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草圖上還有被改動的痕跡,試想趙耕既然來自比罕部落,又怎會對克答爾控製的區域,比對朝魯巴控製的區域還不熟悉呢?”歡縈道。

“那我們將帶走大部分戍軍,邊關的防界萬一出現變故怎麽辦,我們冒的風險著實太大啊!”陸子嵩雖然點頭讚歎,但到底事關重大,他總有些不放心。

“如此隻能相機行事了!”歡縈道,“克答爾的餘部並不可怕,強敵是朝魯巴的部落,隻要朝魯巴的人馬沒有出動,我們就能將其攔截在奧欽河穀一帶,而一旦朝魯巴發現他們的進軍路線被攔截,要麽和我們拚死纏鬥,要麽就得撤回去,所以我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會大的多!”

“好吧,就依夫人所說,我們能順利在奧欽河穀設伏,可若是他們太過凶悍,又或者兵力遠勝於我們,我們無法力敵怎麽辦?”陸子嵩問。

“當然,既然是在河穀設伏,還得另外做些準備,一旦不能力敵,我們可以采取聲東擊西的辦法,擾亂他們的視線,然後將隊伍分作幾支,沿著奧欽河道的支流,分批撤回,回防邊關,這意味著,邊關這一帶也必須做充分的安排,以接應和應變。”

“屬下願聞其詳!”陸子嵩拱手道,“夫人想要做的是哪些準備?”

“唔!”歡縈笑了笑,“我這裏也有幾張自畫的草圖,陸將軍你且先瞧瞧,這是我根據古法兵書想出來的一種有利陣勢的排開,並能迅速打擊大規模騎兵的武器,製造方式和操作方式其實也很簡單易掌握,人人皆可改造,也人人皆可操控,隻要在我們的兵馬戰車原有的基礎上,稍作改裝,三五日能便可全部完成,到時我們就可以出征了!”

陸子嵩越發驚奇,“夫人你,你對武器竟然還有研究?這太不可思議了,難道你早就知道有奧欽河穀這樣的地方麽?”

“不,我不知道!”歡縈苦笑,“草圖最初的設想,原本是為了在邊界地帶阻擊北戎騎兵的,你應該清楚,邊界地帶也屬於狹長多丘式的地形,雖沒有奧欽河穀大,但整體形狀差異不到哪兒去,故而我也沒想到竟能歪打正著,恰在北戎地界派上用場!”

“太好了!”陸子嵩一拍大腿道,“多虧夫人深思熟慮,有了這些經過改裝的兵甲戰車,我們應戰朝魯巴,勝算就大了一倍啊!”

“現在還不能這麽說!”歡縈搖手道,“不過估計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打亂敵人的陣腳,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應該沒問題!”

“好!末將明日就督促全軍加緊改造戰車,夫人請放心,三五日內,保證全部改造完成!”陸子嵩的神情明顯輕鬆了許多,因為歡縈草圖的設計,有著他從未見識過的奇思妙想。

“找個理由,將趙耕暫時帶離軍營,我可不想被他看見我們的秘密武器,另外每一輛改造完成後,就用油紙布遮蓋嚴實,待臨陣對敵時再亮出來!”歡縈叮囑道。

“哈哈,對,對,讓北戎蠻夷好好長長見識!”陸子嵩大笑著離開了歡縈的軍帳。

衛王宮。卓瑞桐將手中的密函一掌拍在桌子上麵,震得聶空的滿盤棋全都亂了套,還稀裏嘩啦撒落在地不少棋子。

“怎麽啦?”聶空吃驚地抬起頭,衛王以前可是很少這麽失態,可自從他回來後,總感覺衛王變了些似的,雖也說不清具體的細節,可莫名的,偏就是有這種感覺。

“本王前兩天已經給邊關去了信,叮囑歡縈不可冒失,以他們的兵力能抗守住北戎的進攻就算不錯了,而且我們的大軍南征後,萬一邊關發生狀況,連增援的兵力都沒有,本王希望歡縈以據守為主,靜待時機再說痛擊敵手的事兒,可沒想到歡縈卻立即複信,說他們已經有了一個絕佳的機會,懇請出兵,他們一出兵,好嘛,邊關豈不是就空了?北戎一向狡詐,萬一是歡縈誤中了北戎的圈套,導致邊關失守,那本王豈不是也得調兵遣將,全力抗敵?這樣的話,又哪裏還有餘手南征討伐婁訓呢。”

聶空拈起密函看了兩眼,沒說話,卻蹲下身子去揀地上的棋子,卓瑞桐見狀不滿道,“本王征詢你的意見呢,你倒好,一言不發,光顧著你的棋子了,一會兒叫下人來打掃一下,不就都揀起來了嗎?”

聶空用手肘支在凳子上,半撐起身子道,“主上還需要聽屬下的意見麽?屬下覺得,主上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啊!”

“你這叫什麽話!”卓瑞桐懊惱道,“難道本王的決定錯了不成?”

“主上的決定自然是無錯的,不過主上你也蹲下身子來看看被你掃落的這些棋子吧!”聶空一手兜住自己的寬袍大袖,一手指著那些散落的棋子道,“北戎部落就如同散落在廣袤草原荒漠上的棋子,不去一顆顆揀,總歸掌握不了主動權嘛。”

“這麽說,你倒跟歡縈的意見一致嘍?”卓瑞桐悻悻的白了聶空一眼,“將這些棋子一一清理,何嚐不是本王的夙願,隻是本王擔心,歡縈是因為蔣之道的死,而激起了新的憤怒,一時頭腦發熱。”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聶空歎道,“別說是她,連我也恨不得殺敵在前,所以我建議主上快馬輕騎親往邊關一趟,畢竟飛鷹傳書的信函往來無法詳述彼此的計劃與打算,而主上和影夫人亦有好一陣子沒見了吧,不如趁此機會小述別情,一方麵讓彼此更好更多的溝通,另一方麵,如果確實如影夫人奏請,有上佳的機會再與北戎一戰,那王爺的親臨無疑能鼓舞士氣振奮軍威,這對邊關將士的激勵亦是有益無弊!”

“哼!”卓瑞桐道,“還用你說?本王亦有此意,本王這就叫枚爭準備,即刻出發,衛郡的事兒本王就全權交給你啦!”

“主上放心!”聶空改為單腿跪地的姿勢拱手道,“屬下一定在主上回來之前,將出兵乾山關的事兒安排妥帖!”

“擔心人家,想去探望人家,就明說嘛!”聶空盯著卓瑞桐急匆匆離去的背影,苦笑著嘟囔,“還非得讓為臣給你這個台階上,真是!”

施風匆匆闖入中帳,在歡縈身畔耳語了幾句,歡縈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文卷,對施風揮手道,“快,快讓陸子嵩紹見平他們一起過來隨我接駕,所有將士也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兒,整兵列隊,快去!”

卓瑞桐遠遠的,終於望見幽梁關,心裏說不出是激動還是緊張,營外三四者跪拜迎候,卓瑞桐眼尖,一下就看到了為首的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輕輕扶起歡縈,兩人多日未見,四目相對,竟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是好,黑巾之下,卓瑞桐分辨不出歡縈有何改變,隻那雙曾經熟悉的如秋水般清澈的雙眼,似乎比從前更多了些堅毅與沉靜,即便看到他,也沒有過多的欣喜,甚至可以說,隱隱的仍是與他刻意保持著某種距離。

卓瑞桐在內心中輕輕歎息了一聲,鬆開歡縈,招呼隨行接駕的陸子嵩等人全都平身,不必拘禮。

“王爺中帳坐吧!“歡縈道,“這邊請!”

“好!”卓瑞桐環顧防區四周,問歡縈,“軍營的生活還習慣嗎,本王一直擔心你的身體,前不久聽說……”

“我挺好的,多謝王爺牽念!”歡縈打斷卓瑞桐的話,笑笑,“不算什麽大病,我也沒那麽弱不禁風,王爺不必替歡縈擔心!”在諸將麵前,歡縈生怕太多的婆婆媽媽會引人嘲笑,畢竟軍營是男人的天下,歡縈事事好強,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場病,而被大家給瞧低了。

“那就好!”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朝中帳走去,而身後也分別多日的周延庭和陸子嵩紹見平等人,皆紛紛熱切的拍肩搭背,相互問詢著對方近況。

入了中帳,歡縈請卓瑞桐上座,自己則和諸將一起在下首候命,卓瑞桐對眾將道,“本王此次來幽梁關不能停留過久,所以有些話本王想先跟你們的主帥商榷商榷,你等先下去吧,隨後本王會來視察全軍的。”

“喏!”陸子嵩望了一眼歡縈,“末將會在軍中恭候主上!”

“叫營房燒些好菜,今晚本帥宴請衛王,同時各將士們也辛苦了,讓大家都好好吃一頓吧!”歡縈對陸子嵩叮囑道。

“喏,末將記下了!”

等諸將退出,卓瑞桐才歉然道,“歡縈,你清楚本王和聶空正在籌備出兵乾山關,所以本王恐怕沒時間多做停留了,枉費了你一片好意,本王……”

“不,今晚王爺一定得留下,等明兒一早歡縈親送王爺都行,此距衛郡路途遙遠,歡縈可不想王爺因為歡縈的一份請征奏報而累倒了,王爺肩上的壓力可比歡縈大得多呢!”

卓瑞桐笑了,“你怎麽知道本王是為你的那份奏請而來的?”

“這還用想嗎,算算奏報抵達的時間,以及王爺在路上耽擱的時間,應該是王爺一看完奏報,就快馬加鞭的趕來了吧?”歡縈幽幽道,“看來我們雖打了一場勝仗,王爺卻仍是懷疑歡縈的能力!”言語中無不充滿了嘖怨。

“哪裏!”卓瑞桐嗬嗬笑道,“本王順便找個借口來看看你還不成嗎?”

“王爺的話誰信啊!”歡縈不滿的回身坐下,“我知道王爺擔心我冒失,可事關重大,我若不是確有些把握,又怎敢冒進輕敵呢?”

“真的!”卓瑞桐舉起一隻手笑嘻嘻道,“本王對天發誓,的的確確是想來看望你一趟,可又怕被聶空他們抓住把柄,說本王不以大事為重等等之類,本王聽得頭都大了,哪裏還好意思強行堅持呢?不過……”

卓瑞桐放下起誓的手,換了一臉正色,“本王的擔心也是不假,歡縈,不是本王不信賴你,也不是懷疑你的能力,我怕你因為蔣之道的不幸,而不免有些衝動啊!”

“衝動?”歡縈皺了皺眉,“王爺,當初我向你要帥印之時,就向你保證過,一定要保衛郡一方平安,不可否認,蔣之道的死令我很難過,但我難過的原因在於若不是我請他幫忙,他何至於橫死荒漠呢?是我害了他啊,王爺!這和我們對北戎的總體戰略搭不上關係,也不會因此而搭上關係,我這麽說,王爺信麽?”

卓瑞桐緩緩點頭,“話已盡此,本王還有不信的理由麽,那歡縈,你可將你的計劃詳細告知於本王嗎,這樣本王還可以幫你參詳參詳,出兵的利弊與勝算。”

歡縈苦笑,“你是王爺,我豈敢不如實稟報,飛鷹傳信上之所以沒有詳提,是我擔心若信遺失可就泄密了,那全盤計劃都會付之東流水。是這樣的,前些天咱們的邊界巡哨,抓了個自稱是從北戎逃回來的漢人……”

歡縈侃侃而談,將趙耕的疑點以及她和陸子嵩商定故意吞下這顆誘餌的前前後後,都詳盡的給卓瑞桐講了一遍,最後,卓瑞桐好奇道,“歡縈,你改裝的到底是什麽奇異兵器?竟有這麽大能耐,可以對付北戎騎兵嗎?”

“王爺一會兒不是要去檢閱全軍麽,到時你就會看到了!”歡縈說著,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威力究竟有多大,我也不清楚,畢竟是第一次改製,或許還有些沒能預料到的弊病也未可知呢,不過即便是有弊病,隻要能夠重創他們的騎兵,咱們的勝算就多一分,無論排兵布陣,又或是單打獨鬥,咱都未必比他們弱啊。”

卓瑞桐笑著頷首,“你什麽時候研究起兵器了?連本王都不曉得呐!”

“我爹書多嘛,不過從前隻是讀著好玩,並未深想,這次在幽梁關休整,除了嚴加戒防外,暇餘時間,我就琢磨,要是能有一種武器,既能打擊敵人又能減少自己人的損失該多好,所以,根據古書上記載的原理,自己畫出了草圖,這幾天全軍上下都在忙著改裝呢。”

“那應該有已經改製好了的吧,可以先實地展示一下,讓本王見識見識麽?”卓瑞桐問道。

“可以,本來我也是想在投入實戰之前,做一下測試,不過除了王爺和我的幾個親信,暫時先對其他人保密行麽?”歡縈道。

“那是自然,聽你的安排就是!”兩人相視而顧,都欣然而笑。

卓瑞桐趁機道,“歡縈,本王好久沒見你了,可以摘下麵巾來,讓本王好好瞧瞧你麽?”

“我有什麽好瞧的啊!”歡縈耳根微紅,“女大十八變,我都過了青春年華,想變也沒機會了!”雖然如此說,歡縈還是摘下了麵巾,讓卓瑞桐走過來仔細的端詳自己。

“還說沒變!”卓瑞桐心疼道,“又清減了不少,歡縈,你太不顧惜自己的身子了!”

歡縈笑笑,“行軍打仗風吹日曬,自然比不得在宮裏養著舒坦,可筋骨肌膚雖然看著是消瘦了,卻也比從前結實強韌多了啊。”

“你能過得順心就好!”卓瑞桐感歎道,“本王從來都拗不過你,好像這次也一樣,不過,歡縈,這個你必須拿回去!”

卓瑞桐說著從懷中摸出錦帕包,慢慢打開,取出那支白梅玉簪,“來,本王給你戴上!”

“不,別!”歡縈躲閃著避開,見卓瑞桐愣怔地瞪著她,便解釋道,“本來我以一介女流帶軍,就生怕被他們小瞧輕視,若再塗脂抹粉戴花弄簪的,這些兵士還不當我繡花枕頭一個?再說,我整天都是戎裝在身,帽盔加諸,也沒法戴這白梅玉簪啊!”

“把帽盔先摘了,本王給你戴!”卓瑞桐這回特別堅持己見,因為他怕此時再不堅持,會永遠後悔自己錯失的這次機會,兩人南轅北轍引兵出征,危機重重,險惡環伺,會發生什麽都還很難說。

歡縈無奈,隻得取下頭上的盔帽,卓瑞桐將白梅玉簪穿在了歡縈的發髻上,又左右端詳了片刻,才笑道,“這多漂亮,你還是適合戴玉簪!”

歡縈哭笑不得,“王爺啊,你叫我如何出去見人?”

“一支玉簪就見不了人了?”卓瑞桐哀哀道,“那本王再送你一件禮物吧!”

“什麽?”歡縈納悶地問。

“枚爭,將本王送給影夫人的東西拿進來!”卓瑞桐對著帳外叫道。

枚爭應聲而入,雙手抱著一個檀木匣子,卓瑞桐從枚爭手中接過木匣,“你下去吧,有事本王會喊!”

“這是什麽?”歡縈看看木匣的大小,實在猜不出是什麽東西。

“打開來啊!”卓瑞桐道。

揭開木匣的頂蓋,歡縈的眼睛一下就直了,裏麵靜靜的放著一副華麗無比且顯得十分高貴引人遐想的麵具,麵具的主體是由金銀錯合打造而成,加刻一些流雲般的金絲紋線,另嵌有數顆星星點點的寶石,並拋模打光,使得整張麵具稍一轉動,便光耀奪目,而眉心正中的一顆碩大藍寶石,則更為麵具增添了一絲冷峻和高傲。

“戴一下吧,看大小合適不?做麵具的匠人跟本王說,寬窄可以自行調節,也不知他是不是在哄本王呢!”卓瑞桐對看呆了的歡縈說。

“這麽,這麽華麗的東西送給我?”歡縈猶豫地望著衛王,“王爺不是一直主張節儉麽?怎麽會有如此漂亮的物件,便是整個皇宮怕也找不出一件與之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