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聶空愁眉不展,“如果被吳王率先攻入京城,那我們怕是連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僅憑軍事力量相較,我們永遠都是吃虧的。”

歡縈歎口氣道:“聶空你原打算越過寒冬,待到天氣暖和之後,再發動對京城的總攻,現在看來已經時不我待了,我感覺吳王已經等不到春暖時了。”

“嗯”,聶空同意道:“可現在又該怎麽辦啊,天寒地凍的季節衛郡所麵臨的困境,你也是清楚的,我實在想不出什麽辦法能減緩壓力,使衛軍快速進兵。”

倆人陷入沉默,這時才突然發現卓瑞桐一直都沒有說話,不禁一起望向了卓瑞桐。

“衛王,你的意思如何呢?”歡縈問道。

卓瑞桐佇立在窗前,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麽,聽見歡縈一問才恍然回過神來,“嗯,沒,沒什麽。”卓瑞桐踱回書案旁,接著又再次踱回到窗前,“盡人事聽天命,本王已經盡力,雖不甘心,看來也隻好聽憑天意了。”卓瑞桐答非所問道。

歡縈心裏一沉,前景的不樂觀,顯然令卓瑞桐有些灰心喪氣,然而所有的人都已付出了這麽多,怎麽可以輕言放棄呢。

歡縈想了想對聶空道:“衛王說的對,盡人事聽天命,可在聽憑天意之前,我們是不是已經竭盡全力了呢?”

聶空目光閃動,“你的意思是…?”

歡縈低下頭,斟酌的說:“既然我們在軍事方麵力量,永遠無法和吳王抗衡,那就隻有另辟蹊徑了,南線戰勢的進展迅猛,吳王大為振奮,已經親臨前線督戰,那麽也就是說在吳郡的吳王宮現在無人了。”

“你仍是想一探吳王宮嗎?”,聶空問,“可是我真的懷疑找到寧棠兒以後,又能如何呢?”

“我也懷疑”,歡縈淡淡道:“我不僅懷疑還很猶疑,可是上天留給我們的餘地並不多了,隻要能做的每一件事,我們不是都應該嚐試去做,這樣才叫盡人事嗎?”

“這個,那要不…”聶空猶豫的看了卓瑞桐一眼,“你要是決定一探吳王宮的話,要不就多挑些溟沙營的將士跟你一起去吧。”

“不行”,歡縈斷然拒絕,“人太多了,反而容易招人注目,何況你在吳王宮附近,不是也留的有人嗎,有他們就夠了,我隻帶施風一人前去即可。”

聶空微微頷首,“我倒沒什麽意見,就看衛王的意思了。”

說著還對歡縈使了個眼色。歡縈明白聶空所指,卓瑞桐一直沉默不語,既不參與他們的討論,也不發表任何看法,唯一一次開口,還顯得神情恍惚答非所問,這種情況實在太反常了。

歡縈走到卓瑞桐身邊輕輕道:“瑞桐你聽見我們說的話了嗎,我想去一趟吳郡,你不會反對吧?”

卓瑞桐依然沉默不語,望著窗外。

歡縈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道:“瑞桐你說話呀,你怎麽了,不會是這一點小小的挫折,就讓你打退堂鼓了吧,知道我最喜歡你的是什麽瑞桐,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即使遇到再沮喪的事,也會表現的滿不在乎,從不將其放在身上,就是這種堅韌與樂觀,才是你克敵製勝的武器呀。”

“我沒有打退堂鼓,”卓瑞桐深深的苦笑道:“這不是打不打退堂鼓的問題,剛才聽著你們說話,我就覺得很慚愧,所有的一切本來應該是我去籌謀,去努力的,結果卻變成了我天天在此坐等消息,而讓你們為我東征西討以性命相搏,我卓瑞桐算個什麽王爺呀,連一段平靜快樂的生活都不能帶給你們。”

“別這麽說瑞桐,”歡縈輕輕地挽住了卓瑞桐的胳膊,“我知道你現在的情緒很低落,因為你很想帶給我們,不,不但是我們,還有全天下所有百姓安定幸福的生活,你內心的糾結和失落,並不僅僅是在乎江山社稷將會由誰來掌控,而更有平生抱負無處施展的惆悵,以及顧慮自己的失敗,會帶給所有追隨你的人不幸對吧。”

“還是你了解我啊縈兒。”卓瑞桐說著抽出胳膊來,握住了歡縈的手。“難得你總是這麽善解人意,總是懂得該如何寬慰我,謝謝你縈兒。”

“謝我做什麽,”歡縈微微笑道:“也不知道是誰在齊慷先生的墓前起誓,說要擔負起大哥的責任來,結果呢,卻自己先哀哀歎歎了。”

卓瑞桐和聶空聞言都笑了,聶空見兩人牽手而立,料定卓瑞桐的心情已大有好轉,不便打擾兩人繼續談話,遂自己先悄悄的退出了書房。

“好,我錯了”卓瑞桐笑道:“我也是頗有些無奈了,真不知該如何扭轉局勢,卓元樂他太強了,從一開始他就是強勢的,如果厲太後沒有殯天,婁訓沒有篡朝奪位的話,卓元樂也一定能逼厲太後退位,自己登上大龍寶座。”

“嗯”歡縈點頭應道:“吳國的轄地本來就是衛國的兩倍,而且地處江南,物產豐饒,民生富庶,四年的時間足夠他養出一支兵力強大的軍隊,所以我才說,咱們是不能和經濟、軍事都占強的吳國比的,隻能另辟蹊徑。”

“可是你去吳郡要千萬小心呀歡縈,”卓瑞桐將歡縈攬入懷中道:“吳郡自然沒有深入北戎那麽條件艱苦,可從卓元樂的行事風格來看,他是個殺機很重的人,你萬萬不可操之過急魯莽行事,一旦吳、衛兩國過早翻臉,我們就得既對付朝廷的兵力,又得對付吳王的兵力了。”

“放心吧,我知道輕重,”歡縈輕輕笑道:“趁著卓元樂不在吳王宮,咱們進去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他手中的牌搶走,他也追究不到咱們頭上什麽,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誰讓他竟然派畏兒來當細作呢?”

“唉,本王真希望一切能早點結束啊,”卓瑞桐和歡縈在窗前相擁而立,久久的望向窗外一片冬日凋零的景象。

聶空在當日下午便辭行,他要趕回前線去加速攻城。

歡縈則在第二日清早,帶著施風喬裝改扮踏上了前往吳郡的路途。

五日後,歡縈和施風進入吳地境內,他們看見路麵有一個很大的茶寮,便下馬進去歇腳,除了喝茶解渴之外,還可以順便問問路。

歡縈和施風剛剛把馬拴好,在茶桌旁坐下,店裏的小夥計跑來問他們要喝點什麽,施風張了張嘴,尚未來得及開口,一輛華麗的大馬車緩緩駛來停在路邊,頓時吸引了他們倆的注意力。

看馬車的車廂大小,以及裝飾的奢華度,馬車的主人絕對來頭不小。

車夫將馬車停穩當後,撩開了車廂簾子,兩個勁裝打扮的漢子最先跳下車來,一左一右的伸著胳膊,準備接扶他們的主子,跟著一個年輕瘦削,衣著華麗的公子哥模樣的人探出頭來,朝茶寮這方掃視了一眼後,才慢悠悠的下了車。隨著年輕公子哥的袖子一揮,兩個勁裝漢子便大聲武氣的朝茶寮內吆喝道:“有沒有人啊,趕緊給我家公子找張幹淨點的桌子,這是什麽破地方,連個招呼生意的人都沒有,當心爺三全兩腳砸了你的攤子。”

“來了,來了,”小夥計忙不迭的扔下歡縈他們,陪著笑臉迎了上去。

“幾位客官小店的桌子都很幹淨,小的一大早全都仔細的擦洗過了,現在也沒什麽客人,幾位客官就隨便坐好了”,夥計陪著笑道。

“哼,這能叫幹淨嗎?”其中一個勁裝漢子,抬腿就踢翻了最近的一張桌子。“你說幹淨,爺偏覺得不幹淨,除非你現在立馬給爺舔幹淨了,否則可別怪爺的拳腳無眼”,那漢子惡狠狠凶巴巴的說道。

小夥計勁裝漢子嚇得呆住,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茶寮的掌櫃跑了出來。

“哎,幾位爺,對不起了,對不起了,他一個小孩子不懂事,說話有衝撞的地方,在下就替他向幾位賠罪了,歇歇腳喝杯茶,是圖個趕路心情暢快,幾位爺千萬莫為這點小事大動肝火。這邊,這邊有幹淨的上座,幾位爺這邊請吧”,茶寮的掌櫃點頭哈腰,連連作揖。

“哼,夥計不懂事,難道你這個做掌櫃的也不懂事嗎?”勁裝漢字不依不饒道,“眼見著來了貴客,你還不趕緊出來相迎,我看你這個店是不想開了。”

“哎,不,不是的,在下剛才在後麵添柴旺火,一時沒忙過來,所以沒看到是幾位爺來了,有所怠慢之處,幾位爺大人大量還請多包涵,還請多包涵!”,掌櫃惶恐的解釋著,隻差沒給勁裝漢子下跪磕頭了,並接著討好道:“幾位爺快請入座吧,今日的茶錢全免,就當是在下給幾位賠罪了。”

“這兩個惡賊太不像話了”,施風憤然嘀咕道。

他和歡縈遠遠的看著、聽著,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歡縈朝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千萬別摻和,此地已是吳郡境內,無論鬧出什麽動靜來,都等於是把他倆的行蹤給暴露了。

“你請?你這有什麽好茶,你這有仙鶴銀針嗎?”

施風和歡縈側頭望過去,是那位華服公子哥開了金口,此人五官乍一看上去,還算眉清目秀,又有些風流倜儻的意思,可仔細的觀察卻會發現,在他的裝腔作勢下,有掩飾不住的油滑和諂媚之氣。歡縈十分反感的皺了皺眉頭,回過臉來隻聽不看。

“哎呀,大爺呀,蔽店是荒野茶棚,哪會有仙鶴銀針那麽好的東西呀”,茶寮掌櫃尷尬的解釋道,“大爺若不嫌棄,僻店最好的茶是甘霖雨毫,要不給大爺來一壺嚐嚐?”

“甘霖雨毫,哼”,華服公子哥滿臉的不屑。“那麽粗的茶能喝嗎,拿去吧,爺早就料到你們這些小破店,根本就不可能有仙鶴銀針,所以爺自己帶著有呢,趕緊去給爺沏上熱熱的一壺來!”,華服公子哥說著將一個紫陶小罐,遞給了茶寮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