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暗中使壞
紀寧夜正恍惚著,耳尖被一團溫暖包住,她輕輕一顫,耳畔灌進了溫熱的氣息,“怎麽哭了?誰給你受委屈了?還是那些同事?瞧,不讓公開我們關係,你這不是自找的麽?”他抱得很緊,兩人的身體緊緊相貼,隔著兩層的衣服,她依舊能感覺到他身體某種細小的脈搏跳動,伴著他的心跳,又快,又急……又尷尬!
“我沒有……。”她否定,眼淚卻順著臉頰滑進唇裏,鹹鹹的,流到心裏,卻是甜絲絲的!
他大掌撫著她的臉,拇指微微用力按著她的唇瓣,眸光溫柔如天上的暖陽流瀉,唇邊笑蔓延而開,“傻瓜,這麽委屈,想我想成的?”
她憋著眼淚不說話。
他輕笑一聲,手延著她後背摩挲至腰際,帶著嗬責的口吻,“還是這麽瘦!”
“不關你的事!”她突然生氣,既然關心,幹嘛一個電話也沒有?
他吻去她的眼淚,“別哭呀寶貝兒,再哭,我舍不得上飛機。”
“你還要去哪?”她從他的話裏捕捉到什麽,心一下就慌了。
“去瑞士,有急事。”時間緊迫,他也顧不得多解釋什麽,頭一低,噙住了每日所心念,又是一陣讓人沉溺的吻,直至兩人聽到門外有人在設法開門,才恍過神。
“怎麽回事,茶水間怎麽被反鎖了?”外麵傳來導師的聲音。
紀寧夜這才驚懼地發現,原來,她被他拉進的是培訓大樓的茶水間,這裏每天二十四小時開放,提供各種熱茶,果汁,咖啡。
公司的員工在休息時間時,除了在餐廳外,最常集中的就是這個地方。
門鎖不停地被人轉動著,漸漸地,人似乎越圍越多。
“奇怪,之前我還進去泡過咖啡,門明明沒有鎖,怎麽會這樣!”一個年輕的女聲響起,還特意敲了敲門,“有人在裏麵麽,請開個門。”
紀寧夜仰起漲紅的臉,無聲地問了句,“怎麽辦呀!”除了這道門,沒有別的出路,一會公司的人進來,看到他們兩人,也不知道會被傳成什麽樣子。
“主任,您稍候,我去找人來開門。”
“別緊張,有我在!”他聲音清晰明朗,帶著溫暖的磁性,攬住她,把她帶到沙發邊,按著她坐下,才掏出手機,撥出,“沈時捷,我在十九層的茶水間,你把外麵的人清了。”
正在停車場裏恭候總裁大駕的沈秘無語看了看蒼天,他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十項全能?
門外,吃完午餐的人越來越多地匯集於此,這裏提供免費的飲料,環境又舒適,幾乎每個員工飯後都會來這裏坐一坐。
“一會讓保全室的人調集監控看看,究竟是誰惡作劇,居然把門反鎖。”說話的人粗爆地拍了一下門。
“就是,整個中午就這時間休息片刻,這人真是太過份了。”
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多……
“主任,鑰匙找到了……”也不知道是誰,效率居然奇快,這就找到了公司備用的鑰匙。
“哢嚓”一聲,門打開,出現的一張臉霎時鎮住了所有蠢蠢欲動的人。
“有什麽問題麽?”孔劭寰打量著眾人,眼珠裏緩緩滲出冰冷寒意。
“三少,對……對不起,我們不知道是您在這裏,我們還以為……”所有的人瞪目結舌,怎麽也沒料到,居然會是三少在員工的茶水間休息室。
眼尖的人還看到,三手還牽著一個人,隻是這個站在門後,看不清是誰。
但那隻手,手指指甲晶瑩,指尖纖細,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
什麽情況?
沈秘剛衝出電梯,看到前方的情形,便知來遲了一步,他拍了拍腦門,仰天長歎。
事實證明,他果然不是萬能的。
“你們圍在這裏幹什麽?”沈秘裝模作樣的看著大家,一臉冷俊之色,“三少呢,我剛陪三少視察公司福利的具體實施,逛了十幾層的茶水休息間,三少累了,在這一層茶水間休息片刻,你們就全部集中在這喧嘩吵三少休息,是不是閑得蛋疼?”
“對不起,沈秘,這是誤會!”那人腦子一片空白。
“既然是誤會還不散開?”沈秘冷哼一聲,闊步上前,擠開人群,準備進去喝杯咖啡,門卻“砰”地一聲被關上。
哼哼哼!老子八百米衝上來,至少也要給杯水吧!
沈秘磨磨牙齦,“三少,打擾一下,時間到了。”
孔劭寰這才恍然想起此行主要的目的,他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塞進她的手裏,“記得一直帶在身邊,別關機!”
竟是一款從不曾見過的手機,冷金屬色,機身很薄,超迷你,拿在手上很輕,長方型,沒有物殊的花式,唯有背後,由碎鑽組成三個字符“h&y”。
hy,寰……夜?
霎時,仿如一片花瓣輕輕飄落在平靜的湖水中,上下沉浮。
“我的私人電梯已經加記了你的指紋,培訓累了,可以到我的休息室去,冰箱裏有吃的,趙秦每天都添置,你有什麽特別想要的,可以聲訊給他!晚上住茉園,別去你朋友的後崗出租房,那裏治安太亂,不安全。”
他又吻了她一下,啞聲道:“我得走,記住我的話,好好照顧自已。”
他這次去瑞士除了因為外公的事外,還想找國際著名心理醫生理查先生催眠,分析他夢境裏頻頻出現的那張模糊之臉,究竟是不是有真人存在。
和紀寧夜在一起後,感覺告訴他,夢中的女孩,就是紀寧夜。
隨後,他讓私家偵探查了紀寧夜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記錄,讓他感到疑惑不解的是,他們倆沒有時間重合在一起。
紀寧夜的生活也非常簡單,從出生到高中畢業都在f市,在南大上了一年多的大學,就去了瑞士繼續深造。
而他出生在港島,三歲後去了英國,十五歲被外公符老爺子招到s市身邊親自教導,後回港島陪家人幾個月後,來了a市。
所有的出入境都有記錄,有照片存在,這些生活的軌跡是無法偽造的。
孔劭寰離去,紀寧夜依舊無力地靠在牆上,胸腔緩緩地被一種叫柔情蜜意的包圍,她顫著手開了手機,果然,裏麵隻存了一個電話號碼。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一世紀,又似乎是眨眼間,短信來了,她打開一看:“再瘦掉,小心挨揍!”
再次走到廊道,陰霾被洗滌一空,周身如被明媚陽光籠罩,雖然習慣地低頭走路,可唇角上挑的弧度好像五月欲開的花骨朵,意猶未盡——
“果然是你!”沈姝瑜從拐彎處走了出來,孔劭寰突然出現在十九層,象一陣風刮過了每一層大樓,直覺讓她感到,這個消息非同尋常。
所以,在所有人散開,她依舊守在這裏,等著那扇門的再次打開。
紀寧夜抬頭,嘴角的笑甚至來不及褪去,“這也要和你交待麽?”
沈姝瑜眸光當刃,狠狠剮著她,一字一句,“不要臉!”
紀寧夜心情絲毫不受影響,“沈姝瑜,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腳踏兩隻船,紀寧夜,你別做夢了,既使你勾搭上了劭寰哥哥,符阿姨也不會點頭,你這麽賤,孔家怎麽會讓一個做過別人小三,為了做交換生還出賣自已的人進門?”沈姝瑜的極力搜索罵辭,每一個字都挾著怒氣噴出口,憤怒讓她的腔調有些怪異,但依然字字誅心,“你就是一個千人踩萬人踏的公共汽車,兩塊錢就能坐到底的便宜貨,上下車的人每人吐一口水就可以讓你臭一輩子,誰會把你當成馬拉莎蒂來保養?你這個公共汽車,到時候,孔家的門進不去,連傅偉平都會嫌棄你太髒。”
“沈姝瑜,這都是我的事,和你無關!”紀寧夜根本不為所動,反而笑容更明豔,反問,“真難為你,天天為我操碎了心!”
沈姝瑜亦步亦趨,臉上帶著亦裸裸的挑釁,“你怎麽不打我呢,紀寧夜你真能忍呀,泥人都有三分土性,難怪你在南大可以借位出國,應該也是歸功於你的忍功吧!”
“我為什麽要打你呢,盡管你的嘴巴夠遭人厭,但不值得讓我髒了自已的手!”紀寧夜嗬嗬一笑,指著不遠處的監控探頭,“你慢慢罵吧,監控是無聲的,是麽?”隻要她氣不過,一巴掌過去,她連參與最後考核的機會都失去。
“嗬,既然讓我罵,你就別跑,沒勇氣聽了是吧?紀寧夜,總有一天,你想抽身都由不得你,紀寧夜,你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哈哈……”她悠然轉身,趨近一步,“沈姝瑜,我身敗名裂是我的事,恐怕有些人想要這個機會也沒有,你……”紀寧夜再次湊近一步,臉上含笑,狀似親密地挨著沈姝瑜的耳畔,“暗戀確實痛苦,多年追隨求而不得更是苦上加苦,喜愛的人看了上自以為不如自已的女人,那還得加上一條,不甘!”一語戳穿,果然,沈姝瑜激紅的臉瞬時灰敗了下來。
行至電梯口時,紀寧夜想都不想,伸手去按,尚未觸及,卻聽到一聲機械女音,“指紋密碼通過,請進!”
電梯門緩緩打開,紀寧夜愣了愣,仔細一看,原來不知不覺跑到孔劭寰的專用電梯,她走了進去,若無其事地按下29層。
電梯外三米處,沈姝瑜張口結舌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怔在當處。
妒忌象生根發芽一般在心裏茁壯起來,催生出的恨足以泯滅一切理智,她想也不想,掏出手機,將手機裏孔劭寰駕豪車撞寶馬的視頻發給了傅偉平。
別人不認得那輛車,傅偉平肯定認得,紀寧夜的臉打了馬賽克,但傅偉平沒理由看不出來。
不到一分鍾,電話就回了過來,“你是誰,這視頻是從哪來的?”
“傅哥,你現在方便說話麽?”沈姝瑜感到傳來的聲音很吵雜,象是在辦喪事,便走到角落,一邊堵住耳朵,一邊高嚷,“我有關於紀寧夜的事想跟傅哥說說,傅哥你能不能走到僻靜的地方說話?”
傅偉平看著前麵小院中,一群的孩子在蹦蹦跳跳地追逐,死亡對他們來說,還能吃上一頓。
院子裏的儀喪隊吹奏的音樂正吹著《敢問路在何方》,他聽不清手機裏的女作對她嚷著什麽,隻是相片讓他隱約的猜到,他和紀寧夜緣份這一次真的斷了。
他沒有掐掉電話,隻是他它放在風衣口袋裏,一個人茫茫然地朝著人少的地方避。
傅偉平這趟回來,是因為老家的三叔公病重,在他們農村,老輩過世,小輩隔多遠都要出來給親人送葬,這次他們傅家,除了傅康寧外,大哥大嫂、二哥一家和三哥一家都隨傅老太太回來。
終於,走到一個安靜無人的地方,他掏出手機,看到上麵還是處於通話中,便冷冷問,“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傅哥,我是文秘二科的沈姝瑜,傅哥你記得麽?”沈姝瑜暗暗咒罵一聲:沒種!
傅偉平已走到後院的豬圈旁,臉色木木,“沈小姐,你有什麽目的!”
“傅哥,我先申明,你在我印象裏一直是個好人,再說了,我吃了傅哥你幾次的福榮堂美食,怎說也要念點情份,所以,我思之再三,還是決定把真相告訴你。”沈姝瑜說對這,對方卻毫無反映,她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直截了當了說,“傅哥,寧夜她與三少的關係似乎不簡單,三少的專用電梯開通了紀寧夜的指紋,還有,這視頻我很早前我就看過,當時也沒認出是紀寧夜,隻是今天中午……。”沈姝瑜把剛才19層體息室反鎖門的事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不過,傅哥,我知道這事很不光彩,可你也知道,紀寧夜和三少是沒可能的,所以,我這樣做,也是希望寧夜早點抽身,將來少受點傷害。不過,你知道了先得冷靜,你們雖然是未婚男女關係,畢竟還沒有法律效力,要是鬧起來,寧夜不認帳了,你也沒轍!”她打這個電話,可不是希望傅偉平和紀寧夜扯破臉。
傅偉平神色恍惚中又摻雜著一絲悲涼,他坐在門檻上,視線毫無焦聚地看著豬圈裏呼呼大睡的母豬,突然想起,紀寧夜剛考上大學那年,可紀家拿不出那麽多的錢給寧夜上大學,是他偷偷接了兩單跑長途的私活,才幫她湊足了學費。
傅偉平這才發現,自已竟在不知不覺中,跑到了當年紀寧夜的家,紀家還有一個果園,以前紀父打理得很好,每到豐收時,他有空都會來幫紀父摘果子。
如今早已物事人非,房子和果園也因為紀意文的病盤了出去。
“傅哥,傅哥,你說話呀,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沈姝瑜一臉焦急,可又不是表現出太激進。
傅偉平默默地垂下頭,唇邊又不經意滲出一縷微熱澀意,他將臉埋進臂彎裏,聲音變得沙啞,“我和她是領了結婚證的,寧夜她是我的人。”
“傅哥,你,你是說,你和寧夜是夫妻關係了?”沈姝瑜簡直想三呼萬歲了,聲音一下就高了八度,“怎麽沒見你們發喜糖?”
傅偉平突然一驚,象是領悟了什麽,馬上抽直身體,“沈小姐,這事拜托你別對公司的人說,我和寧夜現在是做不成夫妻了。”
沈姝瑜興奮地撥高聲音,“為什麽?難道你也是因為紀寧夜之前在南大的那些傳言麽?傅哥,其實事情都過了,你做男人就大方一些,隻要將來寧夜對你一心一意就好了。”
傅偉平變得煩燥起來,“不是這原因,說了你也不明白,也不關你的事!”說完,就直接掛斷。
“偉平哥,你在這樣,阿姨在找你呢!”一個身著穿著墨綠色束腰大衣的年輕女子小心翼翼踩著石徹的路慢慢走過來,因為這附近幾家都在養豬,所以,地上一年四季長了不少的苔蘚,稍不慎就會滑倒。
傅偉平看了馬誌紅一眼。見她擰著鼻子極力忍受豬圈臭味的表情,便低著頭走了過去,“走吧!”
這個女子叫馬誌紅,是f市實驗小學的一個老師,是傅老太太親自為傅偉平相中的。
因為全村的人都知道傅叔公對傅家一房不薄,尤其是傅偉年,當年考上南大,學費還是傅叔公掏的,因此,傅老太太為了表示對傅叔公地敬重,要求傅偉平婚事要在傅叔的熱孝裏舉行。
所以,這次回來舉喪,還特意帶了馬誌紅來認臉,等於在眾鄉親麵前,間接承認了馬專紅才是她傅家的四兒媳。
他有什麽可以抱怨呢紀寧夜呢,婚還沒離,他也不是同意了傅老太太的安排。
馬誌紅之前看了傅偉平的相片,其實心裏不是很願意,她獨生女,父母雖然做點小生意,但收入還不錯。而她大學分配不久,相貌也是中上,在校裏校外不缺追求者。
傅偉平雖然有個企業家的哥哥,但他本人畢竟是個司機,而相片上的傅偉平,胖得連下巴和脖子都連在一起,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了很多。
可這回一見麵,她沒料到,傅偉平真人與相片根本是兩回事,一張臉輪廓分明,甚至還算得上英俊。
雖然是二婚,但前妻沒有給他留下一兒半女,加上在寸土寸金的a市,還有一套位置不錯的房子。
“四哥,誰的電話呢,你好象不大高興!”馬誌紅大大方方地挽住他的手臂,半個身子也傾向了他。
傅偉平沉默地搖了搖頭,並沒有拒絕馬誌紅親蜜的舉動。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傅偉平猛地駐足,前麵一座廢棄的矮房前,一株枇杷樹結白色的花朵。
他掙開馬誌紅的手,茫然上前,撫著枇杷樹幹,找到了當年留下的標記:紀寧夜的樹。
這是當年紀寧夜上小學時,他親手種下的,還說,等結了果,他會第一個過來搶摘,給她和紀意文當零嘴。
好不容易盼到開花結果,可十八歲時的他很胖,總是搶不過別家的孩子,就算搶到了,可因為果子還不夠熟,也是澀澀的,一點也不好吃。
可紀寧夜卻很滿足。
而現在,小村變成了小城鎮,各家各戶也慢慢富了,小孩們喜歡的是暑片,可樂,每年果實落了滿地也沒人摘。
傅偉平一邊撿著地上的落花,一邊心緒不寧地想著一些往事,過了片刻似乎感應到身邊有人存在,轉首,看到馬誌紅正皺著眉頭用紙巾擦著高跟鞋鞋跟沾上的泥土,地上是她隨手扔下的髒紙,秋風吹開她的領子,露出裏麵低領紅色毛衣,反感瞬時升起。
如果是寧夜,她絕不會隨地亂扔紙巾,他以前亂吐痰的習慣也是寧夜不厭其煩的糾正過來。
她不是寧夜,她隻是個陌生的女人,可他,竟然要在熱孝期內和這個女人結婚。
霎時,傅偉平眼眶泛出血色,一種孤勇油然升起,他不甘呀!
明明等了這麽多年,當年種下的小樹已有兩層樓高,紀寧夜也長大了。
當年已經做錯一次,好不容易紀寧夜不介意他跟別人結過婚,還肯認下兩人之間的婚約,同意和他交往。
憑什麽要分開?
不,他要抗爭,他決不分手,他答應過紀父和紀母,要照顧寧夜一輩子。
傅偉平想也不想,突然撥腿就跑。
“喂,你去哪,等等我呀!”馬誌紅臉色一變,扭著高跟鞋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