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篡後

退朝時,已是彩霞滿天,兩人牽手漫步在玉龍階上,看著不遠處被晚霞染紅的桃林,她忍不住佇足。

顧城風當即下令:“今晚的禦膳就擺在桃林。”

“是!”身後,流紅微微躬身,離去。

桃林深處,曲徑幽森,如此良辰,可惜卻無美食。

如今她的食輔全是按著田敏麗的要求燉製而成,因為她正在喝田敏麗配置的清除體內殘餘蠱息的藥,所以,飲食中不能含任何的油腥,所以,擺在她麵前的四個菜,全是素食。

而顧城風為了不誘發她的胃口,成日以簡單的素食為主,偶爾有葷食,也是清蒸或是水煮,看了也增不起人的食欲。

“哎,這低保戶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呀。”賀錦年啃著箸子,黑眼珠滴溜溜地轉著,卻一點也不想落筷。

田敏麗調合著盅裏濃稠的液漿,頭也不抬地回話,“等你為皇上誕下健康的太子,你就可以天天大魚大肉。”

“身休調養要緊,育不育太子倒無關緊要,不是還有容月麽?”他看她時,眸光始終如水,嘴角含著一抹寵溺的深笑,“再說,錦兒還小。”

“老姑娘嘍!”賀錦年抿了嘴,少頃,識趣地接過藥盅,一飲而盡。

她雖然嘴上抱怨,可她每一次都是一滴不露地喝淨,她知道田敏麗每天親手熬這些湯不容易,這些藥材,全田敏麗從川西沼澤費盡心機移植到宮中養活。

田敏麗如今在宮中與淚共同執掌太醫院的藥房,如今,她修心養性,一心隻想著如何把賀錦年的身體調理好。

而她自已的身子也慢慢恢複,畢竟頂的是二十多歲女子的身體,此時,看上去比賀錦年隻年輕幾歲,因此,兩人並不以母女相稱。

田敏麗淡淡一笑,收拾好盅皿,輕拍了她的肩頭,離去。

用完膳後,兩人攜手回寢宮。

賀錦年支退宮人,自行開始動手清理珍珠頭飾,顧城風攬了她的肩頭,按著她的肩讓她坐下,站在她的身後,嫌熟地解著嵌捌在她發間的一些梅花扣,語裏帶笑,“你今天去了肖駙馬府?”

賀錦年的頭正舒地靠在他的胸口,一聽此言,本能地開始去感受,霎時從他的心跳中讀出了另一層意思:你下午在大殿之上和肖妥塵眉來眼去。

她什麽時候眉來眼去?她不過是在殿上用眼神跟肖妥塵說:你老婆我搞定了,你放心去西北吧。!

怎麽瞧在他眼裏,成了眉來眼去?

“嗯?”他挑了她的下頷,俯身,俊美的臉瞬間以另一個角度在她眼前放大,男子氣息隨之撲麵而來。

賀錦年麵上微微一紅,“還不是因為去西北的事,我幫肖將軍滅後院之火,還不是等於幫你。”肖妥塵早已被她說服,出征西北,但顧鈴蘭幾次三番以她剛誕子為由,讓肖妥塵卸任,這其中原由自然是不希望自家夫君受太多的流言蜚語,心疼著。

可賀錦年卻認為,在是非麵前,你愈是避愈是無法置身事外,倒不如走在風口浪尖,更清楚前方的路況。

賀錦年窺探上癮,不覺將頭微微側了一下,臉貼在了他的胸口上,果然,那人心裏暗自嘀咕:人家夫妻耍花槍,你湊什麽熱鬧。

顧城風似有所覺,微微退了一小步,一手捧了她的臉,輕斥:“又沒規距。”

“行呀,你這情商見長,居然也看懂別人年輕夫妻耍花槍。”她唇邊揚起了一抹略帶得意的笑容,還衝著他眨了眨眼,一臉理所當然樣。

“那是愛妻調教有方。”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發間最後一根發簪,一撥,青絲如瀑,滑過他的指尖,撩了他的心,那處仿似被什麽捏住般,漲著、漲著,心裏便空晃起來,委了身,便將她橫抱起,幾個闊步便至寬大柔軟的龍榻邊,將她和他埋進了雪白的被褥中。

她雙頰早已是紅霞一片,幽黑如寶石的瞳仁直勾勾地盯著他,她的聲息已急,偏是那語調讓人生恨,“明明是某人醋勁沒使完。”

“那你的意思是讓我現在多使勁?”眉間已是重重的欲色,他捏了她的兩頰的麵皮,身子微微蹭著她,語氣都變得不同。

她傻了眼……還真會曲解!

“即是此,為夫自當遵命。”吻密密麻麻在她耳畔落下,溫熱的氣息帶著急促沿著她頸間的血脈遊走……

他的吻總是極致輕柔,憐惜地,寵溺地,可偏生可以帶著這樣銘心刻骨的纏綿和溫柔。

她被這樣的溫柔所淹沒,她輕輕地回應著,回應著——

最後一件天蠶絲內衫在他指尖滑落,那一雙桃花眸變得更加晶亮,閃著妖異之光,雙眸美得驚心動魄,讓她有些口幹舌燥地咽了一下口水,撩得他眸色又深了幾分,連著聲音都變了味,“錦兒,這一次你無論如何也要答應我,西北就是掀了天,你也不許離燕京半步。”

她乖乖點頭,她自然明白,姚族那些老頑固已經折騰不出花樣。

如今顧城風的影衛遍布四海,姚族長老已無法踏進蒼月大陸一步。

所以,他們才想出這法子,拿簡如風來說事,逼她去西北,這一次,又不知道會施什麽鬼術法控製她,最終的目的是讓靈瞳施術把六月的魂魄招回來。

六月是姚族最後的一個聖子,是姚族千年權勢回歸,最後的希望,既使是希望渺茫,他們還是想冒一冒險。

一想起六月,賀錦年就感到胸口絲絲地刺疼,那是她重生後,用生命去守護的弟弟,可最後,又是六月守護了她。

從大魏帶回六月後,她在臨近她的寢宮處,用西海神木為六月打造了一座寢宮。

稍有閑暇,她便去陪伴六月,給他做脈絡暢通的按摩,給他梳頭,陪他說話。

六月喜音律,她便讓宮的琴師每天為他彈上一曲,可惜六月還是昏睡不醒。

顧靈瞳來燕京時,曾經設法陣,讓她看到在異世中的六月。

十八歲左右的少年穿著淺黃色的休閑西裝,黑色的襯衣,四周鎂光閃閃,站在舞台之上,身後,是一台白色的鋼琴。

光線突然暗了下來,束光燈打在那一張年輕的臉上。

那一頭極為適合他的精剪的短發,瀏海側分,黑中挑染著深棕色,露出精致的五官,琉璃般的雙眸在鎂光燈下晃著魅惑人心的光茫,偶爾輕輕一笑,便換來四周人群的尖叫——

賀錦年知道,那是屬於二十一世紀最時尚的圈子——娛樂圈。

六月竟成了明星。

“最後,你改改動不動就窺探的性子……。別分心,專注些。”語未落,他已款款而進,而後,再不發一言,仿似集中所有的意念去品償……

沐浴後,她枕在他肩頭,半宿的性事讓她體力耗盡,隻隱隱聽他說了幾句,沉沉睡去。

他卻無一絲睡意,眸光浮溢,落在懷中人沉睡的臉上。

錦年的性子他還真沒把握,許是這會應得好聽,一轉身,就背著他偷偷去了川西。

姚族的祭壇雖然被破壞,但姚族長老經過百年的蜇伏,修習了川西的巫蠱之術,隻怕,防不勝防。

所以,他不得不偷偷添了幾個女影衛護在賀錦年身邊,在賀錦年感知不到的距離裏,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並讓她們事無巨細,一律向他匯報。

天色未亮,顧城風聽到影衛回報,東閣回燕京,在禦書房候旨。

他馬上起身,輕輕挪開壓在自已腹上的一條腿,又將她的頭從自已有些發麻的肩膀移到枕頭上,卻發現自已半片的衣袍被壓在她的身下。

兩人同寢兩年多,初時,她習慣睡覺時,就算他攬在她在懷中,待醒時,她也總是直挺挺地仰躺,雙手中規中距地交疊於腹下。

而他,隻要感覺到懷裏一空,就會習慣伸手將她攬至懷中,久而久之,賀錦年已經改變了睡覺的姿態。

他微微側身,從床榻邊的抽屜裏拿出一把剪子,三下兩除二,就剪了自已的衣袍,俯身幫她蓋好薄衿,看著那張睡得一臉粉意的小臉,忍不住輕輕吻了吻,她在睡夢中感受到他的氣息,雙臂繞上他的後背,做著他素日的動作,輕輕拍了幾下,嘴裏含含糊糊地念著:“睡,乖乖睡,我再看幾篇奏章就好……”

而後,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他低低輕笑一聲,撿起褥上被剪開的半片衣袍,悄然步出寢房。

守夜的宮女看到帝王殘破的褻衣,習以為常地拿出新的,侍候帝王更衣。

禦書房中,東閣伏地跪著,聽到帝王的腳步聲,全身激動得顫抖。

三年前,離開大魏回蒼月途中,東閣跪在通州城下,負荊請罪。

可沒想到,顧城風一句責罰都不曾,隻是授意讓他藏身挽月小築的岩洞裏,慢慢修習,他日有重用。

“起來吧!”帝王的衣袍帶過一絲輕風,如同多年前,顧城風的手覆於他的發頂上,輕拍一下,“你已是方外之人,不必拘於世俗之禮。”

東閣涕下,“多謝皇上不殺之恩。”

“殺了你也無濟於事,不如讓你將功折罪。”顧城風清楚知道,在傅王叔的陵墓中死去的僅僅是一小部份的姚族長老。在姚族聖地裏和川西澤澤中,必定還有有股力量在蜇伏,他們等了百年之久策劃恢複祭壇靈力,豈會一點小挫折就收手。

東閣雖一葉障目,認錯了主人,但確有他過人之處,至少,他能在川西沼澤中生存。所以,留著有用。

果然,不到三年,姚族長老又掀起風波。

他即刻下旨,令韋弘生開撥糧草前往西北,做戰前準備,而後,放出消息,準備封肖妥塵為西北大將軍。

他將蒼月三分之二的兵權落於肖家之後,必會引起流言蜚語,引起朝堂紛爭,而姚族人聽到這息消,必定也坐不住,他們這一舉衝的是賀錦年。

顧城風冷言旁觀,看著爭端加劇,有關肖侯的罪更是被畫蛇添足,甚至將髒水潑向肖妥塵,罵他賣父求榮。

沒想到,這節骨眼,賀錦年卻站了出來,盡管她的舉動是促成肖妥塵,可無疑中,讓事件進展加速了,可他需要的就是時間。

因為,在韋弘生調離燕京前往西北這批糧草中,有半數以上是裝著硫磺,東閣就潛伏在軍中。

途經川西沼澤時,東閣將設下法陣,令將士神不知鬼不覺,將所有的硫磺倒入川西沼澤中。

硫磺將隨著沼澤裏的水漫延到沼澤腹地,不到半年,川西沼澤裏將寸草不生,屆時,他的鐵蹄將在川西暢通無阻,姚族長老再無隱身之所。

現在,才三個月,此時的川西,蛇蟲未滅盡,影衛尚無法全部控製整個沼澤。

東閣恭恭敬敬地呈上一個竹編的盒子,“皇上,這是老奴從沼澤的一處竹屋裏找到,是姚族族長留您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