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深宮,一片頹敗之色,昔日的繁華頓成空,一夜愁白頭!

宮外兵災不斷,節節敗退,黃天被殺,邱士高,韓斌等人的頭顱擱在眼前,鮮血淋漓。內宮躺滿了宮女和侍衛的屍體,蕭然屹立在死氣沉沉的大殿上,坐在皇帝的寶座上,滿頭白發,神智有些失去常態。

那毛骨悚然的尖笑聲響徹整個皇宮,一幕幕紅牆宮瓦巍峨嶙峋,高聳的雁羚塔排山倒海般坍塌下來,她在東風浩的麵前將藍婷的靈位劈成了碎末,讓他癱臥在床,讓他看著他的兒子一個個在他麵前死去。

她輕靠在他的胸前,道:“快了,浩,等他們都死了,你就沒有牽掛了!我不會讓你死的,就算做鬼也不能讓你同她在一起!”她將耳朵貼在浩的心口,看著自己修長美麗的手指少了一截,皺了粥眉頭,憤怒,都是敗他所賜!!

她猛地離開了浩,仿佛離開一個了一個魔鬼!

她大幅度的甩起了身後的衣擺,像一隻驕傲的孔雀,犀利的雙眸仿佛能透過宮牆直指京華!

悠長的盡頭一隊人馬直趕皇宮,帶著氣盛無知的東風裂的屍體和那珍貴的玉璽!

近了……更近了……她迎了上去,雙手觸及玉璽的片刻,她居然落淚了!淚水滴在東風裂青黑的臉上,她將玉璽高高舉過頭頂,笑了起來:“我終於得到了,終於得到了!傳國玉璽!”

蕭然刺耳的笑聲似瘟疫一般蔓延在浩的心頭,他微微睜開了雙眼,還是那般璀璨,他仿佛在等什麽!

四周涼風瑟瑟,蕭然高舉著玉璽,笑若暗夜凋零的榆葉,淚似冰峰剔透的雪晶。

濃妝叢中兩波積澱滄桑的眼眸由一個淒美的弧度漸漸圓潤了起來,她緩緩放下手臂,顫抖著揭開玉璽上覆蓋的天蠶絲,幾次都沒能夠翻下來,她漸漸將玉璽放了下來。

她終於開始留意到東風裂了,她伸出斷了一指的那隻手,輕輕碰了他的臉頰,猛然縮了回來,她驚恐地盯著斷指,皮肉猙獰得扭曲著,慌忙將手藏進了衣袖,她又試著伸出另一隻完好的手,摩挲著裂的發稍。

淚眼婆娑,她喃喃地發出囈語,摻和著痛徹心肺的嘶啞:“裂兒……裂兒……二十年……二十年啊!”她再也不能夠自製地嚎啕大哭起來,“裂兒……”

那一聲呼喊久久蕩漾在宮中,她猛烈地搖晃著東風裂耷拉的腦袋,淚水如拍岸的浪花般凶猛,她對著東風裂的臉叫道:“母後讓你醒過來,你聽到沒有!醒過來!母後還要收到你偷偷給的香料,母後還要你深更半夜偷偷來拉好被子,母後還要喝你自己熬的高麗參湯!你聽到沒有!醒過來!”

蕭然渾身都在不由自主地抖動著,“你怎麽那樣傻,對娘親好,還要這般藏頭藏尾麽?你說,你為什麽要偷偷摸摸,你為什麽不能正大光明的對娘親好!你說啊!”她緊揪著裂的胸口,仿佛要將他的靈魂從地獄深處給挖出來!

剩下宮女和侍衛都戰戰兢兢立在一邊,誰也沒有插嘴,誰也沒有勸慰,他們不敢。誰都知道那個偷偷摸摸的人並不是三殿下,當蕭然在深宮寂寞的時候,孤枕難眠的時候,她的裂兒還沉浸在溫柔鄉中,怎能記得她?隻不過那是她一相情願地幻想是她的裂兒罷了!

浩側過身子,癱在床上的手腳微微動彈了幾下,他蒼勁消瘦的臉頰雖顯病態可是他的眼睛依然矍鑠如虎,他冷冷地哼了一聲,道:“裂兒死了!你還要那玉璽做什麽?今天我不是以一個皇帝的身份來命令你,而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來勸你!停手!不要再胡鬧了!”

蕭然咯咯地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一件好笑地事情,她忿忿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麽?當初是誰對我說會愛我一輩子?當初又是誰對我說即使有了藍婷她也不及我十分之一,當初又是誰溫情款款地喂我毒酒?我還會相信你?將我的脖子伸到你無情又肮髒的手下?”

蕭然衝到浩的麵前指著他的鼻子惡狠狠地道:“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笑我,都可以罵我,唯獨你沒有資格!”

“啪!”她給了浩響一個響亮的巴掌!

很清脆!所有的人都戰栗了一下!

蕭然咬牙切齒地道:“即便是裂兒死了,我也要滅你的國!事到如今也不防坦白告訴你,東風裂不是我們的兒子,他死了我一點也不難過!”

“哦!”浩一點也沒有驚訝,他隻是聽話地躺好,“你的戲演完了麽?朕很累,想要歇息了!”

蕭然憤怒的吼了一聲,搖散了美麗的發髻猛撲了上去,死死掐住了浩的脖子,尖聲叫道:“我要掐死你,掐死你!”

她氣喘籲籲地停手了,看著浩對她不理不睬,她很震驚,他為什麽不來安慰她?他為什麽不向她求饒?隻要他肯向她認錯,向她發誓,今後好好在一起,她會給他機會的,她一定會給的!可是他居然……

她目中流出凶光,厲聲道:“把他給我吊起來!你就吊著歇息吧!明日便去做個了斷!”

浩閉著雙眼,淺淺地笑著!

胤的房間守衛格外嚴密,除了林公公,誰進去都得通報。

而此刻胤正來回踱在紅毯上算計著什麽,林公公在旁亦步亦趨,不敢出聲。

胤幾日來觀著京華樓裏發生的一切,有些事情辦妥了讓他沒了後顧之憂,他拿捏著手中的半塊玉璽,那玉璽是他全部的籌碼,隻要找到另外半塊,那麽即使父皇沒有下旨,那麽他也能登基為王!

他想著一件事情,另他十分不安,那日是他的大婚之日,鳴深更半夜曾經來找他……

那日鳴將疏桐送上雁翎塔後,四下探看了翻,便徑自去找了胤,碰巧胤也沒有歇息,新娘獨自坐在那裏。

鳴敲敲了門。胤見得是他,看了看端坐在床的新娘,示意鳴借一步說話。

鳴隨同胤一道來到偏殿,胤道:“你怎麽來了呢?今日可是我的大婚之日呢!”

鳴頗為抱歉道:“打擾二哥了,隻是平日見得二哥也不容易,今日隻得打攪!”

胤道:“有什麽要緊事麽?”

鳴開門見山道:“問二哥討要一件東西!”

“什麽東西?”胤一時間猜不到。

“曼陀羅之吻的解藥!”鳴打量著胤的神情。

胤身體一僵,含糊道:“這……”

“怎麽?二哥不願意給?”鳴目光銳利。

胤不禁打了個寒戰,打哈哈道:“不是!鳴你別誤會!隻是目前這個禁宮裏蕭然的勢力很大,宮中藥殿已經不是我所能進去了!”

“二哥將解藥放在了那裏?”

“不錯!隻是沒有料到現在事態會發展成這樣,你可千萬別私自去,那裏的重兵可是要了命的!”胤忐忑地扯了些話,看鳴的反應。

鳴道:“如此那便不打擾了!告辭!”

鳴頭也不回地走了,胤心中暗暗擔心,若是他真去了那裏發現解藥並不在那裏,豈不是讓他生疑?於是趁機助疏桐出宮,一來解除他的顧慮,二來做個順水人情。

隻是密羅這個女人讓他始終覺得像曼陀羅王,他是決計不能冒這個險讓她製出解藥來的!更何況她若真的是沒有死,那麽鳴私自讓她活著這分明是留了一手!

胤臉色陰霾,目光狠辣起來。聽得鳴來謁見,回複了和顏悅色。

鳴風塵仆仆,進來便道:“二哥,都辦妥了,不出明日,蕭然自會出來!”

胤大悅,與鳴同坐,兄弟兩人痛飲。

胤道:“鳴弟,此番多虧你相助,怕是明日自有一番惡戰,二哥在此敬你一杯,願你早日大仇得報!”

“多謝二哥!”鳴一飲而盡。

胤又替他滿上,看鳴似乎有心事,道:“鳴弟可是在為兒女私情煩惱?”

鳴猛喝了口酒道:“沒什麽,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二哥不必憂心!”

胤端詳著酒杯,慢條斯理道:“不瞞你說,我早看出來了,隻是你好歹也是個皇子,不能要那樣不幹淨的女人!”

鳴的臉色驟然黑了下來。

胤笑了笑繼續道:“等到大功告成,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二哥可以封你為王,你想有多少人相伴都不成問題!何苦為她勞神?她是一個遲早要死的人!”

“你想怎麽處置她?”鳴冷冷地問道。

胤悠然地放下酒杯,語氣平緩道:“你那樣緊張她什麽?”胤又替鳴滿上了酒,“她怎麽處置,二哥豈會獨斷?自然會征求你的意見!一來她的毒未必能解,倘若蕭然毀了藥殿,那她也得死,倘若僥幸有了解藥,她知道得太多,宣揚出去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鳴看著胤道:“二哥,她的事情,我想請你不要插手!我不會讓她死,就算藥殿毀了她也未必會死!待你登基後,我自會與她退隱江湖,不再涉世!”

胤心道,你就那樣信得過一個密羅?一個死人而已!

胤的笑容從容不迫,他道:“好!我不管就是了!二哥隻不過也是為你好,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還讓我的四弟那樣袒護她,實在是她三身修來的福氣!”

鳴將酒杯重重放下,猛得立起身子,強壓著怒氣道:“夠了,她失身於人已經是莫大的羞辱!又何苦舊事重提!那無異在羞辱我!”

胤見鳴的反應如此之大,慌忙打住道:“四弟,息怒!二哥不是有意的,隻是沒有想到你那樣在乎她,甚至將她和自己聯係在了一起,令人始料不及!隻是你別怪二哥多嘴,你問問你自己,當真就不在乎麽?她失身黃天在先,又在靜水山莊被當眾揭穿,被視為棄婦!你若真不在乎又豈會忌諱別人提到此事呢?”

鳴握緊了拳頭,踱到了窗前咬牙道:“那又怎樣?我承認我在乎那又怎樣?難道所有的事情都能挽回麽?既然不能挽回,忘卻又有什麽不對,她有什麽樣的過去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鳴的臉因為聲嘶力竭地爭辯而通紅,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維護她,他隻知道如果自己不維護那麽世界上便不會再有人為她擋風遮雨。

胤仿佛故意要激他,步步深入道:“越是把不在乎叫得響亮,越是在乎!自欺欺人!”胤輕輕笑了起來。

鳴拔劍,指著胤,安靜了下來。

胤詫異地看著他道:“莫非你會因為方才那些話殺了二哥?你沒有因為皇位殺二哥,卻應為一個女人?”胤還是慢條斯理地斟酒,喝下。

鳴一劍劈倒了胤放酒的案,酒壺杯子掉了一地,胤支撐的手肘子也瞬間落了空!林公公戰戰兢兢觀望著。

鳴冷聲道:“你說得沒錯!逼著我麵對了一直以來沒有好好麵對的問題,我決定正視這個問題,過去不能忘記,但是可以有新的開始,今後如果有誰膽敢在她麵前談及此事,有誰膽敢羞辱她便如此案!”

一聲寶劍入鞘的尖嘯聲,久久縈繞在耳際。

胤鼓掌,道:“好兄弟,男兒便當如此!見你對她一片真心,有件事情二哥不可不說,怕你被蒙在鼓裏!”

“何事?”

“最近二哥聽靜水山莊的阿珠姑娘說,疏桐有了靜的骨肉。”胤看著鳴震驚的樣子,繼續道,“不知道是否是真的……”

鳴怒不可遏,奪門而去,再也無心聽後半句廢話。

胤仰天大笑,他的笑聲也如劍嘯,刺耳而充滿殺氣。笑罷,他從懷中拿出一顆黑色的藥丸,捏在手中,將它碾成了粉末,他打開窗,一揚手,粉末在風的吹動下四散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