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船風月
唐方、溫柔、司空摘花三人坐在院中淺酌。
溫柔笑嘻嘻道:“你說哥會不會先去鳳凰山莊見鳳姑娘呢?”
唐方微笑道:“蕭大知書明理,自然會去表示謝意。”
摘花喝了口酒:“他奶奶的,你們覺得他是為了道謝才去的嗎?”
唐方笑而不答。
溫柔笑眯眯地搖著頭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三人說到這裏,都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天上的月亮,一時竟感慨無語。
良久,溫柔輕聲道:“不知道今晚西湖的月亮美不美?”
龍尾站在窗前,看著無邊的月色,輕啜了一口手中的酒杯。
稍頃,他坐下寫了點什麽,忽又揉碎,放在燈前燃掉,喟然長歎。
院中的樹影婆娑。
三人說笑著,忽聽有翅膀震動之聲,抬眼望去,原來是一隻白鴿。
那白鴿無聲地滑落在桌旁。
溫柔將白鴿捧在手中,小心地將它腳上的竹筒解將下來,然後鬆手將它放飛。
“哥要的信送來了。”
唐方嘬唇輕嘯,一隻黑色的鴿子從不遠處飛來。那鴿子通體烏黑,在夜色中幾乎不易辨認。
那黑鴿子落在唐方手中,唐方愛惜地撫摸了幾下它,從溫柔手中接過竹筒,將之仔細地綁在黑鴿子的腳上,並從懷裏掏出一個淡藍色的竹牌給鴿子看。
然後,黑鴿子撲楞了幾下翅膀,飛上了夜空。
蕭東樓按出一根洞簫,凝神定氣,一陣清揚、悱惻的簫聲絲絲入扣,直劃人心扉。
那簫聲似在傾訴,似在吞吐,似在輾轉,似在徘徊;時而熱烈,時而低回,時而纏綿,時而哀怨。
正是一首《鳳求凰》。
鳳夕舞聽著這簫聲,麵上神情複雜,有著猶豫,有著渴望,有著希翼,有著隱藏。
片刻,她修長的手指撫過案上的古琴,劃出長長的一陣琴聲。
轉而慢將下來,如流水淙淙,揮刀難斷。
卻是一首《訴衷腸》。
簫瑟相和。卻是一片蕭瑟。
琴聲起,琴聲落。
月很亮。風很涼。
夜無聲。人無聲。
蕭東樓步出西廂。
抬頭,卻見一身淡紫的鳳夕舞也在東廂的門口。
直可驚起一灘鷗鷺。
兩人相對無語。
蕭東樓輕咳一聲,打破沉默:“聽人說西湖夜色,風月無邊。不知道鳳姑娘可否陪蕭某一遊?”
鳳夕舞柔聲道:“蕭大哥可以給我一個一定要陪你去的理由嗎?”
蕭東樓沉默了片刻,道:“我沒有。”
皓月當空,湖天一碧,微風送爽,水月相溶,不知今夕何夕。
穿牖而來夏日清風冬日日,卷簾相見前山明月後山山。
三座瓶形小石塔鼎足而立,塔頂如葫蘆狀,水天相映,塔中燃著燈燭,與明月上下爭輝。
木槳劃過,攪動滿湖銀輝,天月,水月,塔月,悠悠東樓月。
小舟劃至湖心,清風微拂,幾縷發絲掠過蕭東樓的麵頰,那熟悉的香氣近在咫尺。
蕭東樓不覺心神一蕩,忍不住伸手攬住鳳夕舞的纖腰。
鳳夕舞身子輕輕一顫,整個人已被蕭東樓攬入懷中。
此刻的西湖,靜得水波不興。
隻有天上的月亮睜大了眼睛,看著這船上的一對男女,似乎也在默默的祝福著他們。
此刻的船上,居然沒有酒。
可是此刻的蕭東樓,卻早已經,醉了。
蕭東樓隻覺懷中的鳳夕舞柔若無骨,臉上紅暈難消,哪裏還是那個名滿天下的鳳凰山莊的掌門人,隻覺得是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正沉浸在幸福和快樂裏。
蕭東樓輕聲問道:“鳳姑娘,你身上的香氣可是鬱金香?”
鳳夕舞柔聲道:“蕭大哥你覺得呢?”
蕭東樓道:“似乎是,但似乎又不同。”
鳳夕舞道:“我自幼身上便有這種似有似無的香氣,所以衣襟上常別著鬱金香,兩者混合,便是了現在這種味道。”
說完扯了衣襟給蕭東樓看,果然有朵白色的鬱金香。
蕭東樓微笑不語。
鳳夕舞仰臉道:“蕭大哥你喜不喜歡鬱金香?”
蕭東樓道:“喜歡。不過我卻嫌它太過貴族氣。”
鳳夕舞奇道:“哦?”
蕭東樓笑道:“我隻不過是一介布衣,更喜歡平平淡淡的東西。”
鳳夕舞道:“那蕭大哥喜歡什麽花?”
蕭東樓道:“茉莉花。”
兩人一時又再無語。
不知何時,倆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蕭東樓隻覺此時此刻竟是無比的幸福,不覺又將懷中的人抱的緊了一點。
蕭東樓柔聲道:“你知道嗎?剛才擁你入懷的一瞬間,我就告訴自己,或者說,我就答應了自己。。。。。。。。。”
鳳夕舞輕聲道:“答應了自己什麽?”
蕭東樓道:“我告訴自己,這個女孩子是需要我用一生一世去疼、去寵、去愛、去嗬護的。”
他的聲音輕柔卻無比的堅定。
鳳夕舞抬眼凝視著蕭東樓:“這是誓言嗎?”
蕭東樓微笑道:“當然是。如果你願意,我就是今天斷橋上你手裏的那把傘,為你擋住世上所有的風風雨雨。”
鳳夕舞看著他,眼中忽然盈滿了淚水:“蕭大哥,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我覺得自己在做夢。。。。。。。”
蕭東樓道:“你當然不是在做夢,我也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知道嗎,我從你的眼中看到了你的心裏有太多的疲憊和太多的不快樂。”
鳳夕舞無言的看著蕭東樓,眼中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滴落。
片刻,她低聲道:“蕭大哥,我本薄福薄命,實在不曾奢望過這樣的誓言和幸福,我想,也許這樣的東西是不應該屬於我的。”
天空已開始出現魚肚白。
鳳夕舞看著已經睡去的蕭東樓,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和額頭。
熟睡中的蕭東樓臉上竟有著孩子般的神態。
鳳夕舞看著他,淚水忍不住再一次滑落下來,她顫聲道:“天亮了,夢,也該醒了。”
蕭東樓是被一隻水鳥的翅膀打在臉上打醒的。
小舟已在一個僻靜的偏岸停泊,鳳夕舞已不在身邊。
如果不是身上還殘留著那股淡淡的味道,他幾乎會懷疑昨晚究竟是夢是真?
那朵鬱金香別在他的衣襟上,可是它的主人卻已不見了影蹤。
蕭東樓不禁一陣惘然,呆立了一陣,隻覺悵然若失。
蕭東樓剛剛在客房坐定,茶還未入口,一隻黑色的鴿子就輕輕的劃落在了窗前。
他走過去捧起鴿子,拍了拍鴿子的頭,從它腳下解下竹筒,刮開火漆,取出一個淡藍色的信封。
拆開來看,裏麵隻有一張信紙。
“三月初八,午時三刻,樓外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