無比。
李彥抗議了無數次,道:“我娘曾告誡過我,女人不能騎在男人頭上,你不能這麽對我。”
“你娘也是女人,她還不是騎在你頭上過?”趙萍的辯解一針見血。
李彥瞠目結舌,無語了,這個女人還真是童言無忌,什麽都敢說,心歎,跟她吵純粹是找虐。
最終趙萍裁決,抗議無效,並剝奪了李彥的再次抗議的權力。
小寇子遠遠送了一路,見趙萍向他揮手,這才駐馬而望,隨著李彥的車馬走遠,小寇子漸漸不見了蹤跡。
一路回到京城,三人再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張虎自然不必說,是個一腳踩不出一個屁來的主。而李彥卻是極力閉嘴,任是趙萍再怎麽引誘,也一句話不說。
離京城尚有十裏,早見何琦已翹首企盼。
然而在他旁邊的卻是小順子,這倒出乎李彥的意料。
“順公公…”李彥先向小順子拱手,疑惑道。
小順子其實已經不小了,兩鬢已開始有了,比之前幾個月又憔悴了不少,不過見到李彥,依舊笑得合不攏嘴,道:“李大人,皇上有請…”
“不知…”李彥問道。
小順子笑道:“能說的,不必大人吩咐,奴才一定會說…”隻是現在不是時候罷了。
李彥點頭,道:“是!”
完,便調轉馬頭走了。
眼見小順子走遠,李彥與何琦才相視一笑,溫情盡在其中。
兩人相攜入車,而趙萍依舊不識相,依舊纏著李彥,形影不肯相離,任是李彥怎麽使眼色,都無濟於事。
何琦倒是與趙萍極為投緣,拉著她問東問西的,就是祖宗十八代的嗜好都問得清清楚楚。李彥相信,讓她們再帶幾天,隻怕趙萍有幾顆痣,都能讓何琦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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