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裏嗎?”歡縈帶著施風和林豪趴在絕壁邊緣,小心翼翼的向下探視著。
“可是什麽都看不見呀?”歡縈對著眼前的深淵歎氣道,“會不會是我們弄錯了地方?”
“不會的,末將奉周將軍之命跟蹤郎定遠,在宮門口末將親耳聽到郎定遠,對送他出宮的太監說,昨夜刺殺婁訓的刺客,就是在小磨坊村村後的東山絕壁上跳崖自盡的。”
歡縈他們身後,還站著幾個小販、苦力打扮的漢子,其中一個個子較高者上前答道。
這些人都是周延庭在京城安排的眼線,為了方便行事,歡縈、施風和林豪與他們一樣,都作了普通百姓的打扮,歡縈甚至還在臉上抹了不少黃泥,加上身形瘦小,看上去就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的鄉野少年。
施風從絕壁邊爬起來,指揮著那幾名手下道:“你們四麵搜搜,看還能發現什麽不?”
“我也去,”林豪跟著起身。
他們在整片坡地亂林中,以及坡下的小磨坊內,都仔仔細細的勘驗了一遍現場遺留的痕跡,最後幾人再次回到山崖邊。施風對等在山崖旁,若有所思的歡縈道:“看情形,昨夜這裏確實來過大批人馬,幾乎所有可辨認的靴印,就是禁軍戍衛們所穿的軍靴底紋,還有許多被扔掉的,尚未燃燒完的火把,足見郎定遠的話是真的。”
歡縈沉吟著點點頭,接著又搖頭道:“不對。”
“什麽不對?哪裏不對了?”施風和林豪異口同聲,納悶的問到。
歡縈蹙緊雙眉站起身來,看了一眼眾人說道:“就算郎定遠說的話是真的,他把我們引來此地,到底有什麽目的呢,照此絕壁的陡峭和高度來看,刺客若從這裏跳崖,絕無生還的可能,難道郎定遠,就是想讓我們來這裏找一具屍首嗎?”
“怎麽,軍帥的意思,郎定遠是故意向我們放出這個消息的,怎麽可能呢?”施風一臉的狐疑,覺得歡縈的話難以置信。
“所以我才覺得百思不得其解呀,”歡縈無奈道:“你們想想,婁訓的死士對郎定遠的監視該夠緊密的吧,可仍是被郎定遠找到機會,從容去做他自己的事,說明郎定遠不僅機警,還對身邊有無盯梢有著十分敏銳的嗅覺,故而我們對他的跟蹤,很難說是不是早就被郎定遠察覺到了,最重要的是以郎定遠的身份和心性,他居然站在宮門口,和一個送他出宮的太監大聲武氣的說話,豈不是很可疑嗎?如果是說些寒喧的話也就罷了,可偏偏卻泄露的是昨晚剛剛發生的重大事件,無論這件事本身有多麽的令人驚駭,會多麽的勾起人的好奇心,郎定遠都完全沒有必要和一個太監詳述,何況還連刺客墜崖的地點都說了出來,此舉不僅反常還犯了口無遮攔的大忌。”
“對呀,”施風恍然大悟道:“按照慣例,像刺殺皇上這種這等重大事件,即使刺客墜崖身亡,朝廷方麵也會暫時封鎖消息,以靜待動,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刺客同黨,等他們在消息不明的情況下自投羅網,郎定遠的行為就相當於走漏風聲了。”
“是呀,”歡縈深吸一口氣道:“說到走漏風聲,如果郎定遠是想提醒吳王的人注意,倒也說的過去,然而依何寧的本事,是完全可以自由出入郎府的,何需郎定遠在皇宮門口提醒呢?總之我十分懷疑,郎定遠是故意將此消息說給我們的人聽的,至於目的何在,現在還真是不好說。”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施風急道:“誘我們來此村後山崖,不會是郎定遠為我們設下的圈套吧?”
歡縈微笑著搖頭,“若真是的圈套,我們一踏入磨坊村,就已經中埋伏了,又怎麽會耽誤到現在還不見動靜。算了先不管郎定遠目的何在,你們都帶齊了鐵抓勾索了沒有?”
“帶齊了,”高個子的將士答道,“末將等奉命隨軍帥前來懸崖邊察看,豈有不帶其攀岩用具之理。”
“好,那你們誰有把握能安全攀下去?如今用人之際,我本也是不願意你們輕易犯險的,不過—”歡縈欲言又止。
“別不過了軍帥,”林豪對歡縈笑笑道:“軍帥不必感到為難,咱們作眼線的又有哪一個是貪生怕死畏首畏尾的,末將是在山中長大,父親乃一名獵戶,末將自小便隨父親翻山越嶺,遇到絕路之時,攀岩登壁已是常事,相信眼前這道深壑還難不住末將,就由末將一人下去察探便足夠了。”
“那怎麽行!”歡縈斷然拒絕道:“一個人下去太危險了,萬一遇到什麽事,連個幫手都沒有,不行絕對不行。”
“是呀,我同意軍帥的意見。”施風在一旁讚同道:“起碼也得兩個人一起下去。”
“我們願意下去。”
“我願意下去。”
其餘的幾名將士紛紛爭搶著應道。
“大家莫急,大家莫爭,”施風連忙擺著手道:“大家都是經過訓練的,應該知道此時此地,不宜所有人全部下去,必須有人留下在附近偵查和戒防,以備萬一。我看這樣吧,就你們兩個陪林豪一塊兒下去好了。”施風指著高個子,和他旁邊一人道。
三人領命,站在懸崖邊,開始研究該如何下法。施風安排另外幾人作好戒防後,拉了歡縈悄悄道:“夫人我覺得婁訓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他一定會派人前來搜尋刺客的屍身,如果萬一相遇我們該怎麽辦,以我們幾人之力,根本對付不了大批的禁軍戍衛,而且這也會暴露了我們的行蹤,牽累到周將軍他們,要是因小失大引得婁訓全城大搜捕,那周將來他們以後的行動,就更加困難了,夫人你要先想好對策才行呀。”
“嗯,”歡縈頷首道:“依我們現在的處境自然不能力敵,我想好了,一旦發現敵情,我們就往山上撤,沿著小磨坊村後的這條山溪,繼續往上遊走,應該就是進山之路,隻要避過了婁訓的人,我們就有時間和機會令行下山了,至於林豪他們若不能及時上來了話,我們可以在撤走之前,砍斷一棵小樹扔下崖去,向他們示警,讓他們在崖下就地尋找藏身之所,盡量避免和婁訓的人發生正麵衝突,你覺得可行嗎施將軍?”
“好,就依夫人的意思辦。”施風拱手道:“末將這就去叮囑林豪他們。”
傍晚宵禁之前,打扮成苦力的周延庭和一名郎中模樣的人,在城門處接受嚴格的盤查準備出城。
“軍爺行行好,真的是小人的母親突發急病,要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城了。”周延庭說著,摸出一錠銀子,悄悄的往盤查他的兵甲手中塞,並討好道:“這是小人的全部積蓄了,求軍爺行個方便吧?”
盤查他們的兵甲沒有發現異常,將兩人放出了城門。周延庭帶著郎中徒步行走了大約半裏路,方才見到了來接應他們的馬車。
走近馬車,周延庭看清楚,頭戴大鬥笠的等候他們的車夫正是林豪。
雙方沒有說話,隻是彼此點了一下頭,林豪用眼神示意周延庭上車,周延庭和郎中一塊坐進車內後,林豪揚鞭一聲吆喝,駕起馬車朝著遠離京城的方向在管道上飛奔起來,跑了近一個時辰,馬車在一處位置偏僻,獨門獨院的民居前停下。
“到了,”林豪朝車內通稟了一聲,“就是這裏了。”
周延家和郎中下車,匆匆走向院子門,院門吱呀一聲打開,施風在門內朝周延家拱手道:“有勞周將軍,周將軍辛苦了。”
“先別說這麽多,人呢?”周延庭問道。
施風回身指了西側的一間廂房,並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奔入西廂房,歡縈從床邊站起身來,給郎中讓出了位置,郎中看了一眼床上的病人,問周延庭和歡縈道:“就是他?”
“就是他。”歡縈肯定的說,“病人上山采藥,不小心墜崖,傷勢看上去甚為嚴重,還望先生能全力救治。”
郎中不再多言,當即打開了隨身攜帶的藥包,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開始替病患診脈。好一陣過後,郎中站起身來,對周延庭和歡縈搖頭歎息道:“恕老朽無能,此人的確傷勢過重,命在旦夕。現在老朽雖然可以下針開藥,但他能不能活過來,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而且即便是他能好轉,除了雙腿皆廢以外,老朽亦不能保證,他是否還有其他的後遺症,也就是說,就算老朽的針藥能令他續命,他也很可能變成一具毫無知覺的活死人,連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無法自理,所以二位最好能有個心理準備,如此還要救嗎?”
歡縈和周延庭相互對視一眼。
“救,當然救,先救了再說吧。”歡縈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果斷的對郎中揮揮手道:“先生趕緊的,一定要盡力將此人給我救活。”
郎中點點頭,從藥包中取出了銀針和藥品擺在桌上。
趁著郎中在屋內診治,周延庭和歡縈步出屋外,來到院中的一角。
“他是誰?”周延庭悄悄的向歡縈問道。
出京城之前,前來報信的人並沒有告訴他傷者是誰,隻是通知他,讓他立即找一個擅長治嚴重摔傷的可靠的郎中,帶郎中出城,然後自會有人接應,故而盡管他猜出傷者很可能就是刺客,但直至剛才見到,麵對著傷痕累累血肉模糊的年輕男子,他還是未能辨認出對方究竟是誰?
“是厲仁!厲家僅存的血脈!”歡縈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