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下半年到二年上半年,趙謙幾乎無事,讀了不少書,韓佐信推薦了《資治通鑒》,趙謙也讀了,這些典籍要是在現代,趙謙還真靜不下心去讀,如今卻反而沒有以前那麽心浮氣躁了。
另外兵部有人補缺升遷,趙謙動了幾次大印,收了一些錢財度日不表。
趙謙注意到一個很重要的情況,溫體仁身為內閣大臣,最近好像十分低調,以前早朝趙謙根本就沒有注意他,因為那晚闖了別人女兒的閨房,這才注意到了溫體仁,比如和戰爭論上,他一直未表態,無論是周延儒慷慨陳詞的時候,還是楊嗣昌聯名上書的時候,他都沒有表態,眾人也好像走進了一個盲區,沒有注意到有個內閣輔臣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沒有表態。
趙謙不得不多方了解了此人,溫體仁為人外謹而中猛鷙,機深刺骨。與戶部侍郎周延儒兩人在崇禎初會推閣輔時,以錢謙益收賄名義打擊錢謙益,並且全力打擊錢謙益同黨,而被厭倦了黨爭的朱由檢信任。
這樣一個人,趙謙開始留意他的動向了,對和戰之策這件事情上,趙謙又和韓佐信商量了一番,最後兩人都認定,溫體仁這樣做必定是有原因的。
趙謙對韓佐信小聲道:“本朝國策,搖擺不定,就如西北剿寇的國策,初時是以剿為主,後又欲先對付遼東局勢,定策以撫為主,後孫督師背策而行,對賊寇大舉用兵,朝廷居然默許了。活捉高迎祥,參與此戰的人,人人有功,以撫為主的國策便蕩然無存。又如對遼東國策,初時主戰,先對付東虜,現在又有議和的跡象……兩年之類,國策變化莫測,說不準不久以後又說要主戰了,那時我等在主和奏疏上簽名的人,該如何是好?”
韓佐信道:“我們也是無奈之舉,楊閣老主和,我等豈有旁觀之理?”
趙謙沉默未語,苦苦思索腦中關於崇禎一朝的記憶,最後亡國了他自然還記得,現在這個時空的曆史早已被改變,比如押送高迎祥回京這件事,那時就根本沒有發生。
不過崇禎一朝,大臣頻繁調換趙謙還有些印象,他心道要是楊嗣昌倒台了,那我不也得跟著倒黴?
趙謙歎了一氣道:“這時候,國難當頭,還是帶兵打仗比較好,這京官當得有些憋悶。”
韓佐信不以為然道:“打仗需要兵員,需要糧餉,這些都是朝廷說了算,還有人彈劾擁兵自重的,帶兵不解政事,也是不行的。”
趙謙想想,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韓佐信又道:“兵部尚書袁大人督師遼東,攜了數百萬輛軍餉,軍械輜重無算。皇上深讚其忠心。而皮島之毛帥,最近又上書說袁大人不給他軍餉,皇上也是無法,毛帥之忠心皇上確實難判,隻是朝中有人雲毛帥有牽製之效,才未動他。這些事皆關政事,通曉政事方為正途。”
這些日子以來,趙謙和韓佐信商談朝中之事,談得最多的,還是朝廷關於遼東的和戰問題,最後趙謙終於明白了症結所在,據他所知,整個明末,東虜鐵騎不隻一次威脅京師,要是某天敵騎再次兵臨城下,以朱由檢亡國上吊的個性,豈肯簽訂城下之盟?
屆時龍顏大怒,要誓死與東虜一戰,那曾經談過議和的人是什麽下場?
趙謙研究此時的內閣多時,周延儒高居內閣首輔,同為內閣輔臣的楊嗣昌和溫體仁不想再進一步把持內閣,那是假的,這兩個人做法完全不一樣。
楊嗣昌是步步為營,以期逐漸得到皇上的器重,而溫體仁卻保持低調多時,趙謙一直在想,他會用什麽招數?
隻靠楊嗣昌是不行的,比如這步議和的棋,楊嗣昌有欠深思,顯然是走錯了,趙謙隻得自認倒黴,跟著錯。
目前的溫體仁,倒是可以拉點關係。趙謙盤算著,問題是他和溫體仁既無公事來往,也無私交,要想攀關係就有點難了。
每日早朝照例,雖然起得早,幾個月以來,趙謙倒是習慣這種生活了。生為朝廷三品大員,社會地位很高,有祿米,有外快,在京師這樣一個都市內,沒有風吹日曬,沒有過多的困難,趙謙十分滿意現在的生活,總的說來,比現代的生活還好。當然,如果在現代能當上軍委副主席之類的官,生活還是不錯的。
早朝為趕近路,趙謙的轎子要從臨近溫府後院一條胡同裏路過。秋娘還在溫府裏做丫鬟。
他不能接秋娘回去,理由很簡單,接她到趙府的話,秋娘在趙府裏應該是什麽角色?趙謙想,就讓她過自己的生活說不定還好些,人總是應該有自己的位置,定位,身份等東西,如果身份弄得太尷尬,自然不是一件好事。
二年初夏,日長夜短,早朝時不再寒冷刺骨,而且天也亮了,不失為京官喜歡的季節。
走到臨近溫府的那條胡同,趙謙停了下來,叫人敲開了溫府的後門。
趙謙的長隨身作布衣,隱隱聽見他在門口的聲音:“小人是秋娘的哥哥,能否叫她出來一下,家裏給她帶了一些夏天穿的衣裳。”
過得一會,又聽門裏一個聲音道:“小哥稍等,我這就去叫她。”顯然是長隨給了那門房銀子,才答應得這麽快。
趙謙出於歉疚心理,常常給秋娘送點衣物金銀首飾,稍稍補償一下內心的不安罷了。
過了一會,聽見了秋娘的聲音,趙謙忍不住撩開轎簾,向門口看去,牆壁擋住了裏麵的景物,沒有看見秋娘,趙謙抬起頭,無意間看見牆裏的樓閣上麵,溫琴軒正看過來,她發現轎簾撩開,急忙轉過身,走了。
趙謙見罷放下轎簾,說道:“起轎。”
京官上朝,一般都是坐轎子,趙謙必須入鄉隨俗,時日一長,這轎子也坐得習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還是容易習慣的。
最近朝廷中在爭執毛文龍的事情。毛文龍在萊登搶掠,又有人向朝廷上交了其通敵書信“但今兩國相持,終無結局之期,何不一和相約……爾取山海,我取山東,若從兩旁夾擊,則大事成矣,我不分疆土,亦不屬爾管轄……結局之期,你如何待我,如佟、李之隆我不肯,如西夷之頭領隆我,我亦不肯……”莫辯真偽。
許多人彈劾毛文龍交通敵國,意圖叛國謀反,朱由檢自然很懷疑毛文龍的忠心,但並未表態怎麽處置毛文龍,因為朝中有一部分大臣大書毛文龍牽製東虜之功,不能隨便降罪,朱由檢以為不無道理。
毛文龍,字振南,浙江杭州人。
天啟元年,七月二十五日,毛文龍偵得鎮江城中空虛,與生員王一寧商議,以鎮江中軍陳良策為內應,率二百二十餘人夜襲鎮江,擒鎮江遊擊佟養真及其子佟鬆年等六十多人。鎮江大捷以後,全遼震動,寬甸、湯站、險山等城堡相繼歸降毛文龍,一時間“數百裏之內,望風歸附”。毛文龍因功授副總兵,不久又晉升為平遼總兵。元年八月初四,後金軍再破鎮江,毛文龍逃往朝鮮。
天啟元年七月鎮江之役以後,毛文龍逃到朝鮮義州,受到後金軍隊的多次襲擊。當年十一月十八日,阿敏統兵五千暗渡鎮江,乘夜進入朝鮮,斬毛文龍劉姓遊擊及兵一千五百餘人,毛文龍僅以身免。
十二月十五日,阿敏李永芳率兵數千騎,暗渡義州,襲擊毛文龍於宣川林畔地方,據朝鮮人所見,“十五日奴賊數千騎由義州暗渡,猝襲毛總兵。義州人未及報知,賊兵如飆至風過,奄至林畔,文龍脫冠服混兵士僅免”,“賊亂砍文龍手下之人,皆延頸待戮,轉掠龍川。”後金捕陳良策、遊擊呂世舉千總百總等,殺五百人,又向四處搜索,獲男子一千餘人,毛文龍逃至安州、寧邊,金兵退後複還林畔。宣川林畔之役以後,朝鮮怕毛文龍在陸上生事,引動後金入侵朝鮮,使勸毛文龍卷入海島,天啟二年十一月毛文龍便率眾入據距鐵山八十裏之海中皮島,在入據皮島以後對後金有若幹次的軍事襲擊。
對於毛文龍的事,趙謙以為袁崇煥終究會殺毛文龍,這個時空的曆史不一樣了,但是有些事情仍然會按照它的規律發展下去。
毛文龍究竟對朝廷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眾說紛紜,不管怎麽樣,趙謙也隻能作壁上觀,他現在一個手無實權的三品兵部侍郎,不眼睜睜看著,還能有什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