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這絕對是冤枉,”卓瑞桐故作捶胸頓足、痛心疾首道:“從小你就愛冤枉我取笑你,可我哪一次都真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啊,唉,千古奇冤,千古氣冤呀。”
“嘁,你要是冤,死人都該笑了。”歡縈悻悻道:“算了,我懶得跟你這種臉皮極厚,抵死不認的家夥爭辯了,咱們現在去做什麽,是去瞧嫁妝,還是去接小瓷。”
“這兩樣都容後再說行嗎?”卓瑞桐遲疑了一下,收起笑容,正兒八經道:“本王先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另一個地方,另一個地方是哪兒?”歡縈問。
卓瑞桐說:“隨本王一同前去向母後請安。”
“什麽,去淨室?”歡縈愣了愣,心裏頗有些別扭。再一次她和衛太後的見麵最終不歡而散,雖然她一直沒有向卓瑞桐提起,可心裏始終是有些疙瘩的。現在卓瑞桐居然帶她再去見衛太後。歡縈心存芥蒂道:“這,我還是不去了吧,我就在流觴宮等你,你向母後請完安後,在來找我也不遲呀。”
卓瑞桐凝視著她,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沒事的,咱們隻是去問候一下就走,何況還有我陪在你身邊呢?母後她雖然性情有些怪異,不過終究還是個明理識大體的人,看在我的麵子上,她也不會為難你的,就陪本王一回吧行嗎?”
歡縈噘著嘴想了半天,終究拒絕不了卓瑞桐目光中的乞求,點頭答應道:“好吧,我跟你去,你自己說的,問候一下就走啊。”
兩人來到淨室,卓瑞桐依禮在門外就拉了歡縈跪下,稟道:“兒臣卓瑞桐來向母後請安了,母後今日可安好?”
話音剛落,淨室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喜柔走了出來道:“參見主上,參見夫人,太後已在房內等候二位多時了,快請進吧。”
歡縈聞言心中一動,什麽意思,等候多時。難道卓瑞桐帶自己來請安,是她們母子倆早就商量好的,歡縈又有了一種被卓瑞桐捉弄的感覺,如果不是喜柔正盯著自己,她也恨不得上去踩卓瑞桐一腳。
走入淨室歡縈驚異的發現,今日的衛太後與往日似乎有些不同。最少上次她見衛太後時,衛太後就與普通的老婦人沒什麽區別,一身的布衣束服重新洗的泛白來看,穿的很有些年頭了,而卓瑞桐也曾說過,衛太後自從守在淨室吃齋念佛以後,吃穿用度十分簡單。可是今日的衛太後卻穿的非常正規的太後朝服,就這反複花樣的朝服,顏色鮮亮的就跟新趕製出來的一般,不過衣服上的褶皺,卻顯示衛太後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穿它了。一次在普通不過的問安,衛太後為何要穿上朝服接近她呢,穿上朝服卻不去議政大殿,這不是很有些奇怪嗎?歡縈滿腹狐疑的跪下,依禮又再一次向衛太後請安。
“桐兒你平身吧,退到一旁去。”衛太後如是說。
此話讓歡縈心裏咯噔一下,衛太後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何隻讓卓瑞桐平身,卻不讓自己起來,難道她記恨著上次的事,要故意為難為難自己嗎?歡縈硬著頭皮想,卓瑞桐呀,我今可是被你害苦了,等回去後,我在跟你算帳。至於現在嗎,既然已經來了,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了,歡縈正胡思亂想,鬱悶的腸子都要打結的時候。
忽聞衛太後威嚴的吩咐道:“喜柔,去把東西給哀家取來。”
“諾”喜柔輕聲答著,轉身進了一側的衛太後的臥房,很快取了一樣什麽東西走出來,在衛太後的身旁站定。
“長孫歡縈你且把頭抬起來,”衛太後再一次威嚴的發了話。
歡縈抬起頭,好無懼色地望向衛太後。
“喜柔,賜錦衣!”衛太後麵無表情道。
“錦衣?”歡縈這時才看清喜柔手中的一個包袱,包袱她上一次就見過了。包袱裏的東西她自然也很清楚,這是衛太後用了將近十五年的時間,所織繡的世間罕有,華美絕倫的錦袍,當時她就驚歎過,如此巧奪天工的手藝,世間也不會再有第二件,能與之相媲美了,可是現在。
喜柔走到歡縈麵前,將包袱付諸歡縈的眼前,說:“夫人你要不要驗看一下。”
歡縈搖搖頭,她相信包袱裏麵的東西,決不會有假。
“那夫人就請接錦衣吧,”喜柔接著道。
歡縈遲疑著皺起眉頭,她想起上一次衛兵太後要用錦衣所象征著王後之位,來交換她對衛王的忠心,她不是懷有異心,也不是不喜歡卓瑞桐,可她實在無法接受,這兩樣本身發自內心的東西,衛太後卻用權位的誘惑來和她交換,如果她接受了,她豈不是和後宮中那些充滿野心與欲望的女人一樣嗎。毫不猶豫,歡縈理所當然的拒絕了衛太後。但是此刻衛太後卻突然又要賜她錦衣,這一回衛太後要用權位的誘惑交換她的什麽。
“怎麽還不接衣?”衛太後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是啊,夫人趕緊接錦衣吧。”
歡縈抬頭看見喜柔隻向她使她眼色,歡縈硬著頭皮鎮定道:“歡縈無德無能不敢受此大恩,太後若不言明賜衣的理由,歡縈又豈敢接衣。”
“你倒是謹慎有餘,豁達不足,”衛太後冷哼一聲道:“真是造化弄人呀,我記得以前長孫太史令府上的小丫頭,心機可沒這麽多。”
歡縈垂下了眼簾,“歡縈知道太後不喜歡我,可是歡縈卻從來沒對太後使過什麽心機,不管造化如何弄人,不管事事如何改變,總有一些東西是歡縈一直所堅持的,那是一個人處事立身之本,如果因此而唐突了太後,還請太後見諒。”
衛太後沉默了半天,然後才道:“嗯,長孫家的倔強稚妞倒是冥頑不靈、食古不化,本太後也懶與和你計較,就明告訴你賜衣的原因吧,哀家已經和衛王商量過,準備賜封你為錦繡夫人,錦繡夫人這個名號,算不上什麽正式的爵銜,宜沒有額外的俸祿,不過將享受建廟修祠的禮儀,並被衛地百姓時代香火供奉,錦繡夫人廟的廟址哀家已經想好了,把位於城外荒廢已久的土地廟拆了,重修夫人廟,所以哀家才要先賜你錦衣,怎麽樣聽明白了嗎?”
歡縈大驚,修廟立祠為一國之最高禮遇,基本隻有皇室中心曾有這種特殊待遇,而她不過是一個已被賜死的皇妃。多蒙衛王和小瓷以假死神藥偷龍轉鳳,讓她得以另外一種身份苟活於衛王的屬地,像她這樣的人,怎麽可以受世人香火供奉呢。震驚之餘,歡縈都說不出一句話來,正當她搜腸刮肚想著該如何拒絕的時候,她瞥見了卓瑞桐以一種奇怪的眼神凝視著她,眼神中既有擔憂更有一種懇求,或者說還有一絲焦急,一絲催促。歡縈突然想到了昨天夜裏在流觴宮門口,卓瑞桐和她說的禮物之事,卓瑞桐說希望她不要拒絕。歡縈隨即醒悟,這其實就是卓瑞桐所說的禮物,歡縈想了想俯身朝衛太後恭恭敬敬地叩拜了三下,並道:“太後之恩典,歡縈感激涕零用身難報,可太後想過沒有,以歡縈的身份別說修廟立祠,便是允許我出入朝堂,也已是有違吏治了,所以如今能得蒙衛王和太後胸懷廣闊,不已成規與歡縈相計較,歡縈便很知足了,又豈敢奢望其它。”
“行了,你說的這些,哀家又豈會沒考慮過,既然哀家和衛王已經做出了決定,你就隻管說你是願意受封還是不願意。”衛太後看著歡縈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在回答哀家,因為這件可能是你,重振長孫家門楣,為以冤死的長孫大人揚眉吐氣,光宗耀祖的絕好機會。”
歡縈再一次愣住,的確,還有什麽比這個更能向世人證明,長孫太曆令就是被無辜冤害死的。為了自己殘死的爹娘,歡縈猶豫了,她轉臉求助的望向卓瑞桐。
卓瑞桐迎著她的目光的深深的點了一下頭。
歡縈鼻子一酸,終於匍匐在地道:“謝太後隆恩,謝太後賜錦衣。”
“錦繡夫人接錦衣。”喜柔不失時機的高聲宣道。
望著這件世間難得的真品,歡縈百感交集,說實在話,歡縈真的不知道接受衛太後的封賜,究竟是福還是禍。人生的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她都經曆過了,本能驅使她,對太後突然不可思議的福祿,都抱著幾分戒備,最重要的衛太後決不會是真的為了長孫太史令的冤死,而替歡縈立錦繡夫人廟。
“現在,長孫歡縈你可以平身了,”衛太後滿意的微微頷首。
歡縈肯接衣,衛太後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語氣也沒有剛才那麽冰冷嚴厲了。
歡縈謝了一聲音站起身來,望向衛太後欲言又止。衛太後沒有看她,但卻似乎知道歡縈有話要問。所以她叫喜柔去搬了兩把椅子來,給衛王和歡縈賜座。因為淨室原是隻有鋪團沒有椅子,衛太後自己今日破天荒的,命人將太後椅搬來淨室不說,還給歡縈他們搬椅賜座,衛太後以反常態的行徑,令歡縈既驚訝又忐忑。
落座之後,喜柔退出淨室,將淨室的門虛掩上。以供太後三人不受打擾的敘話。
“太後,你不生歡縈的氣了嗎?”歡縈試探著詢問。“歡縈不太會說話,如果上次因為歡縈的莽撞,讓太後不痛快了,還請太後別與歡縈計較。”
“哼”衛太後掃了一眼歡縈,目光卻很快移開,略過歡縈停留在歡縈身後的某一點上。
“你既然不肯做衛後,哀家也不想勉強你,人各有誌,強扭的瓜總是不甜的,可是哀家之所以那麽做,皆是為了桐兒,桐兒他這些年心裏除了你,從未將任何一個女子在放在眼中,所以哀家才會想到許你一個後位,不管是衛後還是皇後,那都是天下女人羨慕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東西呀。不過也許是哀家太操之過急了,哀家老了,多年不理事事,隻願潛心向佛,自然也管不上你們年輕人了,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