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渠門之戰正酣時,城北德勝門也發生了激戰。

十一月二十日,皇太極親率大貝勒代善和貝勒濟爾哈朗、嶽讬、杜度、薩哈廉等,統領滿洲右翼四旗,以及右翼蒙古兵,向滿桂和侯世祿的部隊發起猛攻。後金軍先發炮轟擊。發炮畢,蒙古兵及正紅旗護軍從西麵突擊,正黃旗護軍從旁衝殺。後金兩軍衝入,邊殺邊進,拚搏廝鬥,追至城下。城上明軍,奮勇彎弓,又發火炮,轟擊敵軍。不久,侯世祿兵潰,滿桂率軍獨前搏戰。城上明兵,發炮配合,但誤傷滿桂官兵,死傷慘重。滿桂身上多處負傷,帶敗兵一百多人在城外關帝廟中休整。

城北和城南皆有激戰發生,就在趙謙軍主動攻打城南右翼蒙古兵時,城南後金軍隊向袁崇煥發動了進攻。城中能夠聽聞城外炮聲轟鳴,喊殺之聲不斷傳來。

趙府中的秦湘坐立不安,燭火整夜不滅。她白天見過從城外送進來的傷兵,段胳膊斷腿的,渾身血汙,慘不忍睹,此時每一次爆炸的炮聲,都讓她憂心忡忡,生怕這一炮是在趙謙身上爆炸。

這時府外一片喧鬧,哀聲起伏。秦湘忙問:“門外發生了何事?”

丫鬟問了王福,回稟說:“是城南的傷兵,送回了城中。說是東邊有棟宅子的東家,把府邸騰了出來,要為殺敵的將士做點事,照顧傷兵。”

秦湘一聽是城南的,忙披了一件鬥篷,走出內院,又喚王福出去詢問。

聽見王福按照秦湘的囑咐問道:“這位軍爺,敢問你們是袁督師的人,還是趙侍郎靡下的?”

一個人道:“咱是趙大人招的人,嗨,別提了。”

聽這話,那些傷兵是趙謙張岱等人臨時在難民中招募的“敢死隊”。

王福又道:“城南戰況如何?”

“別提了,那是打仗麽,被人押上去,頭頂上全是箭,像下雨一般。然後敵兵衝了過來,咱就哭爹喊娘了。都死得差不多了,您不知道,俺這條命真是撿得不容易……”

門內秦湘聽罷,心如刀絞,雙手抱在手臂上,死死抓住胳膊,不然真要哭出聲來,眼淚止都止不住,直往外湧。

“小姐,小姐……”簾兒急忙扶住她。

秦湘用手帕擦幹眼淚說:“我要出城尋趙大哥!”

簾兒勸阻道:“趙大哥忙於征戰,小姐去了也幫不上忙啊。再等等吧,那麽多次趙大哥不都能化險為夷嗎?”

秦湘傷心欲絕,無法自控,堅持要出城見到趙謙,她才能心安,她說就算死也要和趙謙死在一起。

趙府趙謙不在,女主人秦湘最大,她堅持要幹的事,眾人不敢違抗,遂集結家丁侍衛準備送秦湘出城。秦湘心思還是比較密,情知京師戒嚴,百姓不能隨便出城,便自己寫了一份手令,用趙謙的兵部大印蓋上。城門守備不敢開門,用吊籃將秦湘等人送出了城。

這時的廣渠門外,九千關寧鐵騎血戰八旗軍,炮鳴矢發,激戰10餘裏。戰鬥中,一敵軍掄刀砍袁崇煥,適傍有材官袁升高以刀架隔,刃相對而折。莽古爾泰箭如雨下,袁崇煥身中數箭,兩肋如蝟,賴有重甲不透。

高啟潛名為督戰,實則沒人聽他的,因為袁崇煥才是勤王兵馬的統兵,統兵手下全是驕兵悍將,高啟潛除了有權利打小報告,還有其他什麽權利呢?

他就呆在後邊袁崇煥的大營裏,什麽也不做,連小報告也懶得打,杜勳非常看不慣袁崇煥,要高啟潛打小報告。

時袁崇煥要求進甕城修整,宮中傳來消息:不準。很簡單的原因:大明開國以來,明文規定勤王兵馬不能進城,也未有先例。

崇煥靡下就有人大罵朝廷,聽信讒言,忍見將士浴血沙場,忍饑受凍,卻不知體恤將士。袁崇煥無法,有後金軍攻來,又無法入城躲避,隻得迎戰。

後邊營中的高啟潛對杜勳道:“有那個必要麽?袁崇煥做了什麽,不僅皇上知道,青史也會詳加記錄。根本用不著咱們多此一舉。”

其實朱由檢對袁崇煥的看法很簡單,之前平台召對袁崇煥拍著胸脯說老大你放心,五年平遼,解除北患。朱由檢說,知道你能打,好,隻要你能辦成事兒,要錢老子勒緊褲腰帶穿補丁都給你錢,要兵也有,要火器倉庫裏取就是,沒了就叫他們造,遼東你最大,想幹啥就幹啥,隻要你能搞死皇太極,你要我的閨女我都能白送你……

現在可好,兩年過去了,皇太極沒搞死,把毛文龍搞死了,皇太極還打到眼皮底下來了。朱由檢也不太信袁崇煥會反,卻想不通他為什麽專幹有謀反嫌疑的事,你有嫌疑了還好,居然要求進皇城。

話說朱由檢也不想一年幾次加派遼餉,但是為了勝利,他咬牙幹了。肉疼的事,卻換來了這樣的結局,二十多歲的朱由檢心裏什麽滋味可想而知。而且朱由檢從小就擔驚受怕地過日子生怕被魏忠賢搞死了,這樣的成長經曆,缺乏安全感,言官讒言袁崇煥,朱由檢心裏也是怕他真的就衝進皇宮來了。

一個糜爛的龐大帝國,壓在朱由檢瘦弱單薄的肩膀上,沒有點憂患之心,是不可能的。

高啟潛大帳。忽報趙謙之妻秦氏來見,高啟潛忙喚人請入。

秦湘知道司禮監的太監開罪不起,先恭敬地行了禮,再詢問趙謙的事。

高啟潛道:“趙夫人請放心,趙謙在西南側大破蒙古右翼,已經傳來捷報,可能過不了許久應該回來了。”

“那……城中的傷兵說,慘遭虜兵屠戮……”

高啟潛怔了怔,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眼睛中有些許憐憫,“逃亡京師的百姓身受國仇家恨,主動請纓為殺敵前驅,其忠義之心,可鑒日月,但戰力不加,遂有死傷……秦夫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事兒?你還是先回去吧,免得趙謙在沙場之上分心。”

正在這時,營外警聲大作,人報虜兵襲營。高啟潛大驚,時袁崇煥主力正在南邊激戰,無法回援,營中空虛,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快走!”高啟潛沒有絲毫遲疑,撒腿就往外麵跑,之前從容不迫的神情蕩然無存。剛出帳門,就見營中四處火起,四處奔走驚慌失措的人簡直就是鐵騎練刀的活靶子。一騎橫衝過來,“刷”地一刀,高啟潛旁邊一個太監的頭顱就飛了出去。那騎士勒住了馬,很快回身過來,高啟潛急忙和人等退回了營帳。

幾個騎士看到這邊有女人,興高采烈地奔了過來,卻被一個頭盔上插著高高羽毛的軍官叫住:“那太監戴著鋼叉帽,來頭不小,先給我圍了!”

整個大營留守的人不一會就被屠戮殆盡,隻剩十幾個丟盔棄甲的官兵被圍困在中間,上天無門,周圍都是一排排利箭,早嚇得渾身發抖。

“媽的,隻有這麽點人。”一個軍官不盡興地罵道,抽了一隻裹著油布的箭,點了火射向殘兵人群,一人身上立即著了火,急忙滾在地上,將火壓息。其他虜兵見狀,紛紛學樣,向人群射過去火箭,時殘兵腳下是被衝垮的帳篷等易燃物件,立即燃了起來。

殘兵身上作火,被燒得嘶聲慘叫,在地上翻滾,痛苦萬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燒焦的糊臭。虜兵見狀興致勃勃,哈哈大笑。

不一會,外麵走進來一隊衣甲光鮮的虜兵,為首一個將領走進高啟潛的大帳,先看了一眼高啟潛身上的蟒袍和頭上的鋼叉帽。

高啟潛眼睛裏本來還很鎮定,但此時此刻,如果表現出頗有見識的樣子,一定會被人嚴刑拷打,逼問大明軍機。高啟潛憋足了勁,下腹用力,一股濕熱立即流向褲管。

後金將領見高啟潛身下濕了一片,身上簌簌發抖,哈哈大笑,繼而搖頭,用馬鞭指著高啟潛道:“敢情你們南人都由你這樣的人出謀劃策?”

高啟潛作恐慌狀,結巴不能作答。

將領也不和他計較,把眼睛轉向秦湘,頓時眼睛一亮。秦湘嚇得簌簌發抖,從袖子裏摸出一把匕首,抵著脖子。

將領冷笑了一聲,一步步走了過去,秦湘睜大了驚恐的眼睛:“你……你不要過來。”將領見罷她的表情,哈哈大笑,腳步還是沒停。

他沒想到,秦湘還真用匕首刺進了肌膚,頓時鮮血直流,將領手快,馬鞭一甩,那匕首就飛了出去。饒是這樣,秦湘身上已全是鮮血,昏倒在地上,簾兒大哭,撿起匕首欲自盡,也被將領所救。

那後金將領見罷心情頓失,因見秦湘衣著華麗,身份不低,便喚人搶救。他對著高啟潛道:“你們這樣的男人,占有這樣的女人,實在可惜。”

高啟潛聽罷羞辱,內心憤怒,卻不敢表現出來。

“統統帶走!這些人皇上有用,不能弄死了。”

這時,西南側軍隊中的趙謙,突然感覺心煩意亂,說不出的難受,卻不知為何,他心道,戰事大捷,議和案帶來的困境好轉,我應該高興興奮才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