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天越高,悲越濃
梁恒暗歎,抬腳而起,隨即邁入一間酒肆當中。
“這位爺,吃點什麽呐?”那站在櫃前身穿黑麻的小二,一見梁恒進屋,立即小跑過來,笑著說道。
“隨便給我來壺酒。”如今還是早上,酒肆空空蕩蕩,梁恒走到最裏的位置坐下,取下鬥笠,開口說道。
黑麻小二遲疑片刻,將身子放低之後再次問道:“這位爺,要不要來點吃的?我們小店的陽春麵和醬牛肉口碑極好,過往的商客……”
“就一壺酒,其他的什麽都不要,你下去吧!”梁恒嘴唇一張,冷冷說道。
黑麻小二見此,眉毛一挑,索然無趣的向櫃台走去,不多時,就將一壺水酒端放在了梁恒身前。
梁恒也不用酒杯,直接端起鐵壺,仰頭就喝。瞬間一股辛辣至極的味道,從他的舌尖彌漫開來,直嗆得他雙眼都睜不開。
這是他第一次喝酒,方一灌入喉嚨,便有一股灼熱冒出,須臾之後,胸腔如同被火點燃一般。
梁恒連飲不止,其眼淚當即被酒中濃鬱的辛辣之味,給嗆了出來。
“這位小哥,可否借個坐。”梁恒抬頭時,一名天庭飽滿,麵生威儀的錦袍中年,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梁恒點了點頭,沉默中收回目光,再次將酒灌入肚中,不到片刻便已將其喝完。
“小二,再來一壺。”梁恒抬手一揮,向那黑麻小二喊道。
這時候,錦袍中年已坐在了梁恒的對麵,隻見他驀然一笑,道:“這酒可不是這樣喝的,需要慢慢來品,入口時先有淡淡的苦味,其後甘甜緩緩而來。像小哥你這樣的豪飲,恐怕隻有苦味,嚐不到半分甘甜吧。”
“小二,給我來一壇上好的十八仙,另外拿兩個小杯過來。”頓了一下,錦袍中年再次開口說道。
其說話的過程,梁恒始終都在悶頭喝酒。
不多時,兩個小巧的酒杯與一壇佳釀便擺在了兩人桌前。
“來,我先幹為敬。”錦袍中年舉起酒杯,緩緩飲了一口。隨後梁恒也端起眼前美酒,“咕嚕”聲中,吞入腹中。
“這人生不長,卻愁苦極多,有求就有求不得,有情難免情別離。小哥,你可知為何?”驀然間,錦袍中年看向梁恒,道出了這番言辭。
梁恒聞言,雙目精芒一閃,抬頭鄭重的將對方打量起來。
“所謂這一切,無非是一念癡迷,鎖縛罷了。小哥我觀你執念入骨,恐怕並非好事。”錦袍中年仰頭間,酒水劃過喉嚨,緩緩流向腹中。
梁恒再次一驚,瞳孔擴大,看向中年男子,其分明卻是一介凡人,並無絲毫靈力流出。
梁恒遲疑一下,嘴中吐露出疑惑之言:“請問閣下,我欲掌控自身命運,坐擁舉世威儀,可有方法?”
“具備不死金身,修成第一功法,既能逍遙諸天,卻亦是劫難臨身之時!”錦袍中年朗朗說道。
“何為第一功法?”梁恒抬眼。
“人之一念,八萬四千煩惱,降服一心便是第一功法!”錦袍中年開口時,身影驀然消失,唯有聲音從天邊轟隆而來。落入梁恒耳際,猶如陣陣驚雷響動不止。
“若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便不是愁苦了嗎?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不為劫難了麽?”沉默許久,梁恒對著遠處的天際,喃喃自語道。
……一個時辰後,梁恒從酒肆走出,借著酒意一飛而起,並且越來越高,如那北海的鯤鵬,直插天際而去。
梁恒催動全身法力,更是加持了腳下靈動靴的速度,循著雲層的位置,向上不斷攀升。他要看看,這淩駕萬靈之上的天,他到底有多高?他要看看,這人跡罕至的土壤,他到底是何模樣?
“世間萬靈豈是生來三六九等,我若自甘低賤,誰人又會正眼瞧我!”
“朝拜他人一生,豈是我願!低眉順眼一世,豈是我期!”
“執念入骨為何?一念癡迷為何?若我能傲視諸天,即使劫難臨身,又有何妨?”
“百死之身如能換我一夕聞道,即使身死道消,永墮閻羅,又有何憾!”
梁恒不顧一切,瘋狂的撕裂風牆,禦天而來。他的腳下,是不死的執念;他的雙手,是坐擁四季的冷暖;他的雙目,是燃燒熊熊的心火;
此時此刻,他的意誌將他托舉,向著九天之上風馳電掣而來,他身下的落仙鎮,在這股奔雷般的氣勢之中,越來越小,逐漸變成一粒微不可查的塵埃。
這一刻的他,猶如奮不顧身的飛蛾,帶著自.焚的火焰,向著頭頂的滔天火光,洶湧而來。
時間流逝,天卻愈高!刺骨之風呼嘯而來,吹的梁恒心神仿佛都要碎裂一般。他的衣物也在不斷向上飛遁的過程中,被尖利的風刃撕裂開來,露出了道道血痕。
他的麵色煞白,法力早已枯竭,兩塊高階靈石被他握在手中,源源不斷地抽取著巨額的法力,用以維持此時搖搖欲墜的身軀。
而那四周的雲層,此時也由淡轉濃,阻礙著他向上攀升的每一寸距離。
天愈高,其悲愈濃!
突然間,天地驟然一變!一個遮雲疊日的滔天黑影驀然在他頭頂閃過,濃重的黑夜壓天而來。梁恒隻覺得這一刻,整個世界被黑暗籠罩一般,漆黑鋪天蓋地而來。
片刻之後,梁恒瞳孔一縮,他感到頭頂之上,那片濃鬱到令人窒息的黑暗陰影中,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氣息,正在慢慢凝聚,並且向著下方,他的位置橫掃而來。
梁恒大驚,收起所有思緒,刹那調轉位置,朝著地麵不顧一切的激射而去。
這股放棄所有的衝擊力,無法比擬,如流星劃過天際一般,猛然向著地麵砸去。
梁恒此刻寒毛全部豎起,被身後恐怖氣息所深深驚懼到的他,寧願在下一刻粉身碎骨,也不願被這股駭人至極的氣息所籠罩。
在這股絕對的力量麵前,他所有的意誌,刹那崩碎!
從其發現黑影,再到他亡命逃遁,這一切都隻是在電光火石之間。
下一刻,梁恒還未飛出幾息時間,一股陰風刹那而至,攜裹著他再次陷入黑暗陰影的籠罩,緊接著他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失去了所有維持平衡的力量,不斷地往下飛墮。
仿佛經曆了一萬年那麽漫長,從最初的漆黑,到四周的天際漸漸有了亮光,並且這抹光芒越來越盛,直到隱約可見腳下狀如米粒的山河,一縷朝陽從黑暗的籠罩中噴薄出來。
梁恒閉上眼睛,感受著急速下墜時,風刃不斷切割四肢百骸的劇烈疼痛。他嘴裏喃喃自語,朝著死亡不斷的臨近而來。
“娘親,狗娃來了…”
梁恒的眼眶瞬間紅潤,悲哀地念著所有無法忘懷的名字。
就在這時,那道倔強的執念,在他身後迅速凝聚,須臾之後,化做一抹紫芒,猛然向前一卷而起。
……
梁恒感到眼簾的縫隙閃過一道紅芒,緊接著身體在空中一滯,像是被實物托起一般,向下飄蕩而去。
他猛地睜開雙目,駭然地發現,一把紅色的小劍,正將其卷起,劃破陣陣陰風,向下飛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