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魯巴此次終於有機會,就近看清歡縈臉上的麵具,麵具的精致華麗,讓朝魯巴暗暗讚歎不已,也就是這張麵具曾嚇得他,心驚膽裂、魂飛魄散,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朝魯巴向歡縈行了一個北戎特有的禮節道:“天帥,為何總是帶著麵具呢,現在你我即將成為盟友,天帥可否揭下麵具,讓朝魯巴一睹真容?”,不過朝魯巴剛一說完,便想起雙方言語不通。

歡縈不動聲色,拍了兩下手掌,一位美貌活潑的少女出現在林中,她身著北戎服,走到朝魯巴跟前,用流離的北戎語說:“民女付安安見過大將軍,能為大將軍效力是我的榮幸,大將軍剛才的問話,我現在就替大將軍轉達”,說罷,向朝魯巴還之一禮,然後對歡縈翻譯了朝魯巴剛才的話。

付安安被允許出現,是雙方事前協定。傞善帶消息回朝魯巴帥帳時,就對朝魯巴提出,雙方若單獨見麵,就必定需要一個能懂雙方語言的人,代為溝通,而衛軍中就正好有這樣一個人,並且還是北戎人,既然是會談需要,朝魯巴也不再有異議,但朝魯巴絕沒有想到,對方竟是一個如此年輕、率真的北戎少女。

目瞪口呆中,付安安衝他一笑道:“大將軍想見我們天帥的真容嗎?天帥說,讓大將軍見一見真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希望大將軍千萬別被嚇倒。”

“什麽?嚇倒?”,朝魯巴心想,不知這位天帥長了一付多麽猙獰可怕的麵孔,他鼓起十足的勇氣對歡縈說,“笑話,我朝魯巴,好歹也是個身經百戰的大將軍,又豈會被輕易嚇倒,天帥請放心,無論天帥長的什麽樣,朝魯巴都決不會介意,朝魯巴之所以想見一見軍帥的真容,就是希望能和貴軍坦誠相待,赤誠相見。”

歡縈聽完付安安的翻譯,向朝魯巴微微點了一下頭,伸手緩緩地取下了精致的麵具,出現在朝魯巴麵前的,是麵具下滿眼疲憊,卻清麗過人的臉,而俊秀之中,又隱隱的閃動著一股活潑英氣和堅毅睿智。

朝魯巴這下比剛才更加目瞪口呆,他看出來,衛軍天帥分明就是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朝魯巴千想萬想,想破了腦袋,也絕不會想到,殺得朝魯巴部狼狽逃躥的衛軍天帥,竟然是他從不放在眼裏的女人。

“大將軍你果然被我們天帥嚇倒了嗎?”付安安戲謔道:“看來天帥真不該輕易將真容示人。”

“不,不是,”朝魯巴慌忙搖手爭辯道:“我不是被天帥嚇倒,而是太震驚了。天帥,朝魯巴從未佩服過任何一個人,但此時此刻,朝魯巴卻對天帥欽佩之至,敗在天帥手中,朝魯巴心服口服啊。”

歡縈微微一笑,重新戴上麵具,“朝魯巴大將軍果然是豪爽之人,本帥願意結下你這個北戎朋友了。”

“不敢,不敢”,朝魯巴突然變得特別謙遜,“我對天帥的誠意天地可鑒,隻要天帥肯助朝魯巴消滅克答爾部,我願為天帥馬首而是瞻。”

有付安安幫忙交流,歡縈和朝魯巴很快進入了會談的正題。

歡縈對朝魯巴坦言,她和赤納格部已經兩次交手,衛軍的糧草和輜重都幾乎消耗殆盡,希望朝魯巴部能給予一定的補充。

朝魯巴滿口應諾,表示會談結束後,他回到朝魯巴部,便會立即著手準備,傍晚之前就能將衛軍所需要的糧草和輜重準備妥當,給衛軍送去,補給問題得到解決,歡縈便將自己早就想好的,消滅克答爾部的作戰方略,詳細說於朝魯巴。

歡縈的意思是讓朝魯巴將所部分為三路,一路跟隨施風前去奧欽河穀掃清障礙,為大軍的撤退作保障,因為奧欽河穀是撤退的必經之路,除非朝魯巴還想上一次的落敗,再重現一次,第二路人馬由朝魯巴親率,連同衛軍的大將軍陸子嵩一起,從正麵發起對克答爾的進攻,而自己則會率領第三路人馬,及衛軍餘下的部隊,包抄至克答爾的身後,讓克答爾逃無可逃,退無可退。

朝魯巴聽完大笑道:“好,好,讓克答爾也嚐一嚐被人合兵圍殲的滋味。”

歡縈道:“我這麽做是為大將軍著想,試想大將軍欲要向衛王投誠,沒點見麵禮怎麽能行呢,咱們能活捉克答爾最好,最次也要帶著克答爾的人頭回衛郡,衛王見到大將軍送上的大禮,一定不會虧待大將軍和朝魯巴部眾。”

“有天帥這句話,朝魯巴這顆懸著的心,總算能落到肚裏了”,朝魯巴磨拳擦掌道:“天帥果然思略周密,朝魯巴部三路人馬,皆願聽憑天帥調遣。”

一拍即合的會談過後,歡縈和朝魯巴走出胡楊林,帶齊各自的護衛,便開始分頭行動。隻在當天傍晚,雙方便按照商定的內容,在朝魯巴防區集結完畢,天剛一擦黑,草原上便升起了薄薄的夜霧,在此初冬時節,瀕臨河流的區域,薄霧會隨著夜晚的降臨,愈發濃重起來,這正好可以為大軍的移動作掩護。

歡縈帶兵最先出發,因為她必須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克答爾部的後方,在路上耽擱的時間所需最多,接著是施風,最後才是陸子嵩和朝魯巴,帶著主力人馬悄悄地向克答爾部接近。

夜晚裏麵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火辣辣的疼。陸子嵩藏身於隱蔽處,俯看著克答爾的大營,上一次他帶領五百將士,被趙耕誘進克答爾的伏擊圈,損兵折將幾乎全隊覆滅,那夜慘烈廝殺的一幕幕,如今想來仍是記憶猶新,這是他陸子嵩的恥辱,也是他這麽久以來,一直憋在心裏的一口氣,要知道他所率領的可全都是溟沙營的菁英啊,作為溟沙營的年齡將領,他是親眼目睹著溟沙營是如何在聶空手中,那麽數年的時間,一步一步發展壯大起來的,他對溟沙營弟兄們的感情,早已融入了自己的生命中,可僅僅一夜的工夫,他便失去了數百名兄弟。無論如何這筆帳遲早要向克答爾討還的,所以從一開始,歡縈決定協助朝魯巴,消滅克答爾部的時候,陸子嵩就暗暗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生擒克答爾,令他的人頭祭溟沙營死去的那些弟兄們。

身邊傳來輕微的響動,陸子嵩不用回頭,便知道是朝魯巴往自己這邊靠過來了。

“怎麽樣”朝魯巴問,並指了指坡下的營帳。

陸子嵩盡管聽不懂他的話,可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陸子嵩點點頭,示意沒什麽異常,便做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

克答爾在北戎王的密授下,帶領大軍悄悄向朝魯巴部移動。為了避免行跡太過明顯,所以移動的速度非常慢,而且整座大營,看上去黑燈瞎火的,隻有一兩處帳篷上透出隱隱的燈光。

陸子嵩觀察許久,確定了其中一座必是克答爾的帥帳,由此他的目光就始終沒有離開過帥帳。

朝魯巴也不知是沒看懂陸子嵩的手勢,還是怎麽著,顯得十分焦躁不安,嘴裏還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麽。

陸子嵩反正也聽不懂,全當是鳥語在耳邊啾鳴,便任由朝魯巴嘟囔,自己則全神貫注的緊盯著克答爾大營的動靜,也不知在寒冷中仍熬了多久,估摸著一過了子夜,漆黑的夜空中忽然升起三支火箭,火箭的光芒劃破長空,映照了陸子嵩和朝魯巴的臉。

“時機到了全軍上馬,衝啊,活捉克答爾,”陸子嵩大喊一聲,從地上一躍而起。

朝魯巴跟著也爬起來,嘶聲力竭地大吼大叫著,抑製不住的激動溢於言表,這是他們和歡縈約好的,發起進攻的信號,兩軍聯兵風馳電掣地衝下山丘,撲向克答爾的大營,喊殺聲再一次撕破了冬夜草原的寧靜。

毫無防備的克答爾人紛紛衝出來迎敵,不過陸子嵩對他們簡直就是視若無睹,還如若無人之境,不斷揮舞著漆黑的哨棒,打馬真奔克答爾的帥帳而去,就在快要接近的時間,陸子嵩突然看見軍帳中跑出來一個年輕的女子,女子一鑽出軍帳,便匆忙地揪住一匹亂奔的戰馬,翻身上馬之後,奮力揮鞭,不顧一切地朝後營方向倉惶逃走。

陸子嵩正自納悶,女子究竟是何人,怎麽會從克爾達的帥帳中跑出來呢?來不及多想,陸子嵩已經衝至克答爾的帥帳前,他飛身下馬衝進帥帳內,嘴裏還大喊著:“克答爾,你的死期到了,還不束手投降,然而中帳內一個人影都沒有。陸子嵩大驚之下,忽然想到,會不會是自己剛才放走了重要的線索,也許那個女子能很快找到克答爾呢,當即不在多有猶豫,陸子嵩重新上馬,緊追著那個女子而去。

克答爾的大營不是封閉式的,後營直通往克答爾原來的老營,以及幾處部落的聚居地。

陸子嵩追了好一陣子,才隱隱約約看見那個女子的馬影,女子的騎術相當不錯,陸子嵩幾乎是全速驅馳,才勉強追上女子。黑夜的霧氣中,陸子嵩甚至也辯不清,那個女子要將自己引向何處,但要找到克答爾的想法,強烈占據了陸子嵩的腦海,但他渾然忘記了可能將麵臨的危險,兩匹馬在黑夜中一前一後的狂奔,在眼看相距越來越近之時,陸子嵩暗暗運力於哨棒之上,準備瞅準機會,一舉擊中對方的坐騎,馬匹在狂奔中,隻要腿部受到突如其來的打擊,就會立時摔倒,將馬背上的人摔跌出去。

可就在陸子嵩尋找著出手機會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一股勁風,從夜霧中破空襲來,他追的太緊,收勢不及,手中的哨棒又太長,為棒抵擋的時候,那裏勁風已吸至身前,陸子嵩將身行一歪,試圖避部,然而肩部卻像是突然被火燎了一下似的,火辣辣的一串疼痛,陸子嵩頓時明白,對方所使的並非什麽暗器,而是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