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軍出發前夕,出了一點小亂子。前鋒胡文因為貪杯被林飄雲重責,還免去了職務。胡文是他們當初一起建設天齊的人,除了愛喝酒,就是愛打仗。也是經驗豐富,能力過人老將。以前林飄雲為次斥責過他,但是他轉眼就忘了。這次真正行軍打仗,林飄雲再不手軟,按軍紀處置了他。挨打他到是不怕,隻是免職就不能跟去前線,這讓他受不了。可是任胡文怎麽哀求認錯,林飄雲還是沒有收回命令,改讓蘭亦玄做前鋒,率軍出發。

誰也沒有想到,因為這一件小事。引發了那麽嚴重的後果。

胡文受到責罰以後,一方麵因為丟了麵子,一方麵也實在氣惱不能上陣。躲在家裏悶悶不樂。林飄雲越來越不拿我們這些人當回事了,竟然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發難。他也不想想,沒有我,能有今天的天齊嗎?他現在到是大模大樣做起天齊王,說一不二了。把我們的功勞都一筆抹殺。怎能讓人咽下這口氣!

就在他整天在家生悶氣的時候,前方捷報連連傳來,百越軍被打的四散潰逃,躲入有毒障的深山密林。再追擊下去代價會太大,林飄雲也不想趕盡殺絕,已經決定班師回朝。

整個六合城都是一片歡騰,隻有胡文更加氣惱。原本這樣的戰事少不了他一份功勞,可恨林飄雲!

這一天,胡文又去酒館買醉,喝到煩悶時,又是罵人又是摔東西。酒店老板知道他這脾性,也不敢招惹,隻有忍氣吞聲。喝到五六成醉時,非說酒不好,逼老板換好酒來。老板知道他總是賴帳,便跟他推脫。胡文一時性起,就要打人。這時臨桌一個年輕人走過來勸住他:“久聞胡大將軍的威名,在下仰慕久已。不知大將軍可否賞臉到小弟家一敘?”

胡文斜睨了他一眼,打個嗝:“你那有好酒?”

年輕人滿臉笑容:“那當然,小弟家中是祖傳釀酒秘方,不是誇口,比這酒館裏的粗米酒強上百倍。”

胡文眼睛一亮,二話不說就跟他走了。深夜,從那年輕人家裏出來時,胡文卻是異常清醒。

從那以後,胡文再沒有進過酒館,他好象一夜之間改邪歸正。重新振作辦理公務。蕊月王後看他認真辦事,也很高興,恢複了他的兵權。

林飄雲得勝歸來,一路走過,處處都受到國民的歡呼迎送。想到這是真正打的第一個勝仗,也十分開心。進了六合城發現更是布置的繁華似錦,朝中駐留的人在蕊月的帶領下列隊相迎,看到大家都安好,尤其知道胡文已經改過自新,林飄雲的笑容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多。胡文雖然有劣跡,畢竟是並肩作戰多年的朋友,他也真心希望能夠胡文改掉惡習,和他一起成就一番大業。

王宮裏早已經擺好了慶功宴,這次上陣的將士都受到了嘉獎。道賀聲此起彼伏,酒杯頻頻舉起。胡文當真意誌堅定,任誰勸誘也一滴不沾,大家不免又是一番讚歎。

夜已深了,大部分人都喝的醉了,林飄雲也覺得頭有些暈,他站起來準備宣布宴會結束。剛一起身,就覺得渾身一軟。他大吃一驚,暗叫不好,隻聽耳邊風聲響過,連忙往後一倒,就地滾開。回頭一看,竟是胡文!

來不及質問,胡文已經揮劍又刺了過來。他們兩人本就相差不遠,林飄雲中了迷醉藥,渾身無力,那還是他的對手。就在這時,隻聽當當兩聲,蕊月雙手持著短劍擋在林飄雲身前。蕊月功夫與胡文也不相上下,兩人纏鬥起來,一時勝負難分。

林飄雲喘了口氣,大呼:“快來人!”

“來了!”話音未落,幾個穿著侍衛服飾的人衝進來,林飄雲更加吃驚,這幾個人都是他不認識的!

為首那人冷笑著:“林飄雲,你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林飄雲冷冷的說:“你們是百越人?”

“不錯!你在前方屠殺我們的人,想不到吧,我們已經在你家裏布置好了!”說著,他抽出一把又長又窄,泛著藍光的刀,向林飄雲撲過去!

蕊月大急,右手拚力一揮,迫開胡文;左腕一沉,斜刺那年輕人後心。那年輕人回身一躲,避開蕊月。蕊月刷刷刷三劍將他迫開幾步。胡文已經看準這個機會,直取林飄雲心口。蕊月待要回身援救,已經遲了。

在外麵和侍衛們混在一起的薛慕雲,聞聲趕來時看到了最驚駭的一幕:胡文揮劍刺向林飄雲的時候,許嫩櫻恰恰捧著盤子從那旁邊的門口出來,她驚呼一聲,毫不遲疑的撲上去。薛慕雲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長劍貫穿她的身體,又刺中林飄雲。那一刹那,薛慕雲覺得自己也被刺穿一樣,劇痛從心口漫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當薛慕雲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身上被捆的緊緊的,橫躺在馬車裏。身旁橫七豎八的躺了好幾個人,多是那天宴會上被迷倒的。許嫩櫻和林飄雲被刺中的那一幕,又浮上眼前,心中的劇痛讓他幾乎再次昏闕。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說好要守護你一生的,竟然眼看著這一切發生而無能為力。是了,你既然不在了,飄雲也不在了,我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癡癡的想著,竟然不再覺得痛苦。若我死了,會不會再見到你們?我和櫻,會不會再合成一個人?

馬車飛快的跑過兩天,薛慕雲一直不言不聲,也不喝水吃飯,整個人像木頭一樣。胡文知道他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也不理會。再過兩天,薛慕雲氣息漸弱,幾不可聞。

“這個人快不行了。胡大哥看著怎麽處置?”

“死了拉倒,扔林子裏去吧,別在車上占地方。”

“等等,繩子解下來。這可是上好的烏蠶絲繩,專門捆會武功的人的。”

於是薛慕雲被拋在林子裏,馬車繼續往南行去。第二天清晨,薛慕雲從昏迷中再次醒來,臉上濕漉漉的,沾了許多露水。身上軟的一絲力氣也沒有。我還沒死麽?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小草,想死也不容易啊。慢慢合上眼睛,腹內傳來陣陣灼燒的感覺,好痛苦。

不遠處忽然響起車馬聲,似乎有人經過。過了一會,車馬停住,熟悉的人聲傳來:“亦玄,你確定小薛被扔在這附近麽?”

是遊方朗!薛慕雲渾身一震,又睜開眼睛,仔細聽著。

“我也不是很確定。吃了他們的東西以後人總是昏昏沉沉的。”

“已經兩天了,還沒找到他,他又一直沒吃過東西,恐怕是……”

遊方朗歎了口氣:“飄雲還在昏迷中,不知道情況怎麽樣。我們這樣找下去也不是辦法。先回去再說吧。”

飄雲還沒死!那……那櫻呢?薛慕雲拚命想掙紮著呼喊:“我在這裏!”但是身體一點也不聽使喚,幹裂的唇張了張,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就這麽眼看著他們離去,薛慕雲懊惱的幾乎哭出來。真是笨,為什麽還沒確定消息時就先放棄了生存的希望。現在到成了自己要先死在這裏了。

人一清醒,內息漸漸活絡。也幸虧薛慕雲功底紮實,求生的欲望支撐著他,轉動身體去吸吮草葉上的露珠。饑火難耐,索性連那些嫩草也啃食了許多。腹中有了東西,身體漸漸可以活動。太陽升起來,露水幹透。薛慕雲恢複了些力氣,掙紮著爬起來去找些東西吃。他本就習慣於在林子裏打獵的,可惜手邊沒有工具,身上又沒力氣,隻得挖些野生菌子吃下去,感覺好了些。

知道百越是南邊,那麽要回天齊就要往北了。薛慕雲一點也不認識路,這裏的天上半顆星星也沒有,好在太陽還是東升西落的,他認準了方向就往天齊趕去。走了五六天,還沒遇到大的鎮子,感覺不太對,但是這裏人跡罕至,偶而遇到三兩個結伴而行的,也都是百越人打扮,薛慕雲一看到他們就躲的遠遠的,更不敢去問路。

又走了兩天,樹林漸漸稀少,大片空曠的平原散布著高高矮矮的灌木,氣溫也冷了下來。感覺差不多應該是天齊的境內了,可仍然沒有人煙。手邊沒有工具,生活實在艱難,薛慕雲隻能用石子打些小型野獸或是鳥雀充饑,晚上便找個背風處露宿。

半個多月過去了,一路北行,灌木也稀少起來。薛慕雲心裏焦急,但又辯不出方向,四下望去都是一樣的平原,咬咬牙,繼續往北行去。想著總會遇到有人的地方,到時候再打聽也行,反正離百越遠一些才好。

草木稀少,打獵也困難了。他找到一條河流,便沿河而行,捕魚為食。這一天在河邊休息,看著水中倒影,已經須發糾結,邋遢的不成樣子了。他本是十分愛潔的,隻是這些天忙於奔波,顧不上那些。現在想起來,越發覺得渾身刺癢難受。反正四下無人,索性脫了衣裳跳到河裏洗一洗。

清涼的河水流過身上,衝洗掉汙垢,果然舒服了很多。把破衣裳也洗淨了,灘在岸邊晾著,找了塊幹淨石頭坐下歇息。

這些天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許嫩櫻先前留下的記憶似乎越來越淡薄,薛慕雲拚命想抓住它們,但隻是徒勞。心裏隱隱覺得不安,可又不敢去想。朦朧中生出逃避的念頭,如果這樣一直走下去,永遠也不會到天齊,不用去麵對那個結果就好了。

正在胡思亂想,突然看見河裏衝過來一團花花綠綠的東西,好象是個人!薛慕雲連忙跳過去,撈起來一看,竟是個十分漂亮的女孩。把她拖上岸來,摸摸心口,還在微弱的跳動。薛慕雲鬆了口氣,正要為她擠出腹中積水,忽然一楞。

“嗯?”

手上又摸了摸,這是個男孩?!

看看他的模樣,實在是美麗無雙,薛慕雲本就樣貌極好,看著他也有幾分驚羨。不過這會救人要緊,顧不上再看他模樣。擠出積水,又做了一陣人工呼吸。那個男孩□□了一聲,慢慢睜開眼睛。墨綠色的光華在他瞳孔中微微流轉,那原本豔麗的麵孔上,又帶了幾分魅惑,薛慕雲竟看的一陣暈眩。

這……這是個人類嗎?竟然有著妖精似的模樣。

“……誰……是誰救了我……這是什麽地方……”男孩微啞的聲音仍然十分動聽,可是眼中卻一片茫然,瞳孔沒有焦距。

薛慕雲把手在他麵前晃了晃,不見他有反應。心裏暗暗惋惜,這麽漂亮的人,竟然是個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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