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西華門巷戰可謂異常慘烈,敵我五千人馬,殺得烏煙瘴氣,血肉橫飛,街角、壁上,隨處可見發黑的血漬和新鮮的斷肢,每個人殺的異常疲憊,身上染滿了鮮紅,他們回來了,站成幾排回來了,南口的狀況反到是越殺越遠直殺入了範城。
疏桐隻見三爺攙扶著胤回來唯獨不見鳴,便上去詢問道:“三爺,鳴呢?他怎麽沒有同你一道回來?”
三爺粗聲道:“你一個女人瞎攪和什麽,沒見到人傷得重麽?快請大夫!真是多事!”
疏桐心中怒氣橫生,她拽住了三爺的臂膀逼問道:“我問你鳴在哪裏?你說!”疏桐幾乎是喉叫了起來。
三爺一時也被疏桐的氣勢和震住了,隨後惱怒地推開了她,怒道:“婦道人家盡會添亂!滾!”他拿劍著疏桐道:“再來糾纏本王一劍殺了你!”
“你辦不到!”靜捏住了三爺的劍峰,隻稍一用力,三爺的劍便會折成三斷,靜看著三爺頗為威脅道,“縱然這裏的千餘人都聽你號令,卻奈何不得我!”
三爺橫眉怒對道:“靜觴魂,你竟然為一個女人同我作對!誰說本王不敢?”
三爺一個踉蹌,靜奪劍在手正色道:“我不會殺你,但是你要知道一個事實,丁不一,費琅率千餘流民在南口突襲,若不是這個女人替你們想辦法扛著,你還能有命回來麽!”
靜將劍丟還給三爺,放著他在那裏回味。
靜重重捏住疏桐的手腕,將她從地上拉起,道:“走!我帶你去找鳴!”
疏桐看著靜,感受著他手上的力道,千言萬語難以言表,隻是回握著靜的手,緊緊地。
靜看著她的眼睛,赤誠如火,他不後悔帶著她去找鳴。他始終相信,如果沒有回來的是他,她一樣也會去找。鳴也同樣會帶著她去找。
大街上空空蕩蕩滿是死屍,每見到一具,疏桐便會膽戰心驚一翻,鳴的一手幾近殘廢,他還能戰殺那麽多人麽?一天一夜的激戰,疏桐仔仔細細找遍了沒個角落,也沒有什麽收獲,既擔心又安心,靜隻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左轉右轉,滿臉的提心吊膽,時而提醒她哪條道上找過了莫要重複找尋。
靜很鎮定地抬頭向上方尋找,最終,他的視線停在一處不動了,隨後等疏桐轉身的時候,靜不見了,她一人立在屍體縱橫的街道上,再加上天色暗了下來,冷風吹動,心中不免害怕,她抱緊了雙臂,還是不死心。
直到後麵跟隨良久的那個人實在忍不住,一搭她的肩膀,冷聲道:“怎麽,沒找到屍體很失望不是?”他明顯地感覺到了她被嚇了一跳,因為她渾身戰栗了一下。
她回頭見是鳴頓時不覺欣喜了,因為他那副樣子實在讓她欣喜不起來,連衣裳都沒破一片,血跡也沒有,絲毫沒有戰鬥的疲倦,而他現在才出現在她麵前,還用那樣揶揄的語調說話,倒惹得她一肚子火。
疏桐沒好氣道:“靜呢?”
鳴一仰頭示意疏桐向屋頂看!
靜支著把劍在屋頂值勤?
鳴道:“扶我一把,我很累!靜他代我放哨片刻!”
疏桐打量著他,怎麽看都不像是很累,也隻得攙著他,確實是重!看來要殺人不沾血確實是要消耗許多內力。
鳴輕道:“邱士高同韓斌已死,首級已經送往宮中,宮外的兵員已不成氣候!”
“那還要攻打皇宮麽?”疏桐看著他的傷手的紗布已經浸透了鮮血,著實焦急,恨不得馬上能夠飛回京華樓。
“不必,他們自會出來找我們!”鳴說完這句便沒有再出聲,他將他所有的力量都支在了疏桐肩上。
一個人扛著長刀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他立在那裏仿佛一棵蒼鬆,偶有落葉隨風卷過,碰觸了刀刃便裂為碎屑。
疏桐不自覺擋在了鳴得跟前道:“落葉鬆,你想乘人之危不成?”
落葉鬆扯了嘴角,聲音冷漠而又傲慢:“不,我是來幫他的!女娃,讓到一邊去!”
“你休想害他!”疏桐緊緊扶著鳴。
落葉鬆長刀一揮,便到了疏桐的脖子根上,道:“走開!別妨礙我為他治傷!”
他走進了些,一把奪過鳴,將長刀丟給疏桐道:“看好我的刀!”
疏桐抱著長刀連連退卻好幾步才站穩,活像那長刀上站著個人一般,沉重無比。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落葉鬆收功,對疏桐道:“你告訴他,雖然他的一手廢了,但是我落葉鬆還是欣賞他,願意與他一戰!”
鳴轉醒,冷笑道:“你不配!我東風鳴從來不欠任何人!”言罷,當著落葉鬆的麵,便將方才落葉鬆為他輸送的真氣盡數散去。
落葉鬆微紅的臉變得鐵青,他道:“好!我喜歡你的傲氣!不過我想知道,為什麽我不配與你比試!”
“沒有為什麽!”鳴向疏桐招了招手。
疏桐將刀還於落葉鬆道:“丁不一,費琅也已經死了,你回去讓蕭然盡快放棄抵抗吧!”
“一定帶到!”落葉鬆扛起刀,停直了腰杆才走,“但是我絕對不會放棄同東風鳴的比試!”
京華樓高高的台階已在眼前,但是一想到裏麵住著一些厭惡的人總覺得被占了自己的家園,渾身都長了刺般不痛快。疏桐扶著鳴涉階而上,顧清同小青前來幫助,卻神色怪異,仿佛樓裏發生了什麽大事。
一見麵便衝著他們兩個道:“一心挾持了瀲灩小姐!就在大堂內!”
鳴疲倦地抬起一臂道:“上去會會她!”
顧清扶上他道:“可是!您內力消耗太大,靜爺此刻又不在,怕是沒人製得住她!”
鳴道:“靜在天閣樓的屋頂,你去讓他回來,讓小青望風!”
“是!”顧清匆忙領命而去。
大堂內,一心猙獰著麵龐,揪著瀲灩,用劍指著她的脖子,對著鳴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用東風胤的頭來換你的親妹妹的頭!二是用疏桐的手腳來換她的手腳!”
一心笑得咬牙切齒,她看著鳴卻用手狠狠指著疏桐,那一指仿佛一支尖銳的鑿針將她從頭頂一直穿刺到腳底,瑟縮讓她悄悄握緊了十指。
瀲灩沒有哭,一如她曾經親眼看著她哥哥在她麵前殺死了人一般鎮定,一個小姑娘很鎮定地看著他的哥哥。沒有任何恐懼。
“瀲灩……瀲灩……”疏桐心中默默念著她的名字,“可憐的孩子,老天到底要她怎麽做才好!”她握緊了拳頭,隻覺得脖子如卡殼般的難受,仿佛有一種無形的繩索驟然勒緊,陡然流竄出一種窒息的膽戰……
她沒有看向鳴,卻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她腦海中的鳴還是那樣,如同第一次見他,一種神秘沉重的壓迫感。
鳴無力地靠在疏桐的身上,一個是他哥哥,一個是他親妹妹,一個是他喜歡的女人,可是卻要他去抉擇讓誰死。他手中沒有劍,卻殺氣騰騰。
瀲灩的手被一心製住了,她無法用手勢表達出自己的意思,這個小丫頭抬起頭看著一心,朝她輕蔑地一笑,毅然將脖子抹到了劍上,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瀲灩倒在地上,還沒有死透,她沾著自己脖子上流出的鮮血寫了幾個字,她的袖子中掉出了一張紙。
鳴顫抖著閉上了雙眼,雙指猛得射出一道劍氣,犀利無比,在所有人恍惚的刹那間,穿透了一心的心髒。
一心難以致信地倒了下去,道:“你騙了我,原來你還有功力!可惡!”
一心死的時候,臉上痛苦地扭曲著,她過了很久才死去。
她的笑容深深刻在疏桐腦海中,垂死的笑容,憎恨的笑容,勝利的笑容!
靜匆忙趕來,見得鳴,一個箭步便將他身子扶正,封住了他的氣穴,責怪道:“怎能如此冒失,這樣強行打開保住一口氣的氣穴無疑拿自己性命在賭!”隨後他見到了死了的一心與瀲灩,便不作聲了。隻是悄悄將真氣輸些入內,卻不讓他察覺。
疏桐跪坐在瀲灩的身邊,看著她寫的幾個字:哥哥,妹妹永遠不會成為你的負擔。想著那日她與鳴一高一低寂落的背影,她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疏桐拈起血泊中的那張紙,上麵是她寫給她的太平洋,瀲灩這丫頭還在上麵畫上了她想象中的大海,和活蹦亂跳的鱈魚,她畫的鱈魚像泥鰍。
疏桐將紙緊緊地蒙在臉上,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再實現瀲灩的願望了,她隻不過想看看大海,想吃鱈魚。簡單的願望,硬朗的傲氣,可她明明還那樣小,花樣的年紀,天真的臉龐,她卻毫不猶豫將脖子湊向了劍,令人心痛,卻更令人羞愧難當。
瀲灩死的那刻,疏桐沒有流一顆眼淚,她隻是肅然起敬,眼淚配不上瀲灩的驕傲!
鳴有了知覺後隻是一再叮囑:“你們誰也別碰她,我要親自為她下葬!”他調息了片刻,起身蹣跚著抱起瀲灩,突然一個跟頭栽倒在地。
靜正想要去攙扶他,卻被密羅打了手,道:“別碰他!他中了毒,那個惡毒女人在瀲灩的衣服上放了毒!我來解!”
胤一聽頗為懷疑,世上能如此敏銳的覺察到毒的人為數可是不多的,而能解此毒的人更少。胤細細打量著密羅,那舉止似曾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