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收徒
張子軒有些氣悶地出了易教分行的門口,想不到幾年不見,易教便已墮落到如此地步。路過城中最大的妓院春花樓時,又被一群濃妝豔抹、脂粉撲鼻的老女人拉扯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擺脫了她們的糾纏,剛走出十來步,就發覺前方有個人歪歪倒倒地向他撞來。他不及多想,趕忙側身讓過,可那人也是身子一斜,最後還是與他撞了個滿懷。
張子軒向撞他之人瞧去,原來是一個十六七歲蓬頭垢麵、邋裏邋遢的乞丐。一雙濃眉大眼,正惡狠狠地瞪著他。
“走路沒長眼睛麽!”小乞丐叫嚷了一聲,轉身就想逃走。
張子軒終於知道了什麽叫“惡人先告狀”,右手一把抓住小乞丐的肩膀,讓他滴溜溜轉了個圈,又緩緩伸出左手。小乞丐用力掙了掙,沒有甩開,於是繼續嚷嚷道:“有毛病麽?老子又不是你青樓裏的老相好,快放開老子!”
張子軒無奈地看著這個小乞丐,有些哭笑不得。憑著自己靈敏的六感,他明白如今自己的錢袋已經被眼前之人偷去。可沒想到就算被自己抓個正著,這個小乞兒還是死鴨子嘴硬。
要不是小乞丐隻是一個普通人,張子軒早就使用法術收拾他了:“你無須多言,快將我的錢袋還來。”
“什麽錢袋啊?我不知道!你快放了我!”小乞丐奮力掙紮,卻還是徒勞無功。
“隻要將錢袋之中的金牌和銀票還給我。其他的就歸你了!若是不還,哼——”張子軒本來心情就不好,被小乞丐這麽一激,還真有些火氣。
小乞丐看著張子軒那雙略有怒氣的眼睛,無形威壓之下,嚇得渾身一哆嗦,但卻還是半個字也不肯吐露。
張子軒微惱,瞪圓了雙目,舉起右手,做出要打的姿勢。
小乞丐也是頗有誌氣,仍然一聲不吭。
張子軒無奈,隻好運起靈氣,準備用對付那易教分行行主的辦法強行將錢袋拿回。正在這時,一顆石子帶著尖嘯突然向他擊來,他急忙伸手一夾,將那顆石子穩穩夾在指間,整條手臂卻是酥癢難當。
張子軒向那石子來處望去,來人是一位三十歲上下,一身白色儒裝的中年儒士,一頭青絲被白色束發瀟灑地反係在頸後,手裏還執著一把青色寶劍。
馭劍宗的高手麽?張子軒暗想。剛才那顆飛石,無論是力度的強弱,角度的大小還是所加持的仙力都是恰到好處,無可挑剔。
“小兄弟何必得理不饒人?不過是個錢囊而已。”儒士微笑道,然後走近幾步,壓低聲音:“何況是修道之人,無須太在意這些世俗之物。”
張子軒先是一愣,然後解釋道:“前輩,晚輩本無傷人之意。隻是他……”
“哼!我當是什麽好人!打得過就逞英雄,打不過就做狗熊。”一旁的小乞丐叉腰做不屑狀。
“狄仲!還不退下!”那儒士走到小乞丐旁邊,伸出了右手。小乞丐隻得將張子軒的錢袋從*中掏了出來,恭敬地放在儒士手中。儒士輕輕搖頭,轉身對張子軒拱手說道:“小兄弟,這錢囊先還你。我再替狄仲給你道歉。這事我看就這樣結了,如何?”
“自然遵從前輩意思,我先謝過前輩了!”張子軒趕緊還禮道。
儒士將那錢袋遞給張子軒,張子軒連忙接過。儒士見張子軒如此謙和,也心生好感,笑嗬嗬地問道:“小兄弟貴姓啊?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功力。”
“豈敢,豈敢?晚輩免貴姓張,家父願我子孫‘舒翼軒峙’,故取名子軒。”張子軒有些受寵若驚,從那儒士的道行不難看出,他極有可能已經是位列仙班的天仙了。
“如孔雀一般張開翅膀,高高直立……好名字!令尊果然是文采出眾啊!”儒士笑著說道:“在下姓呂名岩,字洞賓。先恕我冒昧,想請小兄弟到府上一聚?不知可不可以。”
張子軒聞言便想:反正我也要在永樂煉製須彌橐,不如就在永城裏多結識幾位朋友也好。
打定主意,張子軒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這……呂前輩,我還有三個同伴……”
“那自然更好,我這人喜歡熱鬧。”呂岩微微頷首,示意無妨,然後微微側身:“請!”
呂岩與張子軒剛要離去,就見狄仲急忙跑到他們麵前,抽泣著跪在地上:“小子不才,求呂叔教我修道!”
“咦?狄仲啊,你母親不是還臥病在床嗎?塵緣未斷,怎麽可能專心修道?”呂岩伸手輕輕摸著小乞丐的頭說道:“若是沒錢的話,就去我府上取些,怎能做這偷雞摸狗的事情呢?”
“母親已經病故,如今我舉目無親,要錢又有何用?隻是,隻是家仇……”狄仲麵無表情地苦笑一聲,小小年紀卻要承受喪親之痛,讓人望而生憐。
真是苦了這小子了!呂岩看見狄仲如此悲戚,不由動了惻隱之心,偷偷掐指一算,發現這位張子軒乃是他命中福星,暗想:我就助你一臂之力,至於今後的路,還得靠你自己走!
呂岩歎息一聲,悄悄傳音給張子軒:“前些年,狄仲全家被一夥強賊追殺,全府三十餘口人,隻有他與父母、妹妹逃出。可半路上他們母子又和另外兩人走散。等安定下來,他們走遍大江南北找尋其他二人,至今都沒找著。狄仲的母親又累又驚之下,生了重病,一病不起,身上帶著的細軟也都盡數花光,於是,原本一個富家少爺竟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狄仲脾氣如此古怪乖張。張子軒為狄仲的經曆所震驚,想想方才自己對他的所作所為,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補償。
“哎!狄仲,你這樣執念太深,一心隻為報仇,可是修真大忌啊!教我怎麽收容你?”呂岩見張子軒仍不吭聲,就再添一劑猛料。
“求呂叔收我入門,刀山火海我也能挨著,做牛做馬我也會擔著!隻求暫列門牆,學會一身上天入地的本事!”狄仲忽然向呂岩磕起頭來。
“狄仲,使不得使不得,你快快起來。”呂岩將手一托,那狄仲就感到一股柔和之力將自己抬起:“哎……我是絕不能收徒啊!張小兄弟,你怎麽看?”
張子軒沒反應過來呂岩是想讓自己接下這燙手的山芋,直至呂岩再次喊道,他才醒悟:“啊?我?”
狄仲一聽,才知道張子軒也是修真之人,當下狠狠心,又向張子軒跪下:“請先生原諒我剛才的無心之失!求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啊?這個……”張子軒本想拒絕,可是聽說了狄仲的慘狀,想想剛才自己的言行確有過分之處,不禁有些內疚地說道:“那……你就先跟著我們吧。”
他心中卻暗想:我隻教他些尋常功法,想必師父一定不會責罰我吧。況且,師父他老人家不是經常說要行善積德嗎?
狄仲一聽有戲,急忙向張子軒磕了幾個響頭,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三拜!”
“等等!我沒說收你為徒啊!”張子軒連忙扶起狄仲,可狄仲已然磕了三個頭,行完拜師禮了。
“待會兒一齊去我府上再行商議吧。”呂岩知道張子軒一時接受不來,就決定先讓他緩一緩:“子軒兄弟,還是先去接你的同伴吧。”
張子軒便去呂氏商鋪接了樂恬等人,順道將狄仲的遭遇也跟那樂恬與兩隻靈獸說了。樂恬沒有母親,聽到感傷處不禁潸然淚下,心疼得張子軒隻好拿自己的衣袖手忙腳亂地幫她擦淚……
眾人在呂府前會合,呂岩早已瞧出兩隻靈獸的端倪,眼睛總是不經意瞟向小雪和風成,卻也沒有道破。
“幾位,這裏就是在下的陋宅。”呂岩停下腳步,向幾人介紹道。
張子軒抬眼望去,正見一扇十數尺高的朱紅鑲釘大門,上懸兩個鑲金大字——呂府。門口兩隻石獅威風凜凜地立在那裏,好似活物一般。府內家丁拉開大門,轉過照壁,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幽靜小道,兩旁是形態各異的花圃和柵欄,遠處則是錯落有致的山石樹林,還有無數造型優雅的房屋點綴其間。
想那呂府再大,也不可能比永樂城還大,這多半是呂岩用縮地術施法所成。
“怪不得呂叔家產如此之大,連那呂氏商鋪都是您的產業。”張子軒去呂氏商鋪的時候,才知道那呂氏商鋪也歸屬呂岩名下。
“過獎過獎!請隨我來吧。”呂岩說罷,領著張子軒等人走入那條小道。
走進小道中,隻見兩旁盡是花草樹木,怪石嶙峋,又聞百鳥爭啼,萬蟲齊鳴,確實讓人耳目一新。張子軒和樂恬他們都來自山中,從小與荒野為伍,所以不太在意。狄仲卻覺得此景難得一見,一路上不停東張西望,很是好奇。
穿過鵝卵小徑,眾人就來到一片小湖邊。碧綠的湖水在日光的照射下,清晰地透出湖底來回穿梭的小魚,優哉遊哉,好不愜意。湖中心處是一個別致的八角小亭,有條彎彎曲曲的回廊連到岸邊,在蒸騰的水氣中若隱若現。真是:
曲徑通幽花木深,
樓台水榭霧沉沉。
“來!四位請坐!”帶眾人沿著小湖遊玩一番後,呂岩安排大家在亭中坐下,然後吩咐道:“來人啊!速速準備酒菜,今夜各位就在我這裏留宿吧!”
“啊?前輩,我們叨擾您許久,已經很不好意思,何必再麻煩您呢?我看,我們還是先告辭了吧!”說著,張子軒站起身來,作勢要走。
呂岩臉色一板,問道:“怎麽?看不起我呂某人嗎?”
“當然不是……”張子軒急忙解釋道,惹得小雪在一旁偷笑。
“師傅!我想回去取一件東西。”狄仲忽然插嘴道:“那東西也許對您有用。”
呂岩急忙站起身來朝亭外的仆人打了個手勢:“等下,我送狄仲出去吧。不好意思,呂某要先失陪一陣了。”原來府上布置了許多法陣,若是無人接引,很容易迷失其中。
過了好一陣,才見呂岩領著一位侍婢沿著長廊走了回來,那侍婢手中還捧著一塊紅木圓盤,圓盤上墊著一層豔紅色的絲綢,絲綢之上則擺著一團烏黑發亮的金絲。
呂岩解釋道:“聽說你們急需烏金絲,就當作我這個長輩送給後輩的見麵禮,算是一點心意。我想,這要做兩件刀槍不入的精絲甲已是綽綽有餘了。”
樂恬接過盤子,卻見一旁的風成小爪子就要伸過來,她連忙一瞪眼,風成立馬就停了下來,機靈地坐到旁邊啃桃子去了。
“呂大叔猜錯嘍!”樂恬笑嘻嘻地接過烏金絲,解釋道:“其實師弟是想做須彌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