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深了,圓月躲進了雲層,整個大地一片黑,宮中的燈火跳躍著,不斷伸長著,仿佛爭搶著要去點燃天上的星星。園中草木搖曳著發出輕微的稀碎聲,仿佛一個個人影相互緊挨著,在竊竊私語。窗子上的紅漆粉飾一新,卻掩蓋不了歲月蹉跎的痕跡,細紋縱橫交錯著,蔓延著,仿佛突然間會掙脫束縛猛撲出來嗜人一般。疏桐依在窗邊,將信小心收好。拉上簾子,看著案上那看已經失去冷凍作用的盒子出神。
她輕輕拿出盒子裏頭透明的eppendorf管,心中一動,又將床單給掛在門上,將蠟燭的火光於外頭隔絕了開來,她拿出一支一支透明塑料管檢查著,突然發覺嗜熱鏈球菌和保加利亞乳杆菌還在,心中思忖著將牛乳加工一翻可以一試,她必須得克服沒有工具的困難。
疏桐檢查了原來的牛乳,發現是新鮮乳,那裏的白血球、固狀異物、過多的脂肪對人體都十分不利,於是將宣紙折疊了數百折成了漏鬥狀,將牛乳中的固體異物給去除,宣紙纖維又適當過濾掉了部分脂肪。
接下來疏桐忙開了,越做越興奮,燒煮殺毒,滅菌,均憑著以往的經驗估計,隨後加入稍微多的蔗糖以增加甜味,又泡以龍井茶水增加清香與營養,將培養基中的少量菌中挑取接種到牛乳中,隨後她又自製水浴鍋,時刻以手探溫度,溫度維持在40-43度左右,也就是略微感到燙手的程度隻是如此動作要保持三~四個小時,況且這水一旦過熱便要拿開,一旦過冷便要加熱,實在煩瑣。
索性將水燒了開來,將床讓給它了,暖在那裏,待溫度控製差不多火候的時候,疏桐便將封蓋的牛乳放入被子裏,便趴在床沿睡著了,由於四周都給她遮了結實。因此等到天亮的時刻居然還沒清醒過來。
正陽殿上早就齊集了眾人,浩更為憔悴,餓卻吃不得,正在大為惱火之中,黃天此刻卻也束手無策,他們一再要求皇上吃下太醫的藥丸,卻給盡數吐了出來。黃天將煮透的牛乳遞給皇上,雖然煮透了,卻還是有一種腥騷之氣,浩勃然動怒,牛乳撒了一地,他指著眾臣道:“趁你們今日都在朕要宣布一件事!”
蕭然心驚,怕是他想立儲,便在他背後輕輕給製住了,浩咳得滿麵通紅,怒目圓睜,似是萬分痛苦,說不得話。
張昌覺得事不疑遲,忙奏道:“皇上有話要說,可以以筆代言!”
蕭然得意地翹著嘴角,浩提著筆,卻不停地抖著根本動不得一根手指,蕭然驚道:“不好,皇上他怕是中風了!眾位卿家這如何是好!”
浩隻是看著蕭然,頗為心痛的樣子,暗道然兒啊,朕老謀深算了一輩子,豈會輕易就栽在你的手中,你那些個穴道能製得住朕?也太天真了!朕不會頒布太子令的,你卻如此防備,卻不知道防到了空擋處,實在可笑。隻不過朕吃的藥卻是能抵擋你給朕下的毒性,隻是傷了脾胃,倒也難受。
邱士高道:“娘娘切末驚慌,待二位皇子來到,讓皇上指定一人便是!”
蕭然道:“不可,如今裂兒替皇上外出辦事情了,怕是一時半會趕不回來!”
三爺粗聲道:“你們這些人也太不像話,皇上不是還好好的麽?著急個什麽!他隻不過一時口不能言,待吃下東西自然會好轉起來!”
胤急忙趕了來,見父皇麵色漲紅,極為痛苦,命道:“太醫呢?快叫太醫!”
一行太醫魚貫而入,戰戰兢兢,各個低著頭,大有王八齊叩首之勢,胤對這群太醫辱罵踢打不止,全然顧不得皇子在朝臣中的形象,眾臣也是萬分感動於二皇子的孝心,紛紛勸他莫要著急。
張昌看著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鳴問道:“你們京華樓怎麽說?傾城客棧已然敗北,如若你們能讓皇上稍有進食的話就算你們勝!”
韓斌也道:“太醫說皇上根本沒什麽大病,都是廚子燒得不好!你們若能解決這個問題,第一客棧便當之無愧!”
浩安靜了下來,隻是頗為期待地看著鳴。鳴一言不發,隻是默默轉身回去。
他推開疏桐的房門,裏麵一片昏暗,還有各種炭味,不禁劍眉微簇,他拉開了所有遮擋,讓陽光透了進來,見疏桐趴在床邊,心下一驚。
見其微微動了動肩膀,才稍覺釋然。
疏桐揉了揉眼睛,滿是疲憊,突然驚跳起來,糟糕,她慌忙拿出暖著的瓶子,瓶子還微熱著,見鳴在身後也不打一聲招呼,隻是打開了封蓋,一陣清香撲鼻而來,疏桐大為振奮,她無條件判定發酵是否終止,隻是草草將蓋子再次封上,將瓶子放於空氣下,讓早春的冷空氣自然冷卻。
疏桐道:“我也不知道是否能成功,不過再等些時候吧,等它涼透了便可以食用了!”
鳴點點頭,用毛巾在水裏沾濕了遞給她。疏桐一照鏡子,發覺自己臉同花貓一樣,連忙將毛巾捂至臉上!
鳴扳開她的手道:“別動!”
他拿過毛巾沾著水,一點一點替疏桐擦去臉上的汙痕。疏桐心中含暖,他竟然也會做出如此心細的舉動來,實在令人刮目。
幾近黃昏,一天的時限即到,疏桐緊張地揭開了蓋子,勺了些出來,輕輕抿了一口,頓覺渾身舒暢,清甜美味,略帶一點酸,心下歡喜,可是卻不知道他們這些人習慣吃這東西麽。
她勺了一勺遞到鳴的嘴邊慫恿道:“嚐一嚐,好不好吃?”
鳴將頭撇了開去,狐疑地看著勺中白白散著清香的東西。道:“這是什麽?”
疏桐道:“這叫酸奶,確切地說是抹茶酸奶,按照以往的經驗凡是喝牛乳會腹瀉之人腸道都不太靈光,不能吸收蛋白,所以酸奶可以幫助他們吸收消化?懂了沒?”疏桐踮起腳將勺子硬塞進了他的嘴。
一開始鳴還頗為抗拒,後來也便吃了,見他一直皺著眉,便繼續喂他一勺,第二勺明顯抗拒減少了,第三勺便是自動吃了下去。
“怎麽樣?”疏桐急切地看他反映。
他道:“速速拿去給皇上吃罷!時間不多了!”他都沒有回答,隻是將瓶子裏剩下的東西盡數給倒入了碗中,又換上了新的勺子,拉上疏桐直奔大殿。
宮女事先勺出來評嚐,秀媚緊促道:“稟皇上,這味道實在是奇怪!不過確實芳香得緊!”
浩輕微揮動手臂示意她拿過去。
宮女小心翼翼將勺子喂到了浩嘴邊,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
浩隻是遲疑地聞了聞,慢慢張口,吃了下去,眾人的心仿佛也懸在那裏,他的表情竟然同鳴如出一轍,眾人不敢怠慢,靜觀其變,浩越吃越多,看得眾人連連稱奇。
疏桐卻無心在那裏留連,她趁眾人聚精會神這檔偷溜出去找靜。
疏桐按著記憶找到了雁翎塔,卻見那裏也有一個人正在等她!那個人便是靜!疏桐正要出去,一個黑衣人搶先一步飛跳了出去。
疏桐心提了起來,蜷縮在一塊巨石後頭,眼睛緊盯著那個黑衣之人的舉動,哪怕他對靜有一絲的損害她都會去阻止!
那個人掀開了鬥篷,露出一張崢嶸枯槁的臉,他的鬥篷向疏桐飛了過來,疏桐低頭閉眼屏息一動不動,那鬥篷輕輕落在巨石上仿佛一聲輕歎。
那人聲色虛弱,不像是個功夫高強之人,他沙啞著嗓子對著靜道:“你想好了麽?你若要親手殺死他,你就一定要學絕殺的最高式!瞎一雙眼睛,換仇人一條命!否則你根本無法接近蕭然,更別提報仇!”
靜對著他,跨立著,眉頭緊鎖,他的手放在背後,就這麽一動不動,像一個雕像,靜沉默了會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麽要幫我?”
那個人嗬嗬笑著:“我隻是個老奴,曾經受過藍妃的恩情,她將絕殺的最高式天外交由老夫保管!隻因有損身體實乃是禁功,但是你此刻也別無他路可走,你若不練便是看著仇人在你眼前快活,而你雖可出塔,卻終是出不了這個皇宮!”
那老者從懷中掏出一卷紙丟於地上道:“你要說話算話!你留著你的一雙眼見到了你心愛的姑娘最後一眼,你也應該知足了!你若是殺不了仇人便是不孝,你殺不了仇人自己卻死了那是更大的不孝!”
靜的眼中有一股子的熱淚,滴落在紙上,濕潤迅速蔓延了開去,紙上顯現出了招式,靜看在眼中,那影象久久揮之不去,那紙曾經是娘親天天帶在身上的。他輕輕折好,放入胸口!
那老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他來到巨石旁邊拿起鬥篷匆匆而去,走之前,那滿臉溝壑的臉在微笑著,慈祥而又溫柔,卻讓人不寒而栗。
那個人走著走著便停了下來,疏桐趕忙躲了起來,卻聽得那人陰陽怪氣地一笑,回頭那眼睛迸出了一陣綠光,看得疏桐緊緊捂住了嘴巴,心髒劇縮,不由得扯痛了舊傷。
正巧一個宮女路過此地,見得此翻光景嚇得尖叫起來,那老者那手仿佛藤蔓般抓著了那宮女,伸入她的口,拔出了她的舌頭,對著狂噴的鮮血貪婪地張著口,疏桐咬著自己的手指咬出了鮮血,她渾身無力,那麽多的鮮血,宮女猛瞪的大眼讓她頓時失去了思考,身體冰冷到了極點。
那老者喝完鮮血,舔了舔嘴唇,撕下了那宮女的麵皮,用功將其化成了一堆飛灰,他回頭,仿佛早就知道了那裏躲著另外一個人。疏桐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那樣驚恐過,怕的一時間無法找回自己。
那個魔鬼一樣的人一步步走向她,月亮又鑽了出來,照亮了他牙齒沾染的鮮紅,她根本就無法逃走,那個剛剛拔完舌頭的手在撫摩她的臉皮,他在讚歎著:“多好的皮囊啊!不過主人說過要把你慢慢地折磨死!先讓你變成啞巴!”
他笑著攤開一包白色的藥粉,猛得倒入疏桐的口中,疏桐口中灼燒地難受,她對自己說不能咽絕對不能咽下去,那人見得疏桐反抗,盡然將她的頭扳起,拉到了水塘邊,想要給她灌水,她的頭被按了下去,窒息席卷而來。
突然被一個力量提了上來,跌在一邊,猛吐著口中的藥粉,卻是嗆得兩腮發紫,是靜!靜怒不可遏道:“休得傷她!”
那老者訕笑著道:“你應該謝謝老夫才對,怎的幫起外人來了!”
靜和他猛對了一掌,那一掌把他剛剛喝的血全給吐了出來,那老者嬉笑著道:“靜水山莊的莊主也不過如此,還不是中了我的百毒神掌!”
靜看了看發黑的雙掌,猛然記上心頭:“你就是失蹤十幾年的百毒弱水?”
在不遠處觀察了許久的東風浩對鳴命令道:“抓住他,留活口!”
鳴側身點頭,騰空翻越猶如黑駒,身手迅捷空靈,弱水嶙峋的顴骨顯得分外狡詐,見鳴從背後包抄過來突然一個翻身,雙掌迎上了鳴的雙掌,疏桐抓著靜的胳膊咿唔著指著鳴,東風浩一個心驚,百毒神掌無藥可解!
鳴的眼中寒光迸射,在貼到掌的刹那,他的手仿佛利劍一般,起落瞬間,弱水的兩個手掌落地,鳴背身而立,安靜地像一顆樹。
弱水沒有大聲哀號,任由鮮血噴射,臉上一陣鬆一陣緊,他顫抖地道:“沒想到,還有這麽快的手!一雙比劍氣還要快的手!”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就撲通一聲倒地,背上插著一支箭,正中心髒。
東風浩打量著靜,看著他一口口將疏桐口中的粉末給吸了出來,不由得看向鳴,鳴的臉色緊繃頗為震怒,心中歎道:“可憐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去爭取!看來我得幫他們一把了!看得他二人究竟會如何自處!”
東風浩頗有深意地看著他們兩個,他輕拍了拍靜的肩膀:“如果你想殺我的話,你就得先讓自己活下來!百毒神掌無藥可解,你可得好好給朕活下來!”
靜掙開了他,不屑接受他假腥腥的勸告,他抱起疏桐走向雁翎塔,路過鳴的身邊,疏桐心中焦急,即便是內力再好,如此巨毒若不及時鎮壓怕是一個時辰之內便會毒發身亡,想至此心中恐慌起來,趁靜走過鳴的身邊時,疏桐拽住了鳴的衣袖不放,口中竟然發不出聲音來,她憋出了汗,嘶啞著聲音也隻能發出濁濁的混音,她竭盡全力地說:“鳴,你一定要幫幫靜!”
可是沒有人聽得懂她在說什麽,靜抱著她走了過去,疏桐的手漸漸脫離了鳴,可是鳴沒有反應,靜的鼻子中流出了鮮血滴到疏桐的臉上,他倒了下去,也不忘讓疏桐倒在他的身上,他睜著眼睛,看著疏桐的臉,癡!
疏桐趴在靜的身上嘶吼著:“你定要救他!!”她倔強地看著鳴。
鳴的聲音沒有溫度,他冷冷道:“你這算是在求我麽?你為了他求我?你心中的那個人是他?”
鳴走到她的身邊,抬起她的臉質問道:“你說!”他的手抓得她生痛,他憤怒,自從駱駝峰他擁有了她之後他感到了更加得恐慌,這個女人似乎絲毫不念及那日彼此真切的情分,那樣在他麵前對別人過分地好!承如她說的,她依然是她,而他卻不再是原來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